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時候不是個好學生,經常逃課。我喜歡去網吧,喜歡去打撞球,也喜歡去溜冰場,在溜冰場滿頭大汗運動之後,最幸福的時刻就是身上還有幾塊錢剩餘可以買瓶可樂。那時候我和騰飛是很好的朋友,兩個人常常去溜冰。
有一天從溜冰場出來,我身上沒錢了,垂頭喪氣地走著,騰飛說,我請你喝可樂。
我說,你還有錢啊。
騰飛一把勾住我的肩膀說,我叔叔來看我了,你猜給了我多少錢。
我興奮地看著騰飛,多少?
他比了一個「1」。
我說,一百?
他點了點頭,我們先喝可樂,然後請你吃宵夜。
我說,等我有錢了,請你吃死貴死貴的肯德基。
騰飛抓住百元大鈔的一角,然後在空氣裡用力甩了甩說,得了吧,這裡哪有肯德基,得要去市裡才有。
我說,那就等我們以後去市裡請你吃。
那天我們喝完可樂,去吃了小龍蝦,那時候的小龍蝦,才15元一大盤。
後來畢業,去了不同的大學,他大學的時候聽說很勤奮,之後去重慶讀了研究生,和他見面還是在高中同學的婚禮上,說實話,彼此之間有些生疏,話語之間也多了寒暄,好在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開始又口無遮攔起來,我們聊起那段時間,我說,你那次請我吃的小龍蝦我會記一輩子。
他也笑起來說,你說過要請我吃肯德基的,我還記得。
等婚宴結束,大家各自回到酒店,我和他走在路上找肯德基店門,找了好久,兩個跌跌撞撞的人有點可笑,我攔了一輛計程車,讓計程車司機帶我們去最近的肯德基門店。
走進肯德基門店,我指著菜單上問騰飛想吃什麼。
騰飛大手一揮地講,來一個最貴的。
最貴的套餐一百多,我說,那就來一個最貴的。
服務員看著我們一臉詫異,然後輕聲和我講,先生,你們兩個人吃不完的。
騰飛也聽到了,他說,那我不管,這是他欠我的,欠了有十年了。
我說,點吧,吃不完我打包走。
其實人生很多東西一直在變,曾經得不到的,忽然間成為多餘的,快樂似乎變的越來越難,那天我們看著一桌的油炸食品,誰也沒有吃,騰飛忽然間很難過地看著我說,方不見,我們都變了,曾經兩塊錢一瓶可樂的幸福,現在一百一千塊錢都買不來了,曾經做夢都想吃的肯德基,現在連看都不願看一眼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年好像什麼都在變,騰飛借著酒勁問我,方不見,你相信愛情嗎?愛情也有保質期的對不對,開始的時候特別特別愛,後來就慢慢變的平淡,再後來就成了爭吵,你說這世上什麼是不會變的,為什麼時間總是要這麼殘忍,人們為什麼不能一直相愛下去。
坐了半晌,酒勁已經下去了大半,把沒吃的肯德基打包,然後打開手機看了看導航,地圖上的位置顯示著酒店就在前面500米的位置,我想著剛才花了30塊錢坐計程車,然後看看這500米的距離,不禁啞然失笑,這司機真是不厚道。
在路上走著,騰飛嘆了口氣說,方不見,我交過一個女朋友,我很愛她,大學的時候我只要一想到她嘴角都會上揚,那種喜歡真的太美好了,後來在一起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就變了,我也不知道哪裡變了,反正就是沒有當初那張感覺了,我想過去對抗這種改變,但是無能為力,最後還是分手了。
我抬頭看了看路燈,然後垂下頭看著路燈下的影子說,我一直覺得世間萬物就像流水,但是彼此的愛情是水中的礁石,有所流逝的,也有所堅守的。
騰飛抬頭望向天空,我也順著望了過去,烏雲從皎潔的月下呼嘯著掠過,我拍了拍騰飛的肩膀說,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那些能夠一直走下去的人,只是知道珍惜,不讓結果辜負了相遇罷了,很多時候其實退後一步想,又何必要鬧到分手這個地步。
騰飛把我最後那句話仿佛又咀嚼了一遍,何必要鬧到分手這個地步。
回到酒店,打開電腦,看王家衛的《重慶森林》,這些年好像開始喜歡去看一些老電影,《重慶森林》裡面。
何志武問店員有沒有5月1日過期的鳳梨罐頭,店員說要過期的東西他們是不會擺出來的,過期的東西沒人要,要買也買新鮮的。何志武便捉急了,追著店員質問,新鮮!新鮮!什麼新鮮啊!就是你這種人,貪新忘舊的,你知道弄一罐鳳梨罐頭要花多少心血嗎,又要種,又要摘,又要切,你說不要就不要啊!你有沒有想過罐頭的感受?!
最後何志武找到了要過期的鳳梨罐頭,卻沒有等來阿May。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每個東西上都有一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醬也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不會過期的,就在5月1號的早晨,我開始明白一件事情,在阿May的心目中,我和這個鳳梨罐頭沒有什麼分別。」
我曾經也很怕感情會變質,就好像一個漂亮的生日蛋糕,如果第一天沒有吃完,又忘記放進冰箱,那麼第二天就會壞掉,躺在沙發裡,看著窗戶外面,我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份感情,可以成為時間海裡的礁石,任歲月如何衝刷,一直都不曾改變。
第二天便要各奔東西,大家相互告別,騰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肯德基說了一句,要是放在以前,一定早就被我們吃個精光了。
我笑了笑說,那不是說明生活越來越好了嗎?
騰飛又把頭轉過去,這一次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肯德基上。
「生活是好了,但是又好像有些不對,不想了,我要去趕飛機了。」
還有一件事,我開了一個視頻號,拍了一些風景,大家有興趣可以關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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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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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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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作品:
《願有深情可回首:方不見和你講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