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女性的郊遊活動由來已久,先秦時期就有記載,《詩經漢廣》將外出遊玩嬉戲的女子稱為「遊女」,更有豁達女子「駕言出遊,以寫我憂」。魏晉南北朝以後,女性郊遊已經比較常見,尤其是唐朝時期,婦女出遊菌然成風,臺灣學者劉伯驥先生在《唐代政教史》一文中就提到唐代:「民間之遊樂及貴族婦女之服飾,染有胡風,或騎或射,或著男裝,或男女同郊遊,同博戲,皆無禁妨。」到了宋代,受都市濃厚的娛樂氛圍的影響,都市女性們也常常利用較多的日常閒暇時間,走出家門,進行戶外郊遊,享受自然美景。宋代都市女性的近郊遊從內容上來看,主要有踏青遊,郊外自然山水遊和園林、寺廟遊。踏青是都市女性近郊遊的主要內容之一。
踏青又名春遊、踏春、尋春。古時的踏青從立春那天就揭開序幕,人們在春花浪漫之時,結伴到郊外遊春賞景,嬉戲玩樂,認為這樣既可以消災祛邪又能強身健體。唐代時,「都人士女,每至正月半後,各乘車跨馬,供帳於園圃,或郊野中,為探春之宴」都市女性們「遊春野步,遇名花則設席籍草,以紅裙遞相插掛,以為宴幄」。北宋時「都人士女正月十五後,乘車跨馬郊野中,為探春之宴」。南宋文學家周密曾說:「杭人亦無時而不遊,而春遊特盛焉。」踏青在整個宋代都很受歡迎,有「戶戶遊春不放春,只愁春去不愁貧。今朝道是遊人少,處處園亭處處人」之說,時常有「都人歡呼去踏青,馬如遊龍車如水」的熱鬧場面。女性的身影始終是春遊畫面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宋時東京城內「貴家士女,小轎插花,不垂簾幕。自三月一,至四月八円閉池,雖風雨亦有遊人,路無虛矣」。文學家蘇轍也在詩文裡描述過東京士女遊春的盛況:「魏京饒士女,春服聚輕嫩。雷動車爭陌,花搖樹系秋。遊人紛蕩漾,野鳥自嘴吻。」蜀中地區同樣如此,『『蜀中風俗,舊以二月二日為踏青節,都人士女,絡繹遊賞,繩幕歌酒,散在四郊」。黃庭堅的詞裡記載了齡中女性春遊的場面:「齡中士女遊晴晝,花信輕寒羅袖透。爭尋穿石道宜男,更買江魚雙貫柳。竹枝歌好移船就,依倚風光垂翠袖。滿傾產酒指摩圍,相守與郎如許壽。」可見,宋代女性春遊活動的普遍。
女性在踏青時,不僅欣賞春日美景,也常常進行各種娛樂活動,例如蕩鞦韆,放風箏等,這是古代女性普遍喜愛的娛樂方式,無論是少女還是人婦,都很陶醉於這些娛樂,「檬檬堤畔柳含煙,疑是陽和二月天。醉裡不知時節改,漫隨兒女打鞦韆」,女性們在楊柳含煙,春風吐翠的郊外,體驗各種娛樂活動,享受著難得的輕鬆與愉悅。
除了蕩鞦韆和放風箏,北宋女性的春遊還有一項內容是賞花。春天正是賞花的大好時節,在宋之前,賞花是王公貴族專享的權力,到了宋代,有了專業的花舟種植戶,甚至還出現了付費賞花現象,賞花開始大眾化、平民化。北宋都市群眾十分喜愛賞花,據說洛陽牡丹花王姚黃盛開時,「都人士女,必傾城往觀,鄉人扶老攜幼,不遠千裡」,女性是賞花的主要群體之一,她們不僅在郊遊踏青時享受山花爛漫的春光,許多人還專程去賞花園地和花市裡遊賞。洛陽的賞花最值一提,賞花之地也頗多,「洛中公卿士庶園宅,多有水竹花木之勝」。很多私家園林每到百花盛開時就免費向公眾放,城中女性們藉此機會爭相看花,『『歲正月梅已花,二月桃李雜花盛刃,三月牡丹開。於花盛處作園圃,四方伎藝舉集,都人士女載酒爭出,擇園亭勝地,上下池臺間引滿歌呼,不復問其主人。抵暮遊花市,以筠籠賣花,雖貧者亦戴花飲酒相樂」。春遊時節,郊外賞花,嬉笑漫步,飲酒高歌,對都市女性們來說,是一件極為賞心悅目的樂事。
