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貴的筆,不是鑲鑽石到無處可鑲,亦不是永遠書寫流暢。它必須使用能記錄時間與情感的墨水,引發書寫者和閱讀者的情感共鳴,也需要一段能給予使用者靈感的傳奇,讓懂的人覺得身在其中的無價。
世界上最貴的筆
如果要問:溫斯頓-
邱吉爾與約翰-甘迺迪與詹姆斯-邦德有什麼關係,夢露與斯坦利-庫布裡克有什麼關係,而這些關係又有哪個唯一的交集(當然,除去你都認識他們)?答案是萬寶龍(MontBlanc)鋼筆。邱吉爾喜歡用他的萬寶龍筆籤署重要文件;甘迺迪在1963年的會見中把自己的大班149遞給當時的聯邦德國總理阿登納;邦德懷裡藏的筆總是布滿機關,而且必須是萬寶龍的,他甚至用金制的筆尖殺死過敵人;夢露大概是受了甘迺迪的影響,儘管她在《紳士更愛金髮美人》裡為卡地亞唱了讚歌;至於庫布裡克,看看馬爾科維奇在《成為庫布裡克》裡扮演的照搬庫布裡克本人形象的老騙子:他穿著得體且精緻的黑西裝,看人時流露著懷疑而狡猾的眼神,西裝的口袋上則別著一支萬寶龍。
萬寶龍的筆也許不是最受熱愛,但絕對出鏡率最高。皇室婚禮、教皇登基這類真實生活中的大場面少不了它,文縐縐的湯姆-漢克斯別著它出現在《達文西密碼》裡,不管是一副上流社會面孔的麥克-道格拉斯(《玫瑰戰爭》)還是新貴馬特-戴蒙(《諜影重重2》)都有一支萬寶龍,甚至《CSI紐約》裡它成了兇器——眼尖的影迷立即抗議:這麼貴的筆出現在紐約市警察局實在太不得體了。
一支筆能有多貴
奢侈品行業從來沒有厭倦過把任何一件事物打造得更貴,在小小的一支筆上也是。有通體使用黃金的,有鑲上寶石的。瑞士的凱蘭帝(Caran d』Ache)在1999年向高迪致意的限量款上安了總重20克拉的5072顆鑽石與總重32克拉的96顆紅寶石,價值26.5萬美元。萬寶龍也在2007年與梵克雅寶合作「神秘巨匠」,每支筆鑲嵌了840顆鑽石和20克拉的紅寶石、藍寶石或祖母綠,售價73萬美元。這個紀錄不到兩年就被打破,義大利奢侈品商店奧羅拉(Aurora)在筆身上嵌了30克拉的戴比爾斯鑽石,標價近150萬美元。從外部來看,所有能嵌上鑽石的地方它都嵌了,以至於暫時沒人能破這個紀錄。
不過,再矜貴,書寫工具首先是用來寫的。為此,鋼筆粉往往分為兩派:喜歡萬寶龍與不喜歡萬寶龍的。在後者看來,以萬寶龍為代表的奢侈品牌用鑽石黃金違背了書寫工具本來的價值。但事實上,正如他們形容的「用鋼筆在紙上書寫的感覺就如賽車手在賽道上一樣」,既然車不錯,又何必在乎車身是塑料的還是黃金的呢。
墨水:時間與情感的印記
西方人把鋼筆稱為真正的筆。「如果不能從瓶裡吸墨水,就不是真正的筆。」雖及不上東方紙墨筆硯的書法來得架勢大,但吸著墨水、感受飽滿的墨水在紙上留下印跡的感受不弱於一場戀愛。拜倫說,每一滴墨水包含著上百萬個想法。馬克-吐溫給墨水筆生產商寫的「情書」中有一句:「我們沒有人能擁有跟鋼筆一樣多的優點」。格拉漢姆-格裡尼半個世紀前寫下的對書寫的懷念至今有效:「我那用打字機的兩根手指與我的大腦碰撞不出火花,只有握著鋼筆的手才能,當然,得是一支使用墨水的筆。」
對於閱讀者而言,墨水留下的印跡遠遠超過一種載體。墨跡的停頓、空白乃至修改的痕跡都使整個閱讀變得完整。被列印得工工整整、由Word軟體出品的文字看起來永遠像是工文,因為它缺乏墨水的活力、筆尖與紙面的交流,掩蓋了寫字人的真實品性。
「如果你來到我們的工廠,你會驚訝地發現一支筆從開始製作到完成需要如此之久。」詹兆安(James Siano)是萬寶龍亞太區主席及總裁,他說每支萬寶龍需要一周乃至更長的時間來完成,而一個工匠只有經受過3年的特別學習才能加入製作筆尖的團隊。在品牌拓展了手錶、皮具及珠寶等業務後,制筆工廠依然被留在德國。德國人的過分嚴謹往往被認為不適合製造奢侈品,但一個筆尖就有超過200道步驟的活,可不適合被認為最擅長做奢侈品的義大利人。不過,義大利人倒是很欣賞德國人的這門工藝,他們是品牌僅次於中國與美國最大的市場。「大家都說義大利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懂奢侈,對奢侈品行業來說,如果你在義大利銷售得好,那在全球其他地方都會有不錯的成績」。
無價的藝術贊助人
