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誤會,我說的不是大家,我是說真的垃圾。前幾天何見平老師發了一段文字,批評現在月餅包裝過於浮誇,製造大量浪費和垃圾。大家應該都有感受吧,每次看著這麼精美的盒子,恨不得把家裡的零碎用品重新分類裝進去。留之無用,棄之可惜。今天是中秋節,眼看明天這一大堆精美絕倫的月餅盒要扔出去變成垃圾,我覺得特別適合寫這篇文章,大家反思一下。幾年前我做的一個生活垃圾分類的調查,因為這次調查,我發現,垃圾分類,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花了一個星期跟隨一位垃圾清運員,從早到晚,下面是這一個星期的故事,我抽取三天來說。生活垃圾的分類是我兩年前就開始關注,但從來沒有動手去研究過。這一次我決定和小區的垃圾清運員蘇師傅一起,觀察、體驗並記錄一下他們的工作。這一次,我從早晨八點開始和他一起,一直到下午三點半回來,但實際上因為蘇師傅每天要工作到十點多甚至十一點。垃圾中轉站已經關閉了,所以放了一夜的垃圾必須早上五點先去垃圾中轉站卸掉,要不然晚了可能幹不完一天的活。也就是說,他們一天的工作是從早晨五點多到夜裡十點多甚至更晚。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非常辛苦。而且從來沒有休息日,到了春節,垃圾清運的工作就顯得更加重要,因為春節小區裡的生活垃圾,特別是廚餘垃圾會更多。如果沒有人清運,那麼會堆積起來。所以即使要回老家,也是他愛人回家,那麼留下他一個人要幹兩個人的活。這裡順便提一下,負責我們小區的垃圾清運有六個人,是三男三女三個家庭。蘇師傅是其中一家的男主人。他們都是來自於四川的農村。據蘇師傅說,這樣的在北京的垃圾清運工作,很多是四川人做。我們小區總共五個分區,由這三個家庭來分擔。因為有的分區大有的小,所以他們也會定時輪換。蘇師傅夫婦四十來歲,是這三對年齡中等的,另外兩對一對更年輕而另一對老一些。蘇師傅的手機可以上微信,經常要和物業公司的主管溝通信息,然後再把任務安排通知到別的人,所以他的手機費每月要一百多,和我現在差不多。但是沒有人給他報銷。每個月一百多的手機費,對於蘇師傅一個月才一千多的收入來說,確實貴。說到他們的收入,是一個環境科技公司給他們發的,而這家環境公司又是小區的物業僱來的。除了清運垃圾能夠得到的工資,他們還會從垃圾中分揀出一些可回收的物品去賣,也會通過業主打電話叫上門去收業主家裡一些可回收的物品去賣。據蘇師傅說,好的話,他們夫妻二人每個月可以通過廢品回收得到七八百塊錢。和他們的工作時間與所得收入來對比一下,這樣的工作收入太微薄了,太髒太累。但是在北京我相信還有成千上萬的這樣的垃圾清運員。他們都在過著這樣又髒又累的生活。髒和累,自不用說,我坐著蘇師傅的電動垃圾車,深秋的寒風鑽進衣褲,很冷。後來我受不了又回家加了衣服。蘇師傅說一天下來腿都軟了,以後會得關節炎。而且早晨出來太早,所以他們是在清完第一次垃圾後才會去吃早飯,此時可能已經將近十一點了。如果碰上忙的話,是沒有時間吃飯的,可能一天就吃一頓飯。我問你們有醫保嗎,他說沒有,在老家的醫保在這裡又沒用。我問他來北京這麼多年得過病嗎,他說沒有。其實也不完全是他不去吃飯,因為在外面吃會有開銷,他捨不得,因為今天去賣完廢品回來的路上他看我餓了說請我吃蓋飯,我沒讓,我堅持要付款。他把我帶到一個城市邊界上的小餐館,蓋飯十元一份。後來他說坦白講他不是特殊情況不會在外面吃,太貴,所以就等忙完回家做。是呀!對於他們來說,是太貴,但他知道我悄悄付錢還是有些不願意。因為是深秋了,屋外已經冷了,蘇師傅卻堅持坐在外面的桌上吃,他說,身上太髒,進去坐不好。此時我想到因為身上太髒而在地鐵上寧願有空座也不坐的農民工。蘇師傅今年四十一,二十多歲在深圳打工,後來被人坑騙了,來了北京,在北京可能快二十年。他說以前在一家工廠工作,看到一些廢料上面鍍金就收了拿去賣,後來工廠知道後就不讓他賣了。經過輾轉,去年五月來到我住的這個小區。