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如果沒有這次採訪,我們對章宇的印象或許還刻板地停留在《我不是藥神》裡那個沉默低調、不苟言笑的「黃毛」彭浩。
但他這次戴著一頂貝雷帽,穿著白襯衫,搭配黑色小馬甲,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抽著煙,言談舉止間,可以感受到他是那麼地平易近人、和善健談。
這種與角色形成的反差,大概就是身為一個演員擁有的最大魔力和魅力。
這個入行十三年,在圈內一直默默無名的章宇,卻在今年突然集中爆發,迎來作為演員的春天。
他主演的《我不是藥神》、《大象席地而坐》獲得了觀眾和業內的高度讚譽,新片《無名之輩》同樣受到追捧。
上映當天,豆瓣評分從8分一路躍升到了8.4分,好評更是多數集中在他和任素汐兩人的演技上。
難怪有人說,今年就是「章宇年」。
不過,在他看來《我不是藥神》和《大象席地而坐》這兩部話題之作就是「兩壺口感不同的酒」。
一部是現實題材的商業片,一部是作者風格的藝術電影,「《我不是藥神》的出發點是為了讓更多人來看,而《大象席地而坐》對觀眾是有選擇的,導演把自己理解的世界呈現、剖開,你願意來就來,更像是姜太公釣魚。」
「黃毛」和「眼鏡」
《無名之輩》的導演饒曉志和章宇是舊識也是老鄉,他們不僅合作過話劇《你好,打劫》,章宇還參與了饒曉志的電影處女作《你好,瘋子!》的幕後工作。
「導演覺得我合適,看完劇本我也覺得合適,」拍完《我不是藥神》,章宇就在去年8月初入組《無名之輩》。
無獨有偶,《藥神》的「黃毛」和新片裡的「眼鏡」這兩個角色都很相似。
他們是街頭裡的草根平民,都有一股很強的倔勁和韌勁,雖然一個外表冷漠、人狠話少,一個囂張跋扈、口出惡言,可他們都把柔情藏在了心裡。
他說自己很能理解這兩個人的狀態,因為他們都和年輕的自己有十分相像的部分,性格暴烈,「覺得很帥,很颯」,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也已經學會去克制、弱化,「想想自己以前,太傻了。」
除了角色的外露狀態,「黃毛」和「眼鏡」也都有一副亮眼突出的人物造型。
不過,《藥神》裡的那頭黃毛並不是章宇本人的想法,但在《無名之輩》裡,卻是他提出要剃一頭莫西幹髮型。
「我覺得莫西幹是準確的,非常符合這個角色的囂張心理」,他認為這個髮型一方面是要體現人物的虛張聲勢,另一方面是要致敬自己酷愛的電影《計程車司機》。
同時,「眼鏡」也和羅伯特·德尼羅飾演的特拉維斯一樣,都有類似的心理動機。章宇說,「因為他們都要去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一件非常大的事,一件特別霸氣的事!」
「無名之輩」 章宇
《藥神》的監製寧浩把章宇推薦給了導演文牧野,見面當天,文牧野認定他「眼神乾淨純粹」,正是要尋找的演員人選。
文牧野看著他的眼睛問,「你今年二十幾?」 章宇的回覆是「三十六」。
的確,倘若不知道他的年紀,還真看不出他已經將要奔向四十歲了。
拍電影前,章宇在老家貴州的話劇團工作,「我本來準備一畢業就來北京的,陰差陽錯進了話劇團,話劇團也挺好的,拿著固定工資,但是一待就是三年。」
話劇團的工作對他來說還是來的太無趣,他自問,「這種舒適安逸的生活,讓時間過得特別快,我一恍惚,不是應該去北京嗎?怎麼在這兒一紮扎了三年?」
三年後,他終於離開貴州奔赴北京,做起一名幾乎無人熟識的「北漂」演員,而出演的影視劇質量大都參差不齊。
《藥神》之前,最出名的作品大概就屬蔡尚君導演的《人山人海》,不過那終究是一部沒有掀起什麼波浪的小眾文藝片。
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入行後很辛苦,「我覺得我挺幸運的,真沒吃什麼苦,以前拍的片子很小,錢很少,但即便是在比較艱難的條件下,創作本身是有意思的,是酸爽的,因為你自己是開心的,因為你幹的是自己想幹的事,喜歡幹的事,就沒有那麼苦。」
甚至對於自己平庸無起色的演藝事業,他也從未懷疑過,困惑過。
《我不是藥神》的成功帶來了「一夜爆紅」和「明星光環」,他回憶,「剛開始是有點慌張的,因為沒有見過世面,然後慢慢調整好了,也算是見過世面了吧。」
可就算如此,他的心態也一直沒有泛起多少波動的漣漪。
「偽大的、呈實的人」
見了世面的章宇,如今還是非常畏懼鎂光燈下的自己。
他從不接受視頻採訪,連文字訪問都委婉拒絕拍照,倒不是因為耍大牌,而是在公眾面前,他自我承認總會顯得侷促、不安。
「我不擅長這個事,只有面對攝像機的時候,在鏡頭前,在角色裡邊我是安全的,如果說我不是在一個角色裡,我是我的話,我並不享受大量曝光在公眾的視線裡,我並不享受它,不舒服也不擅長,所以儘量避免。」
同時出演《我不是藥神》的王傳君曾在微博上大力推薦這位好友,贊他是「一位非常非常好的演員…兼職藝術家,有很多藝術作品」,還稱他「是一個有趣的靈魂」,並po上好幾張兩個人喝醉的照片。
「王傳君那種酒膩子,他會拉著你喝酒來表達」,相比王傳君直接流露情感,章宇要靦腆拘束許多。
最佳男配角提名名單後,很多人對王傳君沒有入圍表演獎項感到遺憾,而章宇也給王傳君發了一條訊息。
「我給他發一個鬼臉,他給我回了一個桃心,就這樣,日子還長,不用多說什麼。」
這大致也是他和「黃毛」「眼鏡」這些角色共通的地方。
呂受益去世後,「黃毛」會獨自一人躲在樓道裡剝呂受益生前愛吃的橘子;為了向馬嘉旗表達愛意,「眼鏡」會偷偷在牆上畫畫,寫下一句「我想陪你走過剩下的橋」默默表白。
章宇本人也是一樣,不愛曝光,更不會直抒胸臆。王傳君口中形容的「有趣」,或許更多是顯現在他寫的那些微博文字裡。
那些看似是插科打諢的搞笑段子,對他來說更應該說是一種自我宣洩的出口,「有的東西總得倒出去,說不好聽點,有點像一個痰桶一樣,什麼東西如鯁在喉,你給它淬出去了,就扔在那兒了。有回饋沒回饋都沒關係,寫了以後,吐出去了就很舒服。」
這些文字還是以含蓄迂迴的方式呈現,正如他的微博簡介, 「一個偽大的,呈實的人」,這些文字同樣令人疑惑。
問起這句自我介紹,章宇給出了這一番解釋:
」我說的偽大,就是虛偽的偽,假裝自己很大,呈實,就是呈現自己的一個誠實。那是我對自己的認知,對自己相對客觀的認識,我看到自己實際上並不是一個那麼誠實的人。」
章宇說自己不會去參加任何電視節目,已經投入了下一部電影 《野犬筆錄》。
或許只有在銀幕裡,他才能做到真正的「誠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