珍貴的並不僅僅是流暢的書寫功能和墨水的情感回憶,就像對於任何一件物品而言的,與它聯繫的人才是使它珍貴的理由。1992年,萬寶龍開始推出藝術贊助人系列,用以向人類歷史上慷慨推動了藝術發展的人物致敬,從推動了義大利文藝復興的洛倫佐-美第奇到蓬皮杜夫人、伊莉莎白一世,每支筆均由制筆工匠花費幾個月甚至一年完成。與「神秘巨匠」相比,這些筆完全算不上華麗,設計上卻花費心思。在今年推出的蓋烏斯-梅賽納斯系列上,筆匠使用了羅馬殿堂的圓柱作為筆身的靈感來源,部分筆款採用頂級大理石製成。而另一個系列4810的925純銀筆帽上,有以圓環形式鐫刻的賀瑞斯獻給梅賽納斯的第一段詩節,鍍銠18K金筆嘴上則鐫刻著月桂花冠和羅馬數字「ⅩⅩMⅠ」,以此獻給羅馬著名的「詩人的保護人」梅塞納斯——作為奧古斯都皇帝的重要謀士,他慷慨地終其一生資助並保護有天賦的詩人,對古羅馬文化促進甚大,甚至他的姓「Maecenas」在英語中就是「保護者」的意思。
與此相對應的是,從1992年起,萬寶龍基金會推出一年一度的「國際藝術贊助人大獎」,這是全球唯一的頒給藝術贊助人的獎項,也因而成為西方熱愛藝術的名流中最有分量的獎項。被稱為這個獎項的「第一夫人」的是來自「現代美第奇家族」的多米尼克-德門尼爾(Dominique de Menil),她在銀行家丈夫去世後,邀請蓬皮杜藝術中心的設計師皮亞諾在家鄉休斯頓修建了世界上最好的私人美術館。而今年獲得這個獎項的除了查爾斯王儲、西班牙索非亞王后、小野洋子外,還有中國的歌唱家廖昌永——他用自己的基金會堅持資助本國年輕的西方聲樂家。
「我們品牌立足於成功、熱愛文化與藝術的生活方式,有同樣生活方式的人會來買萬寶龍,為有能體現自己生活方式的品牌而高興,從而買更多的產品。當然也有一些喜歡炫耀或者其他生活方式的顧客,他們也許更喜歡Logo,那他們不買萬寶龍,這也沒有關係。」詹兆安說的很像網民愛說的「你懂的」,而這也是萬寶龍賣筆的方法,只給懂的人欣賞,珍貴才會變得無價。
專訪萬寶龍亞太區主席及總裁詹兆安
除了書寫功能,筆還需要情感的共鳴
《新周刊》:現在每天用筆寫字的人已經不多了,你如何定義書寫工具在資訊時代的意義?
詹兆安:書寫工具在整個人類的發展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書寫中你會產生一種情感的聯繫。我舉個例子,如果你給你的愛人寫情書,用E-mail寫「我愛你」和手寫是完全不同的。手寫能觸動人的心靈甚至靈魂。世界發展得越來越快,人們使用高科技,但也需要使他們慢下來的力量,讓他們發現生活中什麼是最重要的。當然,最好的書寫工具,你不用它們來寫字,因為它就像一件珠寶、一件藝術品,只是正好能用來書寫。它有流暢的書寫功能,但你不會僅僅為了這個功能去購買它,你是為了情感上的共鳴去買它的。
《新周刊》:你最喜歡哪一款萬寶龍書寫工具?
詹兆安:我說不出哪支是我最喜歡的,當你面對所有萬寶龍出品的書寫工具,你會愛上其中的很多支。那些以藝術家命名的筆:普魯斯特、莫扎特、柴可夫斯基……我熱愛柴可夫斯基的音樂,當我看到這支筆,就覺得它能代表我的生活方式。今天我帶在身邊的這支是約翰-列儂紀念款,筆身設計上還有吉它的片夾和膠木唱片上的紋路。
《新周刊》:萬寶龍有著唯一一個給全球藝術贊助人頒的獎項,你如何看待藝術與奢侈品之間的關係?
詹兆安:現在許多品牌都在做支持藝術與文化發展的工作,但我們是最先開始的那幾個,差不多是上世紀20年代。在全球,我們都有一個藝術大獎,試著表彰那些對藝術有促進作用的人,因為藝術大多依賴於這些人而發展。這個獎在中國頒給過贊助京劇的人,之前還有楊麗萍,她的舞蹈十分地美。中國有太多美妙的藝術形式、文明和歷史,都應該被繼承下去,沒有必要說中國要變得西方化,中國人可以欣賞西方的交響樂、歌劇,但同時也應該保留傳統中如京劇那些珍貴的文化與藝術,把它們一代一代傳下去。
但我不認為我們就是藝術贊助人,萬寶龍是個有文化與藝術氣質的品牌,我們在全球各地都贊助了一些藝術,這是因為品牌是面對那些懂得欣賞藝術與文化的人的,這其中有一點小小的不同。
《新周刊》:如果把商場裡所有奢侈品店門口的Logo都遮起來,放上一樣東西來吸引顧客,你會放什麼在萬寶龍的門口?
詹兆安:一本書,書能觸及人們的心靈,而不是產品。一塊萬寶龍的手錶,或者說一支萬寶龍的筆——我們的筆無與倫比,但那只是產品。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品牌觸動人心的精神,所以如果我們立足於智慧的、成熟的,也許放本書就夠了,或許一幅畫也行。這些讓我們超越了所有其他的品牌,但也僅僅發生在你懂得了我們的品牌價值之後。(文/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