他有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現在讀初三了,他就希望孩子能夠考上一個好高中,然後能夠上好大學,雖然他沒說「改變命運」的,但是我從他眼裡可以讀出渴望。不過夫婦倆出來打工這麼多年,孩子就是和姥姥生活。姥姥問孩子以後想幹嘛,孩子說想做設計:)這樣的留守兒童真的需要關心。好在他孩子在班裡一直是前五名,這算是讓人欣慰的。我想,我們現在總是排斥給孩子排名次,但是這個「前五名」或許是蘇師傅夫婦能在北京安心工作的定心丸吧。孩子這個夏天來北京了,我想肯定對父母是思念的,蘇師傅也說他能來北京也是想讓他看看他們的生活,體驗一下自己的辛苦,希望自己努力改變。記錄到此,還沒有直接和垃圾分類有關,但是我想,這些對人的關注是前提,其實我研究這件事,對人的關注是一個前提。下面是關於蘇師傅工作的一些記錄。坦白講,今天我才見識了垃圾分類裡面是有多大的學問,我們的生活有多豐富,垃圾就有多豐富,而垃圾一複雜,分類就很難。那回收就更難。分類是回收的前提。我們小區每一個單元門口,都有三個不同顏色的垃圾桶,藍色是可回收垃圾,綠色是廚餘垃圾,灰色是其他垃圾。但是裡面的垃圾卻沒有按照這個顏色去分類。其實我自己也沒有這麼去做。垃圾桶一米多高,蘇師傅經常要把身子探進去拿垃圾,這樣的垃圾我們看都不願意看一眼,他還要每天探進去取。不過幸好每家每戶把這些垃圾基本上是都裝在小塑膠袋裡的,只要把小塑膠袋拿出來就好了。但是偶爾也會碰上袋子破裂或者有些人乾脆就直接把湯湯水水倒在桶裡,這樣髒水就會留在桶底,很髒很臭,蘇師傅還得洗桶。如果不洗就會有人投訴。把每一袋垃圾取出來,先開袋把垃圾倒在電瓶車的後鬥上,把一些廚餘垃圾揀出來投入車上一個綠色的廚餘垃圾桶,即使是一整袋都是廚餘垃圾,也不能整袋都投入車上這個桶裡,因為廚餘垃圾處理機可能處理不了塑膠袋,否則機器會壞的。把所有的廚餘垃圾,剩食都打開倒在桶裡,這一過程是很髒的。經過和蘇師傅兩個輪迴的垃圾清運。我也知道了原來垃圾分類規則完全不是我想像。
一、 吃剩的骨頭不是廚餘垃圾,因為太硬對機器不好。他說其實骨頭是有人回收的,可以做骨粉(一種魚飼料的成份),或者是熬製骨膠,只不過小區的太零散,一般都是去屠宰場收。在這裡的話沒有地方保存,因為上面還有肉,時間一長就會臭,居民又會投訴。所以花生殼、吃剩的玉米棒,都不是廚餘垃圾,因為對廚餘垃圾處理機會有損傷。所以算作其他垃圾。但是矛盾的是,垃圾分類的提示上,卻是把骨頭當作廚餘垃圾的。
二、 饅頭也是可以回收的,因為只要不是溼的。饅頭會慢慢變幹,幹後可以打成飼料。
三、 沒有印字的塑膠袋是可以回收的
四、 廚餘垃圾裡面最好不要把牙籤或者燒烤的竹籤放進去,因為可能會把廚餘垃圾袋刺破,垃圾會流出來弄得一身都是,他們每天洗澡都困難,我們就應該注意了。燒烤竹籤他們還好揀出來,但是竹籤就很難了,假如他們因此而扎破手在這麼髒的環境下很容易感染。
上個周五也就是14號,去和曾大姐走了一趟,觀察她收垃圾,這一天他老公,也就是蘇師傅開他們的收貨的大卡車去房山車檢了,所以這天他一個人做,工作量很大。相對她老公,她矮一些,所以有些不那麼方便,比如垃圾桶比較深,有時候要跳起來探進去把垃圾拿出來。也不太方便在車旁分垃圾,因為有一個擋板比她高,就只能在車鬥的後部分類,但是這樣的話,很多廚餘垃圾要被扔到車鬥前部的廚餘垃圾桶就很遠。有可能扔不準。會撒落出來。而且有時候還得站在車輪上,讓身子高出擋板一截才能夠著要處理的垃圾。根據兩次跟隨觀察,我發現他們在處理每一個單元門口前的垃圾時,首先是把廚餘垃圾分出來,當然廚餘垃圾大部分都是和別的垃圾混合的,裡面有很多塑料物品,比如一次性餐盒等等。還有一些調料的袋子。這些都要自己弄出來,放在其他垃圾裡面,然後把可以回收的物品再清理出來,如塑料,紙類,舊衣物等等,金屬、易拉罐等。所以,他們的工作基本是按照垃圾桶的指示去分:廚餘、可回收、其他。只是人們沒有分,而是他們六個人來分。一個小區幾十棟樓的垃圾,全部是由他們來分。由此,我覺得。雖然我最初是想關注垃圾分類這件事情,但是目前可能減少他們的工作量,是不是一個我要解決的問題。