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愛關係裡,有重量的味道可以成為催化劑,不然身邊為什麼有人貪戀原味系。
收藏對方衣物,當然不是年輕人的戀物癖幻想,只是因為世界上再找不出另一樣東西像衣服這樣和某個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按照安妮·普魯的說法,觸摸對方的衣物,就是在觸摸對方的皮膚。
「知道」(nz_zhidao)告訴你,戀物癖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斷背山》(電影劇照/圖)
在情愛關係中,喜歡聞對方的衣服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
如果你去淘寶上搜一下「原味衣服」,就會搜出一堆買家兜售各類原味衣物,你還看到有一檔真人秀節目專門搞了一場原味服裝拍賣會和設立了專門的原味服裝交換網站,你甚至聽過新聞報導到有男網友聞著女友的襪子做不可描述的事。當然,這都不是多麼變態的心理。畢竟,20多年前,辛曉琪就唱過「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衣服是一道很微妙的情愛密碼,尤其是有味道的衣服,事實上,任何衣物都不可能絕對的沒有味,所謂無味本身也是一種味道。有人稱這是一種戀物癖,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在電影《藍色傑伊》裡,一對昔日的戀人14年後在超市重逢。重逢後的兩人回到男主的家裡,在男主整理房間的片刻,試圖搜尋舊日印記的女主第一時間記起的就是男主的衣服。她來到男主的衣櫃前,驚訝地發現男主保留著高中的T恤。「我記得你穿過這一件和這一件。這件好像是我的。」他保留了她留下的衣服。她將鼻子埋在衣服裡,深深吸了一口,那是兩個舊日戀人間才能體會的肌膚之親。分手後的他們,不再能隨意觸碰到對方的身體。而衣服是什麼呢?衣服是對方另一層皮膚。
這是美國作家安妮·普魯寫在《斷背山》裡寫的名句。傑克去世,恩尼斯來到他的老家。在衣櫃裡,他看到兩件牛仔褲,還掛著一件襯衫,那是傑克在斷背山穿過的舊襯衫。上面還有某次恩尼斯打到他鼻子留下的血跡,印證他們血脈飛馳的牛仔歲月。恩尼斯把襯衫拿在手裡,覺得沉重,才發現裡面還套著一件襯衫,那是他自己的襯衫,他以為自己弄丟了,原來是傑克趁他不注意偷來的。
原文是這麼寫的:「一對襯衫宛如兩層皮膚,一層裹住另一層,合為一體。」以皮膚來比喻衣服,既性感又粘稠,電影再纏綿,也無法表現襯衫如何像兩層皮膚般交疊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是西方人的「此恨綿綿無絕期」。小說裡以想像的筆調寫他可能聞到了煙味、傑克鹹中帶甜的體臭和高山鼠尾草的味道。斯人已逝,但氣味永存。
《藍色傑伊》(電影劇照/圖)
臺大外文系的張小虹教授開了一門課叫「服裝學」,她寫過一本書很有趣叫《絕對衣性戀》。什麼是衣性戀?按照張小虹的說法,非異性戀、非同性戀,不與人卿卿我我,卻與衣纏綿悱惻——衣性戀們是在衣服堆裡日月長的那些人。張小虹引述弗洛伊德的說法,女人皆為戀衣狂。
那麼,但凡會眷戀對方的衣物的人就是「衣性戀」嗎?不是。張小虹用精神分析的理論做了區分:「情人的黃襯衫」是異性戀或同性戀的愛屋及烏,「情人即黃襯衫」則是衣性戀的情慾錯亂、想像誤識。換句話說,如果你眷戀對方的衣服,是因為愛屋及烏,因為眷戀ta身上的味道,那種獨屬於ta的味道,這也稱為心理學意義上的移情。
正如一往情深的傑克把恩尼斯的襯衣偷來做永久的珍藏,在別的故事中,我們也可以找到這種發生在情愛關係中的衣物偷竊事件。偷走ta的衣物,相當於偷走ta的荷爾蒙。這樣的偷竊,還會讓你上癮。
在情愛關係裡,有重量的味道可以成為催化劑,不然身邊為什麼有人貪戀原味系。在張愛玲的《同學少年都不賤》裡,中學生趙珏暗戀同性赫素容。有一次她看到赫素容去如廁。等赫素容出來後,她就進去坐到對方坐過的馬桶板上。微溫的乾燥的舊木,間接的肌膚之親。
「空氣中是否有輕微的臭味?如果有,也不過表示她的女神是人身」。趙珏心裡想。這臭味,是人味,也是人間煙火的氣味。也只有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將臭味照單全收,才會覺得臭味裡有一種甜蜜的哀愁。情愛關係裡不是總是芬芳的,香氣四溢是極為一廂情願的理想化想像,現實中的情愛裡的味道有重量。
收藏對方衣物,當然不是年輕人或者小清新們的戀物癖幻想,只是因為世界上再找不出另一樣東西像衣服這樣和某個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按照安妮·普魯的說法,觸摸對方的衣物,就是在觸摸對方的皮膚。
臺灣作家蔣曉雲在《雲淡風輕近午天》裡寫她母親去世後,她父親拖了一個大行李箱漂洋過海去美國看她。箱子裡裝的都是母親生前穿過的旗袍,一箱不合時宜的沒人再穿的舊衣。就這樣,這箱衣服伴著蔣曉雲東岸西岸地遷徙。多年後,她終於能明白父親的痛楚。
父親之所以保留母親穿過的旗袍,是因為過於思念,於是她開箱把那些陳年旗袍拿出來,替母親在後院做了一個沒有碑的衣冠冢。在中國的喪葬文化裡,如果沒有死者的屍骨,就拿死者身前的衣冠來埋葬,衣冠就是死者的象徵。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張小虹所謂的衣性戀其實並不是某一部分人的專屬,衣性戀就深埋在中華文化的基因裡。
王菲的《曖昧》裡,唱到「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未留住你卻依然溫暖」,唱的是分手之後,還穿著對方的衣服,這當然也是移情。
「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這是英國詩人蘭德的一句詩。不光生命有終結的時候,愛情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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