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姐今天怎麼化妝了?」肛腸科唯一女醫生戴俏瓊:在男人堆裡乘風破浪

「戴姐今天怎麼化妝了？」在浙江省人民醫院肛腸外科病區的醫生辦公室裡，15個男同事的眼光齊刷刷地掃向戴俏瓊，平時素麵朝天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化了個全妝。

戴俏瓊爽朗一笑，假裝抬手要去打起鬨的男同事，「沒有啦，就是塗了個口紅，擦了下粉底啦，因為今天要見記者，我怕他們拿著攝像機拍我」。

36歲的戴俏瓊是浙江省人民醫院肛腸外科的一名主治醫師，自2012年入職肛腸外科後，她打破了科室「陰陽不調」的局面，成為肛腸外科唯一一位上手術臺的女醫生，在男人堆裡「乘風破浪」。

從學生時代到參加工作，戴俏瓊的身邊幾乎都是男同學、男老師、男同事，這個在別人眼裡看似有些特殊的環境，她本人卻從來沒有在乎過性別差異。

「一樣地學習，一樣地工作，不論是讀書還是當醫生，我不會因為自己是女性而覺得自己特殊，也不會覺得自己比他們差。」

肛腸外科，看的是人很隱私的部位，可能是接觸「屎、尿、屁」最多的地方。每個來看的病人，基本上都要先脫了褲子，由戴俏瓊戴上手套檢查肛門。說到這裡，戴俏瓊自己笑了起來，「我自己的工作，我是覺得沒有什麼，男的女的在我眼裡都一樣。但別人都有個接受過程」。在肛腸外科，醫生不怕尷尬，最怕尷尬的是病人。特別是年輕人，來看肛門的毛病，會覺得是非常丟面子的一件事。有些年輕的小女孩，看病前會先觀察一下有沒有女醫生，或者門診排隊時特意跟護士要求看女醫生。還有些女性做腸鏡，專門指定要女醫生做。這時戴俏瓊莫名會感到很驕傲，「看，男同事有一點怎麼也比不過我，我在女性市場上很吃香的嘞！多虧我來了肛腸外科，不然這些女孩子怎麼辦，哈哈哈」。以前有個大學男生來看痔瘡，女朋友陪著來的。那天肛腸外科門診正好只有戴俏瓊一個醫生，男生進了診室，摸著腦袋扭捏地說：「啊，你看啊？」戴俏瓊不禁笑了，「我醫生都不害羞，你有什麼好害羞的？」一旁的女朋友也咯咯咯地笑起來。

「越是年輕，越是沒有結婚的，尤其是女性，在肛腸外科特別『害羞』，這跟時代變化，人們越來越注重隱私也有關係。」戴俏瓊說，有些病人一進診室就會把門鎖上，防止有人突然闖進來。雖然規定了一人一診室，輪流等叫號進診室就醫，但有的老年人沒有這個意識。有一次，戴俏瓊正在給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做肛門指檢，有位大媽報告單忘了拿，突然開門闖了進來，做檢查的女子很生氣。基於女性有找女醫生看病的特定需求，戴俏瓊對自己的未來職業規劃便是希望專注於女性肛腸疾病。這是她作為女性加入浙江省人民醫院肛腸外科後的最大變化。隨著醫學宣教的普及，戴俏瓊發現老年人非常重視指檢。有的老人一進來就會說，指檢很重要的，有人癌症就是做指檢做出來的。老人們在候診時，還會互相交流，勸做指檢，反覆強調指檢的重要性。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直率，爽快，嗓門大，說話快……在科室同事眼裡，戴俏瓊性格外向，說話大大咧咧，能夠一起玩笑打鬧，人緣頗好。來進修的規培生說道：「戴姐人很棒，有時候又有點怕她，她在專業方面很嚴格。哈哈。」和戴俏瓊一個小組的組長龔文敬醫生與戴俏瓊共事一年多，他說，戴俏瓊「既有男人的粗獷，又有女人的細膩」，作為外科醫生，她決策果斷；而作為女外科醫生，她又多了一份對患者的細心。戴俏瓊說起自己的人生經歷，有點「凡爾賽」地感嘆：「哎，我一路走來其實都還蠻順遂的。」1985年，她出生於台州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從小主張讓她自己做抉擇。高考後，她報考了溫州醫科大學，主修臨床醫學，目標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本科階段雖沒有細分內外科方向，不過在長期的基礎學習中，象牙塔裡的戴俏瓊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內心所向：外科乾脆利落，更具挑戰性，「外科手術能把毛病看好，當外科醫生成就感高」。2009年，本科畢業後的她繼續攻讀研究生，方向普外科，導師是浙江省胃腸外科領域赫赫有名的葉再元。三年研究生生涯，有兩年半戴俏瓊是跟隨導師在浙江省人民醫院度過的。當時，研究生班上30個人，只有戴俏瓊和師姐兩個女生。男生成績好還是女生成績好？戴俏瓊笑笑，「好像都差不多」。畢業那年，浙江省人民醫院肛腸外科正好缺人手，機緣巧合下戴俏瓊被調過去幫忙，勤奮踏實的她給人留下了好印象。「小姑娘人不錯」，當時的主任這樣評價。於是，畢業後她順利通過篩選，進入浙江省人民醫院肛腸外科工作。「那年，我師姐去了甲乳外科，我大部分本科女同學選擇外科的，最後去甲乳外科的偏多，到肛腸外科的很少的。」戴俏瓊說道。