他們從早到晚的工作,是否減少他們分類的時間是一個問題呢。但是現在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正確分。其實垃圾如何分,主要看如何回收,回收有回收的市場,市場上的行情,決定了清運員們如何分,分什麼。什麼能賣錢,什麼才是可回收的物品。所以要了解這些「能賣錢」的廢品該如何細分,我得觀察他們在清運垃圾之餘,是如何細分這些垃圾的。所以我和蘇師傅來到垃圾回收場,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城市中還有這樣一個地方,高如房屋的金屬垃圾,塑料瓶,玻璃,我才明白,不管我們怎麼分類,對於這些垃圾清運員來說 ,只有能回收,能變賣的垃圾,才有回收的價值,也只有這些垃圾,市場上有條件進行回收再利用。否則即是分類,也沒用,因為會被混在一起被填埋。下午五點左右,天黑了,我來到他們屯垃圾的地方,位於小學和D區之間路邊,這裡是條死路,所以沒有太多來往人流和車輛。首先我看到,曾大姐在清理瓦楞紙,她把這些瓦楞紙鋪開,再撒上一些水,我問為什麼,因為撒上水會重一些,賣的錢多一點。今天他沒有分垃圾,因為今天分的話,就必須明天一大早灑水在紙板上,很冰冷啊。由此得知,其實他們還是在生存的狀態下。在為多這麼一點點錢而做手腳。今天他的侄媳婦在分類,今天大概有三四大袋子可以回收的物品。她問,這三代袋子大概100左右,說不準。我觀察他整個分類的過程,基本上是分這麼幾類,飲料瓶和油瓶為一類,塑料盒、塑料罐、冰激淋盒子,洗衣液,等不透明的塑料為一類,說明一下,飲料瓶輕,按照個數算,而其他的塑料就按照重量算。
一次性的餐盒,食品裡面的內襯盒子也算一類。
無紡布,和不透明的塑料膜是一類。
透明的塑膠袋和一些氣泡膜是一類。
易拉罐為一類,鐵盒算一類,金屬算一類。
還有一些糧食,如豆子,面,米,這算一類,會有人收,但是饅頭,蛋糕不能算
她帶著口罩,說還是好一些,她說她嬸子(曾大姐)是「機器人」,意思是她從來不知道累,她自己說比幹農活還輕鬆一點,至少這裡都是開著車子跑。農活要肩扛手提。但她侄子卻不這麼認為,因為農活還是可以想休息就休息一下了。但是確實賺不到什麼錢,一年有一萬塊錢差不多。所以全部出來打工了。老家全是留守兒童。他們每天早晨五點最晚五點半起,第一件事就是把昨晚最後一批垃圾送到垃圾清運站,晚去了就趕不上,一直到晚上十點多。一天工作時間是十五個小時,一年365天,他們工作可以說有五、六百天!我想,是不是通過垃圾分類,來讓他們減少分揀的時間,從而減少他們的工作時間呢?這個調查結束了,我還沒有想到有什麼設計手段來面對這個問題,但我知道了很多不知道的關於垃圾分類的知識,我想這些知識 ,如果不是這幾天的跟隨調研,是絕不會知道的 。此外,我發現在蘇師傅的垃圾車上,貼著一張臺灣的垃圾分類指引圖,蘇師傅說這是他從垃圾裡找到的,他收了起來貼在車上,有時候也會學一下別人怎麼分類的,他的這個舉動,讓我有點感動。
最後,如果你看到這裡,請幫忙轉發,讓大家知道,有這麼一群人,在守衛我們環境的衛生,也同時不要在垃圾裡丟棄刀片,牙籤,因為這些對於他們來說太危險了。從2012年2月到今天的7年間,我被動地,但也非常積極地涉足了兒童美育這件事。說被動是因為安童出生後,我陪著他畫了7年,這是以前沒想到的,以前想著生兒子能陪自己玩。說積極,是因為我很享受陪伴孩子畫畫的過程,所以積極。我自己從小開始學畫畫,大學是設計專業,先後畢業於清華美院、中央美院,師從最好的藝術家和教育家。這也讓我深深的覺得,兒童的美術和大學專業的美術是不同的,兒童美術,更多是傾聽,而不是教。所以,我也希望能把我和孩子一起畫畫這7年來的一些趣事分享出來,於是開了這麼一個公眾號:
美育爸爸樓先森。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歡迎關注、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