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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光不涼薄 來源|燕七故事館
冬日凌晨三點，我和老公李晨睡得正香，婆婆打來了電話，「小晨，你爸燒糊塗了，神智不清，你趕緊過來吧！」電話裡，婆婆哭得泣不成聲。
李晨掛斷電話，趕忙給李亞軍打了個電話，讓他先開車過去，他自己坐火車去。
李亞軍是李晨的親弟弟，我的小叔子。
「媳婦，快幫我訂最快的一班火車，咱爸出事了。」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出事」兩個字，立馬沒了困意。
「咱爸怎麼了？」
「我媽說他這兩天高燒不退，剛才燒糊塗了，不僅不認識她，還神志不清亂打人。現在昏了過去，在去醫院的路上。」
我拿起手機訂好了票，李晨穿好衣服，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熟睡的兒子，叮囑道:別擔心，我先過去，你在家帶好孩子。
我把兒子送到幼兒園後，李晨打電話來，說公公發燒，燒成腦膜炎了。
原因是，公公吃的豬頭肉質量有問題，公公中了病毒，高燒不退。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吃豬頭肉燒成腦膜炎的。公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亞軍身上又沒帶錢，李晨讓我轉了一萬過去。
在外地住了一個星期，公公才轉到了我們這的市立醫院。三天後，病情控制住了，不過醫生說要住院觀察一個多月。
傍晚，我帶著孩子去醫院看望公公。
婆婆一見我來，臉色燦爛得仿佛開出一朵花來：「小莉來啦，正好我也餓了，咱們一塊出去吃飯吧，讓李晨和你弟弟在這看著。」
結婚這麼久，婆婆還是第一次對我這麼熱情，我心裡直打鼓，右眼皮也一直跳。
吃飯時，婆婆突然拉著我的手，笑得一臉諂媚：「小莉，我有個事跟你說一下。」
我心裡咯噔一下：「媽，有什麼事您直說。」
「你爸這一病要花不少錢，我們現在又欠了一屁股債，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你和李晨離婚吧。我想把你們的房子賣了還債。」
「咳咳咳」，嘴裡的湯一個囫圇吞下去，嗆得我眼淚直流。
「媽，爸看病的錢我們不都交了嗎？你們欠的債又不是因為我們，憑什麼讓我們離婚呀。」
婆婆見我紅著臉頂撞她，突然把筷子往地上一扔。
婆婆吼道：「你在家帶著孩子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憑什麼我和你爸在外吃苦受罪？你們的婚房是我買的，我現在累了，我要賣了它還債。「
「這些年你是怎麼對我的？我又是怎麼對你的？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我壓抑著怒火，轉身抱著孩子走出飯店。
路上已經有了積雪，天空中的雪花還在肆意得飄落，我和婆婆的前塵往事，隨著空中的雪花，也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我和李晨是奉子成婚，李晨的媽抓住了我懷孕的把柄，結婚時沒給一分錢彩禮，只在市郊買了一套房子。
我們地處十八線的小城市，婆婆口中的房子雖說是市郊，實際就是在農村的一塊地裡蓋的四戶樓房。
房子沒有房產證，四周是一望無際的田地。
我們家住在二樓，我聽李晨說，房子買下來才不到十萬塊，環境可想而知。
婆婆一直不喜歡我，我們搬到婚房時婆婆嫌我們家位置偏遠，只來過一次就再也沒來了。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
直到生產當天，婆婆突然從物流公司趕回來，硬拉著我回農村老家生。
由於順產，國家補貼五百，我一分沒花，可惜孩子繞臍三周，因為醫療條件不足，差點沒搶救過來。
後來我才知道，我是十裡八村唯一一個敢在鄉下生孩子的。
鄉下條件差，只接收順產婦人。
前兩年有個孕婦生孩子大出血，因為鄉下離省城太遠，還沒趕到大醫院，就去世了。
從那以後，沒有人敢去那醫院生孩子。好在後來孩子平安無事，我才沒跟她計較。
月子裡，婆婆不讓孩子吃我的奶水，說怕他像我一樣又笨又蠢。
每天趁我睡著，婆婆就把孩子抱去吸她的奶，還振振有詞的說，報紙上就有小孩吸奶奶的奶水，結果真吸出奶來的事。
婆婆不讓我抱孩子，也不讓我見。
我哭著打電話給李晨，婆婆才不情願的把孩子還給我。
我還沒出月子，婆婆就火急火燎的趕回物流公司了。
