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威烈王姓姬名午,威烈王是他死去後的諡號。按諡法:猛以剛果曰威,有功安民曰烈,能得到這個諡號的評價,怎麼看也是對這位君主的褒獎。可司馬光在《資治通鑑》第一段的臣光曰中,就對周威烈王狠狠批評了一通,大有將其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趨勢。況且周威烈王除了分封韓趙魏為諸侯,這種自毀法統的事跡外,也確實沒有其他事跡可說,可以說所謂的「威烈王」其實即不「威」也不「烈」,給他這種諡號,與其說是褒獎不如說是諷刺。
從周平王東遷開始,周天子就已經沒有了實力,周桓王即位後還發生了「周鄭交質」事件,進一步讓周天子的權威掃地。到了周考王的時候,也就是周威烈王父親在位時期,周王室更是發生了內亂,最後僅有的土地也分裂成了東周國和西周國,所以《戰國策》裡有東周策和西周策,指的就是這兩個國家。到了這個地步不要說周天子控制天下,就是在自己王室之內,都已經沒有了發言權,最後周王室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的領地,只能客居於西周國。可想在這種環境下繼位的周威烈王,在面對韓趙魏三家派出的使者,請求冊封成為諸侯國的時候,周威烈王有什麼底氣敢不答應?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規矩都沒有意義。
《戰國策.東周策》裡記錄了溫人之周的故事,這個故事可以從另一個方面反映周王室的「真實處境」。
魏國溫地的一個人去從周王室分裂出的東周國,但是東周國的人不讓溫人入境,並且詢問溫人是否為外地人,溫人稱自己是本地人,但又說不出他住在哪裡,於是邊界的官吏就把他抓了起來。
後來周君派人問他:「你不是東周人,為什麼謊稱自己不是外地人?」溫人回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大王是君臨天下的天子,那麼我就是天子的百姓。怎麼能說我是外地人呢?所以我說是本地人。回答得鏗鏘有力,讓人不容置疑。果然,最後東周國的王室把溫人給放走了。
書上沒交代溫人為什去東周國,從放走的結果看,溫人最終也沒進入東周國。溫人上東周國,似乎就是為了說出那些話。當時連周王室自己都清楚,所謂的周天子不過就是個擺設,哪有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時候說這種話,可以說不僅僅是對周王室的諷刺,更像是對周王室的一種侮辱。雖然溫人的話至少是「政治正確」,讓人無法反駁,但無論話說得怎樣漂亮,意思肯定是對天子的不敬,但東周國君最終卻選擇了放人。看來,此時的周王室不要說處罰那些僭越的諸侯國君,就連處罰那些諸侯國的國民勇氣都沒有。可想在面對韓趙魏三家使臣時,周威烈王該是怎樣的心情。
更何況,東周的都城洛邑一直在晉國的勢力範圍內,既然晉國不存在了,當然要另找靠山,這個靠山肯定不能找離自己遠的國家,因為遠水解不了近渴。還只能從身邊找起,韓趙魏三家當然是最佳人選,冊封這三個國家,多少算對這三個國家有「恩惠」,如果這三國「知恩圖報」的話,多少還能保護點自己。在沒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周威烈王同意冊封,也算是一種僅有的最優策略了,不然東周早就在中國的歷史上消失了。所以周威烈王冊封韓趙魏為諸侯,也不失為一種生存策略。
冊封韓趙魏為諸侯,意味著喪鐘已經為周王室敲響,周威烈王肯定也清楚,但此時喪鐘不只是為周王室而鳴,而是為整個宗法制而鳴,更是為封建時代而鳴,戰國時代已經開啟,隨著兼併戰爭和各國變法的開始,封建制度馬上就要走向自己的黃昏,新時代不可避免的就要來臨了。在秦統一六國之後,封建制度徹底結束,大一統的中央集權制度從此登上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