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一日一度yryd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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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爺有四房姨太太,他去哪兒過夜,哪房便亮起紅燈籠。在這偌大的深深宅院裡,大紅燈籠意味著地位與話語權。從未見過老爺的正臉,卻看到女人們面對他時臉上晦明晦暗的表情。剛來的時候,她還不懂,只知道老爺說了一句:「腳捶的舒服了,就更會侍候男人了」。與其說是養生之道,不如說是其他女人的嫉妒,讓人快樂。這是陳老爺的手段,他要這些女人,爭先恐後的討好他,誰也別想給他臉色看。頌蓮加入了這場宅鬥,她謊稱自己懷孕了,院裡亮起了長明燈。燈籠從大紅變為慘白,在這一明一暗之間,吹燈拔蠟,幾個女人,非死即瘋,人走茶涼。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這座院子裡,似乎從未過過春天。這部《大紅燈籠高高掛》,許久前看過一次,再也沒敢看第二遍。多處運用的俯拍鏡頭,讓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千迴百轉的甬道,好似一張無形的大網,鉗住了每個女人的命運,也抓住了無數觀眾的心。但其實,這處處浸染著百年人文風味的院落,被電影喚醒的同時,也成就了這部電影。張藝謀把故事放進了這座氣勢宏偉、威嚴高大的山西院落。大紅的喜色,卻搭著悲歌的調子,在這高超的色彩與音樂運用中,將封建家庭和一夫多妻制,表現得淋漓盡致,諷刺意味入木三分,直透人心。然而最近,喬家大院全院「封燈」,被取消了5A級旅遊景區質量等級。當地旅遊局迅速回應,虛心接受,立即整治,「從頭做起」,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重回5A級風景區行列。不得不說,這則公告,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醒了夢中人。公務員不再是「鐵飯碗」,景區評級也不再是表面功夫。把面子做足了一使勁兒評上了,便疏於管理,墮於服務,怠慢遊客,大肆撈錢的「好事兒」,再也沒有了。你看那乾隆初年,在山西「走西口」的隊伍裡,擠著一個面黃肌瘦的青年,他叫喬貴發。他自幼父母雙亡,被舅父收養,家境貧寒,只學了一手做豆腐的手藝維持生計。人口越來越多,耕地越來越少,生活越發窘迫困難,他得想想別的路子。死在那條路上也好過餓死在家裡,喬貴發沒有多想,空憑一腔少年意氣,他也跟著去了。青年或許不知道,他一把眼淚一把汗,竟走出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他從「西口」出關入蒙,在一家當鋪裡當了夥計,算是落腳。起點雖然很低,但他心裡有自己的「職業發展規劃」,眼光很長遠。一開始,和老鄉秦肇慶,做起老本行,發豆腐和生豆芽,一邊試水一邊積累。用盈利的錢又開了糧店和草料鋪,複利又開設了客棧,為其他旅蒙商隊提供食宿。加上經營謹慎,待人誠信,越來越多的商隊來內蒙古跑商,喬貴發的生意蒸蒸日上。包頭的經濟也跟著被帶動,不斷發展,他就開始涉獵銀錢和票號行業。就這麼一路從小農副產品,到農產品供銷社,再到酒店商場,最後到金融資本,建立品牌。思路清晰,腳踏實地,喬貴發實現了農民到資本家的逆襲。發展當地經濟的同時,還把眼光投到了邊貿生意上,開設茶莊,風生水起。到了嘉慶年間,品牌已經十分有名,但有一次經濟危機,差點倒閉。幸好平時誠信經營,很受歡迎,當地商戶並沒有封殺他們,而是給了他們三年期限。三年之後他們不僅還清了債務,還盈利頗豐,徹底站穩了腳跟。講到這裡,公司還是股份制的,是喬、秦兩家的共有財產。而治家是否有方,就成了能否守住家財的重要原因。
發展到喬致庸這一代,晉商和喬家都以到了巔峰時期。
他延續了祖輩們以誠為本,以德從商的優良傳統。
告誡兒孫,經商出世的順序是:信、義、利。
喬致庸還把親擬的對聯讓人篆刻,掛在內宅門上:
「求名求利莫求人,須求己。惜農惜食非惜財,緣惜福。」
以此告誡子孫要注重節儉,不可貪圖安逸。
別看在張藝謀的電影裡,陳老爺三妻四妾,封建頑固,
喬家三大家規可是:一不準嫖賭,二不許納妾,三不可酗酒。
喬致庸先後續弦6房姨太太,都是在上一任病故後才娶的。
反觀秦家子弟,吃喝嫖賭不學無術,揮霍浪費難堪其用,
沒錢了就變賣股份,簡直就是富不過三代的典型教材。
最後公司14個項目,秦家股份只剩一分2釐5!