女醫生手術臺下比臺上更辛苦
因為還有家裡一攤子事要打理

外科，傳統上就是男人的天下，特別是在肝膽外科、心胸外科等科室，一臺手術可能就要一天，對女性在體力、精力上要求極高。所以女醫生選擇外科的本身就比較稀少。肛腸外科手術一般分為兩類：肛門類和結直腸腫瘤類。肛門類手術，以痔瘡、肛裂、肛瘻為主，多的時候戴俏瓊一天做6臺痔瘡手術。結直腸癌手術一周2-3臺，通常上午9點持續到下午2點，她的中飯要手術做完才能吃。戴俏瓊早上7點45分上班，下班時間就說不好了。「工作強度我覺得還好啦，女孩子幹外科，不是手術臺上辛苦，而是手術臺下辛苦，要比男性付出更多。」戴俏瓊坦言，男醫生晚上手術做到12點沒關係，家裡一般有老婆照顧，女醫生就不一樣了，像戴俏瓊老公做生意，比她還忙，小孩子做作業之類的事情還是得她督促。戴俏瓊有兩個兒子，大兒子7歲，小兒子2歲。大兒子上學時間是早上8點，戴俏瓊比他早，所以上學由爺爺奶奶送。兒子放學了，如果戴俏瓊當天手術已經完成或者手術還沒開始，她就會抽空去接一下兒子，讓兒子在她辦公室或者休息室寫作業。有時候自己忙，科室的同事會幫她輔導兒子的作業，甚至幫她把兒子先送回家。身邊的朋友、同學，有選擇當全職媽媽的，戴俏瓊認為，「人生大部分時間放在小孩子身上，我是不願意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我有我的事業」。懷第一胎時，戴俏瓊一直工作到生產前的最後一個周五，過了三天孩子就出生了。懷孕期間，科室裡每周值夜班，她也是最後一個月才不值的。挺著大肚子，她依然站上手術臺，「習慣了，請產假在家也沒事幹，我一定要上班的」。在外人眼裡，戴俏瓊一路走來順風順水，屬於人生贏家。她自己卻說：「運氣固然是一部分，努力才能配得上好運氣。」在肛腸外科，戴俏瓊從來不以自己是女性而要求特殊照顧，同事們也不會因為她是女的而感到有所不同。比如，手術室裡，把病人搬上手術臺和搬下手術臺，是最吃力的事，戴俏瓊都是和護士一起抬的，抬不動，再叫人手。再比如，女性生理期，再不舒服，戴俏瓊都沒有因此請過假，照常上班、做手術。遇上病情嚴重的病人，戴俏瓊晚上回家了也會睡不著，做噩夢。一次，一位患者腹腔鏡下直腸癌手術後，做了迴腸預防性造口，由於腸的功能尚未完全恢復，出現了術後常見的併發症腸梗阻，肚子痛得嗷嗷叫。當天下了班，戴俏瓊始終翻來覆去在想怎麼快速解決，大半夜突然想到或許可以插管，第二天一早7點多，是周六，本來休息的她特意趕到醫院為患者處理，果然到了下午，患者的病情就緩解了。工作9年，兢兢業業的戴俏瓊贏得了患者的肯定。住在浙江省人民醫院旁朝暉小區的一位老奶奶，幾年前直腸癌手術是戴俏瓊做的，老奶奶一針一線織好了寶寶毛衣，說送給戴俏瓊兒子穿；黃巖的一位患者，6年前既有直腸腫瘤又有結腸腫瘤，手術成功出院後，每年都會定期和戴俏瓊在微信上聯繫，發來自己的生活照，並聊聊最近的工作。

編輯 潘雷 監制 徐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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