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帝與董鄂妃:相愛不能相守,「不及盧家有莫愁」的帝王愛情
董鄂妃香消玉殞,順治帝出家還是早亡?歷史真相撲朔迷離
據順治皇帝親手執筆的悼文——《御製董鄂後行狀》所載,福臨是親眼看著烏雲珠與世長辭的。
董鄂妃本就體況不佳,又遇愛子百日而殤,為此一病不起。病榻前,烏雲珠平靜地望著福臨的臉頰,仿若看到了十年以後。眼前景象如蘇軾悼念亡妻的《江城子》——「……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烏雲珠還不忘兩人在一起常參的那句禪宗話頭——「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福臨笑而不答,亦或曾一語破之?終於到了彌留之際,他們傾情相擁,不知是在遺憾這曇花一現般的露水姻緣?還是感謝上蒼賜予的邂逅今生?
那一刻,她一定因不舍而悲傷,卻再不能流淚;那一刻,她一定想安慰悲傷的愛人,卻再不能報以笑顏。就這樣,烏雲珠輕輕地飄走了,一代名妃,被順治帝視作國色天香、紅粉知己的絕代佳人——董鄂·烏雲珠——香消玉殞,年僅二十二歲。
烏雲珠是幸運的,因為那一刻,有貴為天子的福臨守候著她。
她的才情是否堪比五代時後蜀主孟昶的費貴妃花蕊夫人?我們不得而知。當然,至少她沒能像花蕊夫人一樣為後人留下些什麼,也或許是被歷史的塵埃淹沒了。恰恰好在歷史的迷霧重重,人們對她知之甚少,所以無論後人賦予這位謎一樣的女子多少種美德都不足為奇。因為畢竟,現實往往太過現實,而理想卻又總是不夠理想。
她是誰,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鄂碩將軍之女?襄親王博穆博果爾的福晉?亦或是秦淮八豔之一的董小宛?這些都不妨礙福臨對她的眷戀。世間的情有多少能說得清楚?更何況皇室貴族。博穆博果爾的悲劇命運,為它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這一學說也給順治帝在歷史上記下了不太光彩的一筆。
後來的日子裡,福臨鬱鬱寡歡,在這樣的情懷中,不思量,自難忘。半年不到,他也溘然長逝,年僅二十四歲。這位少年天子,雖貴為清朝入關後的第一位皇帝,可他的後輩太過璀璨,相比他在帝王史上的光芒就暗淡多了。歷史上的順治帝雖因年少而任性浮躁、剛愎自用。然親政之初,他也曾雄心勃勃,勵精圖治。故此屬於他的時代,縱然短暫,卻不可否定他為康乾盛世打下的堅實基礎。
作為天下人,哪知道皇帝還有煩惱。可實際上,八萬四千種煩惱面前,皇帝與常人沒什麼不同,一樣不多,一樣不少。退卻那一層被天下人賦予的光環,皇帝也是天下人!
福臨六歲時莫名其妙登基當了皇帝,由嚴厲的睿親王多爾袞及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輔政。他被擁上帝位,實在是皇太極暴卒後睿親王多爾袞、肅親王豪格等皇親貴族之間激烈政治鬥爭的結果。那時真正掌握帝國實權的是多爾袞。福臨的皇權在其叔叔強大勢力的籠罩下顯得微不足道,百姓只知道有多爾袞,不知道有皇帝。直至多爾袞死後福臨十四歲親政,才逐漸收回了被分散削弱的皇權。
接著他又莫名其妙成了親。這門親事,竟也是多爾袞根據清皇室與蒙古聯姻的老傳統,為福臨欽定的。新人是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是福臨的表妹,她稱莊太后為姑姑。兩年後,福臨不得不強頂著壓力堅決廢立皇后,降她為靜妃,居側宮。廢后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而中宮長久空虛,卻易招世人猜忌。故而很快,福臨再聘蒙古科爾沁貝勒綽爾濟之女博爾濟吉特氏為妃,並冊立為後。這個皇后正是廢后靜妃的堂侄女,也就是孝惠章皇后。
這個皇后依舊是政治聯姻的犧牲品,並不合福臨心意。所以只有烏雲珠,才能讓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這個清朝入關後的第一位皇帝,有了發自肺腑的笑聲。而烏雲珠對福臨的傾情,也不同於後宮爾虞我詐的爭寵心機。順治仰慕漢地文化,他深知大清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的道理,而董鄂氏烏雲珠,迷一樣的奇女子,若非才情與容貌兼於一身之人,又怎能入得了福臨耳目?小說中說她雖為滿族血統,卻生長在江南,通漢詩,喜書法。所以福臨和她之間常用漢話交流,貼身奴才們也聽不懂說些什麼。他們除了討論詩詞書畫,福臨也會將社稷上的政事同烏雲珠商榷,而聰慧的烏雲珠,總會有其獨到的見解令福臨稱讚有加。如此,假若他們二人不是雙雙英年早逝的話,帝王歷史上是不是又要多一位賢妃甚至賢后呢?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福臨與烏雲珠的一見傾情,著實令後宮妃嬪們氣憤不平。可這畢竟不是平常人的家事。後宮,包括那位新立的皇后,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兒。畢竟,福臨是天子,他可以不管不顧,他不是已經廢立一位皇后了嗎?正因為福臨是天子,他不能不管不顧,他的舉動牽動天下。貴為天子,才不能為所欲為!
他不可能二次廢后,太后不答應,大臣不答應,甚至百姓也不答應!……烏雲珠呢?也不會答應。連烏雲珠都不答應,福臨反而對他加倍憐愛。這正是,「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
說生在帝王家是幸運的,可以給出無數個理由,衣食無憂,權傾天下……說他的不幸,只消一個理由,那就是身不由己。是呀,君王可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的,一言一行都被天下人看在眼裡。
情不重不生娑婆,福臨就是因為情重,愛子愛妃相繼離他而去,像一塊巨石壓在身上。他實在承受不住,也不想就這樣被活活壓死,所以他必須尋求解脫之道。早年受湖州報恩寺名僧玉林通琇禪師的影響,福臨對佛學興趣漸濃。經歷過難以承受的沉重打擊後,更加深了他對人生宿命的思考,令他萌生遁世的想法就不足為奇了——「朕為大地山河主,憂國憂民事轉煩,百年三萬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閒……」
福臨有什麼錯,說他為自己的解脫而至全天下於不顧?可全天下是他自己想要的嗎?是他自己選擇的嗎?——他生下來就負載著天下,沒得選擇——「我本西方一衲子,緣何落在帝皇家。」
史料記載,福臨確實萌生過出家之念,並且在宮中剃度,但終於未能如願以償。也有說他是去了五臺山出家,清室只好昭告天下說皇帝已經駕崩。也有說他是徵戰鄭成功被炮火擊中而死,甚至還有說法是康熙派人在五臺山殺死了他……
或許有朝一日,真相會從歷史的霧靄中撥雲見日,得以還原。但這一切皆不可磨滅那首《順治帝出家偈》對我們的生命啟示。而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和佳人董鄂·烏雲珠,還是像流星一樣,繼續成謎的好!
天下叢林飯似山,缽盂到處任君餐。黃金白玉非足貴,唯有袈裟披最難。朕為山河大地主,憂國憂民事轉煩。百年三萬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閒。來時糊塗去時迷,空在人間走一回。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
*本文行文依據為作家凌力的長篇小說《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