至此,徹底變成了喬家的家族企業。
喬家得以發展,更是因為喬致庸不拘一格降人才。
馬公甫,本是一個小夥計,喬致庸識出他很有能力,
在大掌柜告老後,讓他當上了復盛公的大掌柜,
給包頭商界留下諺語:馬公甫一步登天。
閻維藩曾因與管事意見不合,辭職還鄉,
喬致庸識人善用,派兒子從半路接回,優待萬分,聘為總掌柜。
後者為報其知遇之恩,殫精竭慮,使大德恆票號後來居上,業績斐然。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可以說喬致庸和喬家的成功,是必然而不是偶然。
喬家當時在包頭有19家門店,店員四五百個,生意紅紅火火,
坊間有"先有復盛公,後有包頭城"之說。
至清末,喬家在中國各地有票號、錢莊、當鋪、糧店200多處,
資產達到數千萬兩白銀,真可謂富可敵國。
帝國主義侵略戰爭,清政府的賠款使票號業務量大增,
喬家也一躍成為山西乃至中國商界的佼佼者。
照這樣的節奏發展下去,喬家進軍BAT之流指日可待。
然而腐朽的清朝被歷史的車輪無情碾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戰爭爆發了。
1938年,大片國土淪陷,"在中堂"自然在所難免。
國家命運面前,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幾代造化之後又終歸消散。
眼看著連年戰亂,清王朝逐漸走向衰落,大量白銀外流。
喬致庸匯通天下的夢也碎了。
晚年的他一改以往不治家宅的傳統,
開始購置地皮,大興土木,修成了喬家大院。
從高空俯瞰,排列有序,渾然一體,呈一個雙喜字布局。餘秋雨曾贊它,處處呈現一種心態從容的一代巨商的人生風採。它並不僵硬,而是有生命力的,緩緩把自己講給世人聽。更表示早該重新審核了,景區評上了星級,就只顧賺錢。奔著山清水秀去的,結果遍地都是垃圾、擴建和義烏小商品。
奔著民風淳樸去的,結果村民絞盡腦汁,賣你30一件雨衣。
近年來,商業化頻頻被提到。
似乎商業化與文化存在著巨大的衝突。
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
公子認為並不盡然,任何事都因分寸而千差萬別。
記得多年前曾去湘西玩,在大山裡一走就是十天。
叢山峻岭之間,有許多腳手架和建築施工。
沒有引起我的反感,反而讓我深深震撼。
那些人為痕跡,是為了方便遊人登頂,
君不見百米長梯,縱橫山間,氣勢磅礴。
五小時的路程,縮短為66秒。
更嘆大自然是何等的鬼斧神工,
任人們大動幹戈也不足以撼動分毫,而是融入其間。
不以謀利為唯一目的的商業化,吃相才不難看。
他宮鬥八年,將故宮打造成了億萬級的IP。
他在故宮辦展、做文創、開旗艦店、甚至玩兒表情包。
商業化讓故宮不再沉睡,煥發新生,有目共睹。
但他花了更多的心思,去琢磨,去想辦法,
怎麼讓遊客都能排得上隊、買得起票、玩得開心。
再說烏鎮,
人人都說如今的烏鎮,是個假古鎮。
但它假的比真的還真,
「哪有古鎮挨家挨戶都是商鋪?」,
於是它留白,刻意關著一些「門市房」。
「村民都想賺錢,都想賣高價泡麵」,
於是把鎮上的人,都僱成員工,拿工資。
商業化不是原罪,初心在,則人文在。
希望喬家大院的燈籠,早日掛回來。
國人對經典景區的心,也能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