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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去美術館看畫的朋友都會注意到,在畫家的作品中總會有一些畫家的自畫像。倫勃朗、梵·高、畢卡索的自畫像都非常出名,數量也很可觀。在自畫像中,往往能看到畫家最本真、深邃的一面。
自畫像不只是畫家對自己樣貌的研究,更帶來自我意識的不斷覺醒。在小說《我的名字叫紅》中,土耳其細密畫家看到來自歐洲的精湛的自畫像驚嘆不已,書中是這樣寫的:
「只要看過那些圖畫一眼,你也會渴望這麼看自己,你也想要相信自己與眾不同,是個獨一無二的、特殊而又奇怪的有生命之物。」
可是,畫家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感興趣的呢?自畫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其實,在古代的很多地區,都有畫家對自己樣貌的描繪。最早的自畫像甚至可以推至古埃及第十八王朝,而在日本、中國和歐洲的古代,也都有一些畫家畫出了自己的樣子。
只不過,這些自畫像數量稀少,分布零散,屬於孤立事件。自畫像在古代大部分時間中沒有變成潮流。
自畫像成為普遍現象還是在15世紀的義大利,這一時期就是著名的早期文藝復興。在15世紀初,義大利畫家馬薩喬把自己畫在了一幅壁畫的角落裡,從人群中露出自己的側臉,若有所思。
| 馬薩喬的畫作
短短半個世紀後,馬薩喬就有了一大批模仿者。1465年,弗朗切斯卡在名作《基督復活》中客串了一個熟睡的士兵。
十年後,波提切利在名作《三博士來朝》中扮演了一名來自東方的智者形象。
又過了十年,菲利皮諾·利皮在關於彼得受難的壁畫中,畫了兩個自己,都朝向觀眾,眼神中透露出某種期待和驕傲之情。利皮的這幅壁畫恰恰與馬薩喬的壁畫同在布蘭卡齊教堂,遙相輝映。
到了16世紀初,自畫像潮流完全興起。拉斐爾把自己畫進了《雅典學園》,達·文西不僅畫了兩張著名的素描自畫像,還把自己的面部結構和肌肉組織揉進了《蒙娜·麗莎》中。
從此之後,自畫像傳遍歐洲,波及到全世界,成為畫家作畫的一個普遍選項。倫勃朗一個人就畫了100多張自畫像,梵·高只是油畫自畫像就有十多張,而墨西哥女畫家弗裡達則是一生都在畫自畫像,據統計,她的自畫像佔她所有作品的55%。
| 拉斐爾的《雅典學園》
問題是,為什麼在15世紀,突然同時出現了大量自畫像呢?
表面原因有二。第一,畫家在那個年代突然對自己感興趣,第二,畫家認為自己出現在畫面中是合適的。
這簡單的觀念轉變卻包含完整的邏輯。
畫家之所以對自己感興趣,首先有賴於當時高反光鏡子的出現和批量生產,這種鏡子取代了銅鏡和銀鏡,讓畫家看到更清晰的自己,並勾起對自我的思考。
其次,中世紀的神學受到了衝擊,人們已經不再重視天國,而開始對塵世生活發生興趣。延續千年的東羅馬帝國的覆滅、蒙古人的入侵、土耳其的崛起與黑死病的蔓延都是千年變局。
東羅馬帝國覆滅改變了歐洲的政治格局,土耳其人崛起讓西歐開始反思天主教是否會帶來繁榮,黑死病更是給宗教致命一擊,讓人們重新審視天主教的合理性。它們都把神學撕開了一道裂縫,文藝復興的精神就從這道裂縫之中生長出來。
而畫家之所以認為自己適合出現在畫中,則是因為人文主義的發展。在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意識到藝術並不是低級的技術,藝術家不是千百年來的普通工匠,而是和哲學家、詩人一樣應該受到尊重的創造者和思想者。
正是這樣的態度,讓藝術家不僅對自己產生興趣,還對自己產生了敬佩,為自己的創造而驕傲。就像《我的名字叫紅》中所說的那樣,畫家們開始「相信自己與眾不同,是個獨一無二的、特殊而又奇怪的有生命之物」。
神性與人性的天平倒向了人性,個體意識最終覺醒。這些原因共同造就了畫家對自己的內心世界的觀照,也讓這種精神通過繪畫傳遞到其他領域。
因此,那些早期文藝復興的宗教繪畫角落中的自畫像有著不可替代的意義,在它們中間,我們很可能瞥見了現代精神的第一抹光亮。■
原標題:《畫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畫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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