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4日刊|總第2343期
從書法篆刻到金石印學,從西湖孤山到江南士大夫,百年來風雲變幻,而西泠印社仍堅守著,成為中國人文話語體系中繞不過去的一個文化刻度。
本周,紀錄片《西泠印社》播出五六集《兄弟》《刀法》,講述西泠印社人的兄弟情誼與篆刻刀法的守正與革新。
在前四集,我們認識了西泠印社的創社四君子和眾位大家,從金石大師王福庵、吳昌碩再到第二任社長馬衡,既有君子的風骨、也有大師的智慧與才學。而《兄弟》《刀法》繼續從「人」出發,描摹西泠印社過去與未來的故事。
孤山不孤,體會江南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價值
紀錄片對人物的描摹是具體而詳實的,以人物命運為軸,再現文人志士的行動場域。如《兄弟》一集以人物的命運為起點,展開西泠印社這幅時代畫卷,刻畫西泠印社代際之間的兄弟情誼。
李叔同變為弘一法師,與西泠印社創始人之一的丁輔之有關,他在丁輔之的介紹下到虎跑寺斷食,治療神經衰弱症,見效後便在虎跑寺剃度出家;江南富家子弟葛昌楹得到社長吳昌碩的刻印「西泠印社中人」,後來這六個字也成為社員的通關文牒;社員張大千與方介堪在動蕩時局裡幾十年的友誼,成就了「張畫方印」的佳話。
後輩得益於前輩的照拂,書畫離不開印章,西泠印社裡的人,得以凝結在一起。
出家前的李叔同捐贈93方印章,封於石壁;70歲的葛昌楹,為西泠印社復社捐贈出珍藏的明清印章43方;浙江省圖書館館長張宗祥,在建國後給予西泠印社重生。可以說,西泠印社不單是對篆刻技能的探討、對名家印石的珍藏,他們更關注文化、關注君子之道,關注擔當之道。
大時代浪潮中,他們對書法篆刻的保護與傳承,不是時局的逃避者,而是某種意義的「振臂高呼」。在金石的方寸世界中,他們立足於孤山,卻又不止於孤山。孤山成為西泠印社所代表的江南文人士大夫文化的實體陣地,一代代社員們對金石篆刻的傳承與守望,恰恰體現了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堅守。
百年西泠,重構東方山水的美學空間
作為人文類紀錄片,《西泠印社》以影像寫實,以鏡頭渲染氛圍。
一方面展現山水草木、書畫古墨、金石印章等「物」的美,另一方面藉由老照片與畫像,再現李叔同、丁敬、葛昌楹等大師的風雅與溫潤。與此同時,紀錄片在景物拍攝、構圖上有非常細膩的巧思。西泠印社坐落在杭州西湖邊的孤山,紀錄片以景烘託氛圍,展現江浙風物之美,傳遞西泠印社文人的優雅與智慧。
片中也有不少意境絕美的空鏡頭,比如西湖、荷花、銀杏、竹子、樹影等物,與西泠橋、孤山北麓、石階等共同營造出江南寫意之美。再如無人機航拍與微距攝影結合,從孤山全景到印章方寸世界,一大一小的視覺空間裡是人、是金石,更是文化與道法。
在此,紀錄片也將西泠印社的社員們談天說地、賞玩金石的周邊環境交代清楚,在此文人形象與山水意象渾然一體。所謂的西湖十景,從霞至、風吹、鐘鳴、花開到鶯啼、月映、雪融、魚躍、雲起、影動,西泠印社的藝術文化與中國文化意象在此重合,孤山符號也成為中國印學文化想像的句點。
正如片中所說,琴棋書畫、金石篆刻之間,能安頓人心。紀錄片在講述西泠印社的人與物時,也將文人的藝術審美、金石印學的古樸氣質展現出來,由表至裡地傳達西泠印社背後的東方神韻,讓觀眾在紀錄片中感知美,傳承美。
古今接引,走向世界的中華文化
無論是西泠印社歷代社員們的老照片,還是現代金石印章的館藏展覽,抑或是孤山腳下絡繹不絕的遊客,紀錄片在敘事上完成了對西泠印社的歷時性與共時性的解讀。
從創社四君子到大師名家,從浙派切刀鼻祖到後世多維度的刀法,從西泠印社捐贈方印的傳統到國際印學、播芳六合的目標,其文脈風氣延續下來,在傳承中堅守,在傳承中創新。
該片以口述和實地尋訪的方式,借後人的口講述前人的故事,構成「後人憶故人」的鏡像式敘事體系。如葛昌楹孫子講述爺爺痴迷金石捐贈印章的生平,方介堪的兒女講述父親與張大千的情誼,在印學上的修為。
當代西泠印社的領袖,如韓天衡、李剛田則分享自己的「第一刀」與「上孤山」的故事,談自己對篆刻刀法的理解,對西泠印社的擔當,進一步描繪西泠印社繼往開來的風採。
可以看到,紀錄片不僅刻畫了西泠印社這一藝術團體的組成方式及人員更迭,還展現了印學文化背後的中華文明,西泠印社中人所堅守的道法與技藝,在古今對話中看到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當我們凝視西泠印社時,我們才愈發清醒,愈發珍惜前輩先賢們傳承下來的文化精神。
西泠印社,以金石為載體,在一百多年間,凝聚了一批又一批文人志士,也為我們留下寶貴的物質與精神財富。「2019年,甲骨文發現120周年;良渚古城遺址申遺成功,中國篆刻藝術入選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十周年。」
從刻畫符號到篆刻印石,每一刀、每一筆,正是源遠流長、歷久彌新的中華文化。以孤山為圓心,西泠印社走向國際、播芳六合,讓中國篆刻文化走向世界,生生不息。這是西泠印社的魅力,也正是中華文化自信的精神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