我一問李晨才知道，公婆在物流公司的帳目出了問題，可能面臨十幾萬的債款。
那段時間，李亞軍和女朋友正在談婚論嫁。
公婆借了幾十萬，按照李亞軍的意願，在女方鎮上買了四間店面開小型超市，還借了高利貸給他買了一輛車。
算上之前被坑的錢，公婆身上背了將近四十萬的債。
李亞軍成婚後，公婆就去外地掙錢還債了。
半年後，婆婆在工地幹活時，不慎從四樓摔了下來，腳先著地，人沒事，但是腳後跟摔碎了。
高利貸催得緊，公公沒辦法照顧她。
李晨只能厚著臉皮讓我去。看著婆婆躺在病床上疼得牙齒直打顫，我心一軟，就答應了。
婆婆從外地轉到市醫院後，我每天帶著孩子，風雨無阻地騎著電動車，來回穿梭在醫院和家。
那天外面下著大雨，我給婆婆送飯時，和婆婆臨床的大姐見我天天帶著孩子忙得腳不沾地，直誇我孝順。
婆婆卻不以為然:就她那缺心眼的，她能伺候我，是她的福氣。
一想到這些天，我任勞任怨地伺候婆婆，婆婆不僅不領情，還這麼毫不避諱地損我，我氣憤不已。
我顧不得去擦臉上的雨水，直接把手裡的飯盒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我每天伺候你，下著大雨還要帶著孩子給你送飯，我圖什麼？既然你說我不好，誰好你找誰伺候去吧」。
我抱著孩子哭著跑出醫院。
李晨聽說後，從公司趕回來，勸我別跟她一般見識，忍忍就好了，她畢竟是孩子的奶奶，他的親媽。
婆婆出院後，李晨把她接回我家。
婆婆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拉著我的手說:」小莉，這段時間你辛苦了。等我的腳能走路了，我給你帶孩子，你出去上班掙錢吧，只要每個月給我點生活費就行。「
我們結婚時手裡就沒錢，有了孩子後，更存不下錢來。
如果婆婆願意搭把手幫我帶孩子，自然是好的。
接下來的大半年時間裡，我更加盡心盡力地照顧婆婆，每天排骨湯伺候著。
婆婆去醫院複查時，竟然胖了二十多斤，醫生說營養跟得上，腳傷恢復得不錯。
第二天，我託朋友找了一份銷售的工作，早上九點鐘要面試。
誰知，我七點起床時，婆婆不見了。
我打電話給她，婆婆笑著說：我小兒子打電話來說他店裡有點忙，讓我過去幫忙。正好，我腳傷也好了，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不等我說話，婆婆就掛了電話，我才知道自己上了當。
我氣得兩眼發黑，一個沒站穩，差點暈倒在地。
指望婆婆是不行了，我只好每天等孩子睡著，從別人那裡拿點手工活做，掙點生活費。
轉眼間孩子上了幼兒園，我趁著孩子上學期間，在幼兒園附近找了一份鐘點工。
沒想到工作剛滿一個月，李晨的爺爺突然生了一場大病，癱瘓在床。
公公給我打電話，說我在家帶孩子，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帶，讓我把爺爺接來我家一起照顧。
公公說，每個月給我一千塊錢，還說外面的養老院才要一千五，給我一千也算不少了。
李晨的爺爺個頭一米八，五大三粗，還大小便失禁，我平時又要上班，根本照顧不來。
我果斷拒絕了公公的要求，婆婆氣得打電話來罵我沒良心，家裡有難了，竟然不幫忙。
當天晚上吃飯時，李晨勸我考慮一下，他爸媽在外不容易，實在沒辦法就把爺爺接過來。
李晨的話就像一顆導火索，將我這些年積壓的委屈點燃了。
我發瘋似地抓起身邊的板凳，就往李晨身上砸: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憑什麼你們家什麼事吃苦受罪的都是我，我還不落好。
我大罵李晨：你讓我一個孫媳婦去照顧一個老人，你們家人都死絕了嗎？你想當孝子你儘管接過來，我立馬收拾東西回娘家，你自己去伺候吧。
李晨頭一次見我發這麼大火，他自知理虧，低著頭半天不再說話。
後來，李晨的姑姑懷孕辭了職，把李晨的爺爺接去了她家，公婆每個月出兩千塊錢，這事才算作罷。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帶我們回家？」兒子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抱著孩子走到病房門口，房間裡傳來李亞軍的聲音：哥，馬上要過年了，家裡要備貨，給我一萬塊錢。」
李晨把錢轉給李亞軍時，抬頭看到我抱著孩子站在門口，急忙說：「天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說完就拉著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亞軍開超市後，沒少借著進貨的理由問我們借錢，每次都是有借無還。
