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小白正在居所內焚香讀書。
他夾起塊狀的香料,填入小小銅爐之中,不一會兒,爐內就飄出一絲細煙,散發出樹林裡那種令人安心的氣味,屋子裡靜得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就過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白,小白!」
突然有人敲門,一邊尖聲喊著小白的名字,不用問也知道是琳琅公主。
小白只得去開門,公主一頭撲進屋來,倒在地上大哭,任憑小白怎麼扶都扶不起來。跟在後面的採苓對小白點了點頭,也是滿面愁容。
「怎麼回事?」小白問道。
「唉,你還不知道嗎,出大事了!」採苓解釋道,「大王忽發耳聾之症,連我們公主叫他,他都聽不見,這可不是糟糕了嗎?」
「醫師們都去看過了嗎?」小白擔心地說。
「看過了!」這時,公主總算坐了起來,眼淚汪汪地說,「那班笨蛋,開的無非是熟地、山茱萸、丹皮、柴胡這些常見的方子,一點用也沒有。」
「不要著急,先說說看,大王的耳朵怎麼就聽不見了?」小白給公主倒了一碗水。
「就是昨天夜裡,他在批閱奏章,僕人端了粥來,喊了他幾次都沒反應。僕人也不敢多問,可粥擺在那裡眼看著快冷了。這時大王忽然說話,問今晚為何沒有東西可吃?又問殿內為何靜悄悄的,連蟲兒的鳴叫都聽不見了。這時,大家才發現,大王的耳朵出了問題,就算湊在他耳邊大聲說話,他也毫無反應。」
「之前可有疼痛?」
「沒有疼痛。」
「可有聽到異響?」
「據醫師們說,也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小白心知問不出什麼,於是讓採苓送公主先回去安歇。等她們走了之後,去王宮裡探聽了一圈消息,然後獨自上山去拜訪非魚。
「是耳聾之症啊。」非魚不是特別感興趣地說。
「不是普通的耳聾之症。」小白說道,「大王正當壯年,耳力並未衰退。但宮裡瘋傳他在聽不見之前,一連做了好幾個錯誤的決定……」
「哦?」非魚握著藥杵的手停了下來。
「還有,有個小丫鬟說她半夜起來的時候,也不知是做夢還是撞見了鬼,看見有兩個極小的人兒在大王宮殿裡來回地奔跑玩鬧。婆子們聽見這話,覺得太不吉利,惡狠狠地打了她一個嘴巴,被我攔住方才作罷。非魚,大王的病是不是很難治?」
「難倒不難。」非魚又開始「咚咚咚」地搗藥了,「只是家中這一味藥沒有存貨,非得跑一趟不可,而我正在煉製一味蜜丸,實在走不開。」
「我可以去。」小白自告奮勇道,「只要你告訴我在哪能找到這種藥就行。」
「要往西行不少路,」非魚道,「你和綠衣一起去吧,留下黃鳥做飯。」
「我真的可以去嗎,主人?」綠衣雙手交握,喜不自勝。
「去吧,只是不可貪玩。」非魚道。
於是,綠衣領著小白乘上樹葉做的小舟,順水往西漂流許久,停在了一座山前。只見那山閃閃發光,似乎藏著寶物似的,綠衣的眼睛發亮了。
小白走進山裡,專心致志,很快就找到了非魚描繪的那種樹木。果然,樹上只結著一枚果實,很像棗子,但能治好耳聾之症。他依照非魚囑咐,打了這枚果子就準備回去,這時卻發現綠衣不見了。
「綠衣,綠衣……」
小白焦急萬分,四處尋找,終於在山的背面發現了他。綠衣趴在一堆金燦燦的寶物之中,任憑小白怎麼勸說也不願離開。無奈之下,小白只好使了個巧勁,背起他就跑。一直到船開動了,綠衣還抓著船舷,眼巴巴地望著那座山。
「綠衣,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吧?」非魚見他們回來了,開口問道。
「主人——」
「我讓你跟隨小白去那裡,就是想看看你修煉得怎麼樣了,這樣看來還是需要時間啊。其實,那山上的寶物並不是黃金,只是看起來漂亮的銅鐵罷了。」
「對不起,您懲罰我吧。」綠衣一臉沮喪。
「那就罰你幫我砍一個月的柴吧。」黃鳥聽聞此事,笑得前仰後合。
非魚看到小白摘回的果實,點了點頭。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一隻木盒,交代他應該如何為大王治病。
「我能行嗎?」
「相信你自己,千萬別錯過時機,」非魚說,「萬一錯過了,就要再等一年了。那果子每年只產一枚。」
小白帶著木盒回到王宮,大王此時已深受耳聾困擾,醫師們束手無策,亂成一團。小白遂搗爛果實,將汁液滴入銀耳粥內,請大王服下。
「吃下去就好了嗎?」公主問道,「有那麼神奇?」
「大王服藥後,還請諸位退下。」小白說道,「我必須在內室單獨為大王診治。」
「這怎麼行!」司馬和司空同時嚷道,「一個質子,萬一加害於大王,江山社稷豈不毀於一旦?」
「你們說什麼?」大王聽不見。
司馬和司空於是貼在大王耳邊,竊竊密語。
大王將銀耳粥一飲而盡,「小白不是那種壞心的孩子,你們都出去吧。」
司馬和司空還想說點什麼,大王揮了揮手,「行了,不礙事。」他們只得離開了。
一進內室,小白立刻開啟木盒,取出一金一銀兩根細針。
「怎麼,還要扎針嗎?」大王問道。
「回大王,無需扎針,只是要除掉兩個小人。」小白答道。
大王仍是聽不清楚,搖了搖頭。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瞬間,忽然有什麼東西從大王的左右耳朵掉了出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小白謹記非魚的囑咐,顧不得再向大王解釋,說聲「得罪了」,手指夾起金針銀針,繞到他的背後,猛地扎向那兩個小人。一個小人被銀針扎住,登時就不能動彈,化為一灘清水。另一個小人縱身一跳,幾乎跳到了大王的耳邊,小白急忙以金針一挑,它沒來得及回到耳中,就落得和前一個同樣的下場。不過小白動作快如閃電,大王什麼都沒看見。
小白後退一步,將雙針收回盒中,向大王行禮。
「我又能聽見了,咦,連你系的玉佩搖動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大王驚嘆不已。
「我師兄說了,您的耳聾之症乃是近日親近小人,偏聽所致。國土之內,無數百姓為此遭殃,失去田地,流離失所。」小白不慌不忙地又作一揖,「還望大王三思。」
「唔,原來是這樣——」大王若有所思道,「你的醫術又有長進了。」
小白自去山上歸還針盒,不久之後,司馬和司空被削去官職,大王又減了百姓的稅賦,免了數年徭役。
「這次為大王治病,善莫大焉。」小白向非魚致謝。
「伴君如伴虎,這次是好了,下次又不知如何。」非魚對小白搖頭道,「王宮那種地方,實非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