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第69屆坎城電影節。
三部韓國電影先後展映,結果最引起轟動的,是取得豆瓣8.5高分,併入選Top 250榜單的《釜山行》。
以至於許多人忽略了,入圍到主競賽的另一部佳作,在IMDb獲得8.1分,Metascore84分的《小姐》。
中文片名是韓語片名的直譯,「小姐」所指的就是金敏喜所飾演的大家閨秀,秀子。
英文片名「The Handmaiden」,意思是「侍女」,「女僕」,指的是金泰梨所飾演的,前往秀子家做僕人的南淑姬。
秀子和南淑姬無疑都是影片的絕對主角,那誰才是真正的靈魂角色?
順著這個問題,有請進入20世紀30年代,日據時期朝鮮半島,一個豪華的大莊園裡,圍繞著家產、情慾所上演的騙局故事。
最先出場的是南淑姬。
她與家人告別,獨自坐上火車,踏上了一場充滿未知的旅程。
她化名玉珠,前往到一個日本貴族家庭裡當女僕,服侍父母雙亡,由姨夫代為照養,從小居住在巨大莊園裡的大小姐秀子。
莊園共有三棟建築,是由英國設計師設計。因為屋子的主人崇拜英國和日本,所以要求房子要結合日本和英國建築的特點,有和屋,也有洋房。
這裡也許是致敬了英國小說《荊棘之城》。
《小姐》改編自英國作家薩拉·沃特斯的這部詭譎之作,之前還有BBC改編成高分劇集《指匠情挑》。
導演樸贊鬱將原著的故事背景維多利亞時代,搬回了韓國。
他基於1930年代,朝鮮半島開始進入現代化轉型,現代醫學被引入的歷史,可以讓故事中的精神病院合理出現,加上殖民統治時期,當地人的階級觀念較為保守,迎合了原著對階級制度的批判,便把電影的大背景定了下來。
傭人總管佐佐木領著南淑姬熟悉了環境,當天晚上,南淑姬就見到了擁有著絕世容顏的秀子小姐。
秀子在深夜忽然尖叫,仿佛是被噩夢驚醒。她跟新來的南淑姬講述了姨母在窗外櫻花樹上吊,鬼魂仍然在那裡飄來蕩去的鬼故事。
在秀子的童年時代,姨母就離她而去。幾乎所有人都吵著要把那棵櫻花樹砍了,但由於姨夫的反對,保留了下來。
姨夫上月教明,是秀子的監護人,喜歡看書,搞收藏,地下室裡放滿了他的寶貝。
傳聞他為了要合法繼承秀子家的財產,想要跟秀子結婚。
而佐佐木和他還曾有過婚姻關係。
只是他為了要擺脫朝鮮人的身份,離婚後娶了姨母,成為了日本貴族。
現在,他已經掌握了這個家族的最高權力,完全可以為所欲為。
秀子的家產,並非只有他一個人想要。
一個不明來歷的藤原伯爵,對秀子展開了追求。
他自然是被秀子的外表所迷,但更重要的目的是,謀取巨額財產。
影片進行到25分鐘,便交代了他的真正身份。
這是第一個大反轉,完全可以直接劇透。
藤原根本不是什麼伯爵,他只是一個騙子。
他接近秀子,早就做好了全盤計劃。
南淑姬是計劃的一部分。
她負責給藤原說好話,誘導秀子愛上藤原,嫁給藤原。
等婚事一成,藤原就會把秀子送到精神病院,最後大家分享成果。
得知藤原的陰謀,《小姐》的前25分鐘就肯定不會陷入無聊之中。
而且,這絕不只是一部盜騙片。
全片分成了三大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是站在南淑姬的視角,第二部分視點轉移到了秀子這邊,劇情再一次出現大反轉。
第三部分,高潮戲開始前,還有第三重反轉。
樸贊鬱展現了對劇情節奏的巧妙把控,一步一步將觀眾引入到精心設計的騙局之中。
南淑姬,秀子,藤原,上月教明,四個主要角色,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和陰暗面,他們的最終命運,隨著劇情的進展,越發具有吸引力。
「復仇三部曲」是樸贊鬱的代表作。
最為聞名天下的《老男孩》,就能明顯感受到他對爭議性題材,暴力美學,大尺度戲碼,血腥病態內容的嚮往。
《小姐》繼承了樸贊鬱的一貫喜好。
爭議性題材,上月教明要娶秀子,本身就是有違常規,而秀子和南淑姬之間的同性愛欲和床戲,在韓國電影史上實屬首次。
在韓國本土,電影的被列為「19禁」分級,票房依然出色。放在美國,那必須就是一部R級片。
高潮部分,藤原所遭受的折磨,在肉體上不亞於《老男孩》吳大秀的可怕自殘。
從《恐怖直播》中走來,飾演藤原的河正宇表現出了突破性的演技,他沒有用大喊大叫來表現角色的生不如死,卻能在隱忍之中,透露出無盡的痛楚和絕望。
不同的是,樸贊鬱的暴力美學,在《小姐》裡面分了開來。
裡面的暴力,完全談不上「美」,僅僅是「惡」的直接體現;
美學,則在藝術指導柳成熙的協助下,使得電影的畫面美得不可開交。和韋斯·安德森電影作品那樣,幾乎每一幕,都是一副價值連城的畫作。
樸贊鬱沒能奪得金棕櫚,但有柳成熙贏得了凡爾根藝術家技師大獎。
美輪美奐的畫面,所隱含的卻是令人生畏的醜惡,《小姐》看起來有些自相矛盾。
但實際上,這種表達是巧妙至極的。
上月教明和那群衣冠楚楚的所謂紳士,他們看上去一表人才,內地裡卻豬狗不如。
南淑姬和秀子都是美人兒,但都有著自己的私心。
不同於片中醜惡男性的是,她們的本心善良無比。
兩人在相處的過程中,都劃出了角色的轉變弧光。
南淑姬的目標很「純粹」,說白了就是為了錢。只是基於良心,她不忍成為陷害秀子的幫兇,因而陷入人性掙扎。
秀子的目標更能體現樸贊鬱所想要表達的一大主題,女權主義。
她自小被囚禁在上月教明的男權牢籠之中,為了贏得人生的自由,她願意付出一切,不擇手段。
她的勝利,就是女權主義的勝利。
整個故事,可以說是圍繞著她的,講述她如何從男權的魔爪中逃脫,實現女性自由的權利。
只是有些評論認為,影片用「直男式」的表達來講女權,有失妥當。樸贊鬱的女權電影是否成功,見仁見智。
南淑姬也有著自己的轉變和覺醒,她的努力也是女性主義的一種體現。
不過她的故事更像是劇情暗線,因為秀子對她的作用,和女權沒多大關係,更多只是一種良心發現。
而她對秀子的作用,則是促進了秀子反抗男權的勇氣與決心。
因為她的到來,秀子看到了自由的光。她幫秀子出氣,砸碎了代表男權的種種意象,叫人大呼過癮。
她更傾向於是一個中樞角色,是幫助主人公達到最終目標的關鍵人物。
所以,真正的靈魂角色,應該是秀子。
片名用《小姐》,比「女僕」或者「女僕的誘惑」更合適。
至於為什麼英文片名不用「小姐」的直譯,大概是因為英語「Lady」不能精準表達大家閨秀的含義,又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