我們都知道李亞軍是拿著錢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樂了，可李晨總說那是他弟，給點錢是應該的。
如今公公生病的所有開銷都是我們出，我和李晨辛苦攢的三萬塊錢花得分文不剩。
一想到過年時，我們連買年貨的錢都沒有，我的眼淚像打開了閥門，噴湧而出。
回到家後，我哭著問李晨：「你們家人是不是比我和孩子重要？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苦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咱們離婚吧，我受夠了。」
李晨嘴角怔了怔，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求我原諒他，他說有他的苦衷，還說他會努力掙錢讓我過上好日子。
只是那個苦衷，任憑我怎麼問他都不說。
這是結婚以來，李晨第一次當著我的面哭得那麼傷心。
我思慮了半天，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兩年以後，我和孩子還是過得這麼苦，我一定離婚。
第二天傍晚，婆婆來找我。一進門就問我準備哪天和李晨辦手續，最好越快越好。
「媽，小叔子結婚，他花了多少錢，我花了多少錢，你心裡有數吧。你欠債又不是因為我，憑什麼讓我離婚賣房幫你還錢？這個婚我不離，房子你也休想。」
李晨下班回來時，我和婆婆正吵得不可開交。
婆婆抬頭看了李晨一眼，語氣平靜卻又不容置疑的說：「你們離婚吧，我要把房子賣了，幫你弟還債。」
李晨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媽，你發什麼神經？你生病是小莉伺候的你，你過年沒地方去，小莉好吃好喝的待你，我爸生病的錢都是我們出的，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李晨越說情緒越激動：」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要讓著弟弟。結婚時，你一分錢彩禮都不給我，弟弟結婚你寧願借高利貸都要讓他風風光光
李晨大叫：「這些年，你私下給弟弟錢，還敗壞我們名聲，說是我和小莉逼你問你要錢，你以為這些我都不知道嗎？」
李晨氣瘋了，繼續大罵：「如今爸生病了，裡裡外外花的都是我們倆的血汗錢，你心裡沒數嗎？」
婆婆冷哼一聲：「那又怎樣。你是哥哥，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等你們離了婚，我們就搬到養老院住，我們不用你養老，你只要每個月出養老費就行了。」
李晨突然紅著眼睛，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用盡全力摔到地上，玻璃瞬間碎了一地。
李晨沙啞著嗓子問道：我弟呢？你怎麼不讓他離婚，不讓他出養老費？
「哼！你弟怎麼能和你一樣。我也不怕告訴你，要不是當年我不能生育把你從路上撿回家，你哪能活到現在？」婆婆白了李晨一眼。
「誰知後來有了你弟弟，我想著你長大了能替他分擔點重擔，才沒把你扔了。」婆婆繼續冷笑地說。
李晨的嘴唇咬出了血，臉上卻綻開了笑意，讓人不寒而。
李晨說：「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我想著你們於我有恩，我也要盡一個做兒子的本分，才一度縱容你的無理要求。"
李晨繼續哭著說：」我沒想到你現在竟然為了錢，要拆散我們這個家。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年婆婆總是欺負我們。
婆婆走後，李晨給我說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我心裡越發心疼眼前這個哭成孩子的男人。
李晨說，這些年因為他讓我受委屈了，不過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這些年公婆對他的養育之恩，他已經還清了，未來他只為我們一家三口而活。
第二天，李晨悄悄把房子掛在好友的房產公司，沒多久房子就賣出去了。
當天晚上我們就坐上了離開這座城市的火車。離開了那個無底洞的家。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我相信我和李晨的生活一定會越過越好。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