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納蘭明珠的長子,乳名叫冬郎,因為祖上是葉赫那拉氏,滿洲正黃旗,一出生便是含著金湯勺。
他天資聰穎,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飽讀詩書,文武雙全。並且博通經史,工書法,擅丹青,精騎射。
這麼一位生於簪纓之家,身處錦繡繁華的人物名叫納蘭容若。偏偏在愛情和婚姻中,不得善果。
納蘭的一生,有過三段珍貴而又悽美的愛情,青梅竹馬的表妹,琴瑟和鳴的盧氏,還有最後的戀人——紅顏知己沈菀。
很難說,他最愛的是哪一個,因為每一次戀愛,他都會傾其所有。而且她們每一個,又都有著不可替代的風情與美麗,有人是硃砂痣,有人是白月光,也有人是他竹馬少年時,用虔誠的、輕輕戰慄的心,採擷的第一個夢。
愛情太短暫,遺忘太長久
五字詩中目乍成,盡教殘福折書生,手妥裙帶那時情,別後心期和夢杳,年來憔悴與愁並,夕陽依舊小窗明。
詩名叫《浣溪沙》,正是納蘭的詞作。
情意都寫在了詩句裡,通過她讀詩的眼神,我也讀懂了他的心。只是,我一介書生,福微命薄,難以長久擁有他的垂愛。卻難忘那時,她擺弄裙帶的羞澀神態和默默柔情。分別後,我的相思就入了夢境,剪不斷的憔悴與哀愁,只有小窗外的夕陽依舊,不染人間的悲歡離合。
這麼一首詩是寫給誰的呢?整首詩中透露出無限的幽怨與悲情,相望而不能相愛的情愫呼之欲出,無疑是寫給曾經的初戀。
這種愛而不得的絕望與無奈,如鹹濕的潮汐,一浪一浪漫過心間。如同聶魯達的詩歌「愛情太短暫,遺忘太久長」。
傳說容若的初戀是他的小表妹,二人青梅竹馬,楊柳依依。年少時期,納蘭容若心中只有表妹一人,只因一場意外,表妹作為滿洲貴族之女參加入宮選秀,成為了皇帝的女人。
初償愛情悸動,便如雨打梨花,未曾開放,便已凋零。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納蘭為了再見表妹一面,重金買通宮人,喬裝改扮混進皇宮,與表妹遠遠地對視一眼,只是一眼,便勝卻千言。
「而宮規森嚴,竟如漢武帝重建李夫人故事,始終無由通一詞,悵然而去」。
隔著巍巍宮牆,隔著楚河漢界,隔著今生已不可能再跨越的萬水千山。一眼萬年,再見已物是人非,刻骨相思,留待初心。這其中的心境多像那首《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有人說:人們大多對初戀耿耿於心,不能釋懷,可能更多的不是執著於對方,而是執著於自己。每一份初戀,都是自己成長的生命軌跡,久久不肯遺棄的,是自己的來路而已。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
納蘭容若二十歲時,娶盧氏為妻。根據墓志銘所述,盧氏出身名門,是一位美麗優雅、富有詩書氣的妙人兒:
「生而婉孌,性本端莊,貞氣天情,恭容禮典」。
成婚後,夫妻恩愛情篤,伉儷情深。盧氏對納蘭來說不僅是舉案齊眉的結髮妻子,更是與他心意契合的紅顏知己,志趣相投的靈魂伴侶。他們曾經度過一段歲月靜好的時光,可惜情深不壽,三年後,盧氏死於產後受寒。納蘭對盧氏「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猶深」。
痛苦時,作詞《荷葉杯》:
知己一人誰是?已矣。贏得誤他生。有情終古似無情。別語悔分明。莫道芳時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為伊指點再來緣,疏雨洗遺鈿。
《原來情深,最是孤獨》作者紀雲裳解讀這首詩時說:在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本是各自孤獨,度過漫長的一生。我們遇到婚姻,遇到愛慕,都不及遇到懂得來得珍貴。
盧氏的靈柩在雙林禪院停放了一年多,納蘭在此地挑燈枯坐,為死妻守靈,心如死灰,雖不曾剃度出家,但內心已與僧人無異。直到下葬前,納蘭依舊萬分不舍。
愛是什麼?愛就是為了一個人,願意從自由的天堂,墮入無邊的地獄。盧氏過世後,納蘭給自己起了一個別號「楞伽山人」,他在痛苦的深淵中不斷稱念觀世音菩薩的名號,雙手合十,虔誠無比,求菩薩賜給亡妻一丸「返生香」。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納蘭是世間最痴情的人,深陷於與盧氏的過往,始終放不下。就在盧氏過世8年以後,他大病一場,終於在另一個世界與愛妻團聚。
而這也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一天也是盧氏的忌辰。巧合到很多人都不願意相信是巧合,而寧願相信是上天被他的深情所感動。
官氏是納蘭的第二任妻子,迫於父母之命,極不情願地娶了官氏。納蘭容若的《點絳唇》裡就有一句:「一種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可見,官氏雖是名門閨秀,門第比官氏還高,容貌也俱佳,然而還是走不進納蘭的心中。他們之間,空有夫妻之名,並無伉儷之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美好的女子多如繁星,而,盧氏卻只有一人。
就像作者說的:盧氏,生前是納蘭情投意合的妻子,她故後,也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不可替代,不能遺忘。
而今才道當時錯
沈宛,容顏嬌媚,是納蘭在人間最後的愛人。
在納蘭父母眼中,沈宛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漢女、一個卑微的歌姬。但是,在他的心中,沈宛是他的知己。
他們共同度過一段美好的日子,但是,迫於父母的壓力,和滿漢通婚的禁令,沈宛為了納蘭的前途主動離開了納蘭。
他在心上人走後作詩留念《採桑子》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世非。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面對春色,沒了你,一切都變了模樣。我知道我們的分別可能再無團聚的可能,但還是強顏歡笑,期待來日相見。分別後,滿園的梨花開了又落了,月亮滿了又缺,你還是沒有來。如果沒有放開你的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的是,這世間哪裡有如果?縱使有,各種牽絆都是考量他們愛情的難題,這個難題無解。
人生註定有許多的遺憾,即使再深情,沈宛也只是納蘭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小部分,而納蘭卻是沈宛的全世界。
「醒來燈未滅,心事和誰說。只有舊羅裳,偷沾淚兩行。」沈宛也是才情卓絕,夢醒時分,床側無人,滿腹心事無人述說。
納蘭容若去世後,沈宛產下了遺腹子,就被納蘭府「送回」了江南。從此再也無人知曉世間還有「」沈宛」這個女子。而她似乎只活在納蘭的詩詞中。
結語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納蘭,如一株長在懸崖峭壁的凌霄花,終究不屬於凡塵,更不屬於富貴。
有筆記小說寫,和珅曾將《紅樓夢》呈遞給皇帝看,乾隆皇帝讀後感嘆「此蓋為明珠家事作也!」因為乾隆的那句話,很多人都講納蘭視作寶玉的原型。然而,是或不是,只有作者知道了,紅樓夢中鑑語: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和曹寅評價納蘭那句何其相似: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曾知?
不是人間富貴花的納蘭,情歸之處,唯一人而已。他的情除了用詩詞承載,存留於世,最終只能任其落入凡塵,空蕩蕩的化為虛無,仿佛刻舟求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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