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柱子、家具腿、不平的石階、散落的玩具……這世界充斥著對腳趾的滿滿惡意。即便是我們當中把「協調性」技能加得挺高的人，也不能完全避免腳趾頭上的飛來橫禍。只是，如果我們的腳趾註定要不時與這些堅硬的物體「親密接觸」，這些小磕小碰為什麼總是讓腳趾那麼痛？
要了解為啥會這樣，我們首先得強調，所謂「痛」，其實是一種感知。也就是說，它存在於我們的大腦裡。被火燒也好、被錘子砸或是腳趾撞到了石塊也罷，這些刺激本質上是不痛的，我們對此產生的感覺，其實取決於大腦對刺激的處理和應答。
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解剖學系的系主任艾倫·巴斯鮑姆（Allan Basbaum）是全球痛覺研究的傑出研究者之一，他喜歡用給一個類比：「這就跟『美麗』一樣：美麗不是某個東西的本質特徵。對於同一樣東西，也許一個文化群體認為它『美麗』，而另一個文化群體則並不認同。『痛』也是一樣的道理。」
一個人根據經驗對疼痛所總結出來的認知，最終將會是生物學、心理學甚至其他文化因素綜合作用的複雜產物。個人的痛覺體驗可能受到許多因素影響，比如你的心態、你對疼痛的關注度、你對之前疼痛經驗的回憶、以及痛覺的程度和位置。
換句話說，疼痛是挺複雜的一件事兒。科學家們才剛剛開始理解人類的大腦是如何產生一個特定的疼痛體驗的。好在，那些準確而短暫的痛感——就比如腳趾撞到桌角——的原理更直接明了。對大多數人來說，被撞的腳趾並不會導致各種各樣的疼痛體驗。嗯，我們只是痛得要死而已。
Dr. Who你磕到腳趾頭了嗎？圖片來源：teentimes.com
突然而劇烈的疼痛有著十分有益的作用：它是一個警告，一個保護性的生物信號，敦促你最好停下你正在幹的蠢事——無論你有意或是無意為之。
我們對劇痛的感受主要取決於受刺激部位的神經元類型和神經密度，以及刺激的性質。巴斯鮑姆拿胰腺這一類臟器舉了個例子。他解釋道，實際上，就算切割胰腺這樣的部位，你也很可能感覺不到疼。不過如果你使勁拽它們，那就痛得不行了。這主要是由於，該部分的神經分布類型對具體刺激的反應方式不同。
類似地，如果你用錘子敲擊你的胃——當然也會疼了，但疼的程度遠遠不及錘子對著手指或者腳趾來一下。這是因為胃上的神經分布沒有手指和腳趾那麼密集，而且對大部分人來說，它也被多層組織保護著。
而手指和腳趾顯然就沒被那麼多組織保護的好待遇了。它們裡面都擠滿了神經。這些特化的神經末梢被稱為「傷害感受器」，它們擅長感受實際或者潛在的組織損傷。當你的腳趾踢到東西，你就在在同一時間刺激了大量這樣的神經纖維。它們的信號在脊髓整合併傳輸到大腦。「那可是一大堆信號啊，」 巴斯鮑姆表示，「大腦讀取了這些信號，於是就疼得要命了。」
哈利波特：疼得要命啊！圖片來源：whatgifs.com
我們身體各處的神經類型和密度分布也影響著我們的大腦皮質分出多少組織去處理各部位的信息。這些對應關係能表示為被稱為「皮層矮人」示意圖——這幅嚴重扭曲的「地圖」標示了身體各個部位在大腦皮層上所對應的區域。
可以看到，圖中的手、嘴唇、舌頭和腳都比臀部和軀幹部要大。唔，還有，在大腦皮層對應腳趾的位置旁邊，就是收集來自生殖器信息的區域……所以，對，那地方也得小心別撞著。
皮層矮人圖示。圖片來源：OpenStax College
從運動和感知信息角度說，這樣的分布是很有意義的。我們當然不怎麼用背部、肚子或者前額去辨別事物或與環境互動。但我們確確實實在使用手部、腳部以及面部器官——我們需要依賴它們的感覺反饋來指導自己的行動。
實際上，人們認為撞到腳趾產生劇痛其實具有演化意義：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感染是造成人類死亡的很大一個原因，而我們的腳經常與又髒又遍布細菌的大地接觸，於是也有更多的機會因為開放創口而受到感染。理論上來說，那些能夠從腳趾和腳步受到更多信息的個體，會更多地避免切割傷的發生，因此這樣的性狀具有一定的演化優勢。
與慢性疼痛不同，大部分人對急性疼痛的「感覺等級」都差不多。巴斯鮑姆解釋道：「有人覺得每個人的疼痛閾值都很不一樣，其實這是個普遍的誤解。比如說吧，大部分人在碰到43到45攝氏度的東西時都會表示『唉喲開始疼了』，而這正是痛覺感受通道打開的閾值。」而不同之處在於，人們對疼痛的忍耐力——也就是他們扛多久會忍不住認輸——會有所區別。有研究結果表明，女性對疼痛的忍受能力通常沒男性高。巴斯鮑姆說，儘管這發現令人驚訝，但卻是真的。
倒也不是說在疼痛面前我們就毫無作為了。雖然人們通常沒辦法完全避免腳趾踢到些啥，不過科學證明，當你在踢痛腳趾時不由自主地罵髒話，其實可以幫助減輕疼痛。
咒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撞到腳趾頭的疼痛，但平時省著點罵比較好。圖片來源：buzzfeed.com
不過罵人話得省著點用。在跟進研究中，同一批研究者發現，跟那些平時就經常爆粗口的人相比，那些平常並不怎麼咒罵，只是在感到疼痛時罵幾句的人緩解疼痛的效果更好。
我們的身體中有些「小題大做」的部分，它們就算只是受了相對較小的傷，也還是會表現出「天了嚕這傷沒救了啊」之類的反應，還通常會持續一分鐘左右。腳趾頭就是其中一員。它們就好像對自己遇到的每個刺激都要過度反應一樣。在某種程度上，事實也的確如此。而且，我們也該感謝它們擁有這種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