宋人重享樂,尤其是貴族和士大夫階層,常常一有閒暇,就會到郊外感受高山秀水的自然風光,有時還會帶上妻兒老小舉家出遊。都市女性通過這種隨父、隨夫或隨子的郊遊的方式,能獲得一些臨時的郊遊機會,更親密地接觸大自然。宋人的文集裡,對此有所描述。如黃庶的《攜家遊矮松》詩中提到:「倭松名載四海耳,百怪老筆不可傳。左妻右兒醉樹下,安得白首巢其顛。」詩人文同曾帶家人遊普公溉:「晚泊昝公概,船頭餘落陣。攜家上岸行,愛此風滿衣。」李彌遜則帶著全家月夜出遊,「累石騙泉十丈圍,周遭種柳未成絲。溪童掬水的明月,山客掃花安屈盾。一榼團欒兒女辣,四更歷落鬥牛垂」詩人喻良能也有詩記載了閒暇時期帶妻兒遊裴園的情況:「夢輿趁曉踏銅蛇,休暇仍逢景色和。閒挈壺觴遊翠靄,盡呼兒女看滄波。茫茫煙渚群鴉下,隱隱晴虹短棹過。最是小春奇絕處,梅花破萼未全多。」為使母親幵心,喻良能還曾與親友一起陪同母親遊賞西山,寫下「西山仍復跟西臺,石逕嵌崎此日幵。竹杖相邀七八客,芳樽時醑兩三杯。瀑懸巖腹如飛雨,石轉山腰若隱雷。敬侍慈顏供一笑,阪陀坐穩興悠哉」的詩句。
近郊的園林、亭臺樓閣等人文景觀同樣是都市女性郊遊較為喜愛的去處。例如,成都府學射山新修了一座寺廟,「都人士女被珠貝,服增錦,藻繢螺麓,映照原野。浩如翻江,華如凝霞,上下立列,窮極繁麗。倘佯徙倚,直暮而入」文學家曾鞏的《擬峴臺記》,講述了州人士女喜愛遊擬峴臺的情況:「尚書司門員外郎晉國裴君治撫之二年,因城之東隅作臺以遊,而命之曰擬峴臺……州人士女,樂其安且治,而又得遊觀之美,亦將同其樂也,故予為之記。」
北宋時期,士大夫們要求身居市井也能鬧中尋幽,於是在宅旁或近郊添置別業、修葺園地,薪為風氣。東京、洛陽、蘇州、杭州等城市名園遍布,且呈家園林和私家園林可定期開放,供士庶百姓共同遊賞,成為都市女性休閒娛樂的好去處。嘉時令節,州人士女陳歌而管弦」遊賞真州東園;名相韓琦修葺了一座廢園後,「觀者如堵牆,士女雜城陌」。北宋東京的阜家園林金明池,每逢三月就「開池」,允許百姓遊玩,於是「三月天池上,都人袪服多。水明搖碧玉,岸響集靈鼉。畫倆龍延尾,長橋霓飲波。苑光花粲粲,女齒笑達達。行扶相朋接,遊肩與賤摩」。女性遊園不僅可以欣賞園中的亭臺樓榭、奇花異石,還能放風箏、蕩鞦韆,甚至觀看獄軸表演等,北宋東京城的園林遊最為出名,「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園圃,百裡之內,並無閒地……舉目則鞦韆巧笑,觸處則織挪蹤狂」偶爾,在遊園的時候,還能受到園林主人的邀請,飲酒喝茶,暢飲一番。宋徽宗時期的貪官朱觔就在蘇州修建私家園林亭館,邀人共賞,「圃之中又有水閣,作九曲路入之,春時縱婦女遊賞,有迷其路者。朱設酒食招邀,或遺以簪琪之屬」。
當然,這樣的郊遊機會大多數還是依從家人或主人而來。文學家王庭掛就記載了士女隨安富縣令遊玩鳳林橋的情況:「橋長三百尺,廣十有二尺,下為二十舟魚貫,而浮橋心為亭……韓侯始為是役以濟人,又因得以休其餘閒,而寓遊於此,煙消円明,百物媚嫵,邦人士女脫於兵火之佘,拊攬徘徊,忘向來奔竄沉溺之憂,而樂從邦君以遊。」當然,這一時期也出現一些較為大膽的女性,主動結伴遊賞,如《東京夢華錄》裡有記:「北山茶子坊,內有仙洞、仙橋,仕女往往夜遊,吃茶於彼。」都市女性們在此遊玩、吃茶,十分暢快。
去寺廟進香供奉,以祈禱、還願、求子、求財等,也是女性近郊出遊的一個重要機會。宋代統治者出於鞏固統治的需要,大力弘揚各類宗教活動,於是宋代社會的宗教活動比前代更為平民化和世俗化,女性階層的參與者由早期的貴族階層婦女,擴大到普通市民階層。《宋詩紀事》記載了眾多女性寺廟求子的情況:三月二一日,出大東門,宴海雲山鴻慶寺,登眾春閣,觀摸石。蓋元二十三年靈智禪師以是歸寂,邦人敬之,入山遊禮,因而成俗,山有小池,士女探石其中,以佔求子之祥。」有時,女性還會參加寺院舉行的誦經、說法、布施、俗講等宗教活動,例如,北宋東京的浴佛活動,就吸引了許多女性參與:「浴佛之,僧尼道流雲集,相國寺是會獨甚。常年平明,合都士庶婦女駢集,四方挈老扶幼交觀者,莫不蔬素。」在寺廟完成進香之後,女性們往往會藉此時機在寺廟及周邊遊賞一番,或者在大型的寺廟活動丨裡,參加寺廟組織的夜市、集會等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