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燕 姚波 中國基金報記者
8月的香港暑熱逼人,羅傑斯一絲不苟地穿著淺灰細白條紋西裝,打著藍色碎花領結,為了當天的採訪,他特意挑選了繡著飛龍圖案的西裝背帶。見面時行吻手禮、下樓時女士優先,他直率、幽默,氣場溫和卻強大,十分紳士派。
量子基金合伙人、商品之父、哥倫比亞大學金融學教授、《華爾街日報》等媒體專欄撰稿人、作家、演說家、吉尼斯紀錄創造者、時常秀女兒照片的幸福老爸,林林總總的標籤中,羅傑斯會選哪一個來描述自己?
華爾街的印第安納·瓊斯
「《街頭智慧》的作者」,羅傑斯的答案,我們毫不意外。
這本書是他的自傳,主題為「投資和人生的冒險」,他在扉頁上祝願女兒小蜜蜂比自己「更樂於冒險」。他在書中直言,喜歡狄更斯的小說《匹克威克外傳》,喜歡匹克威克俱樂部裡的紳士們和他們的流浪冒險精神。
羅傑斯的冒險生涯始於1968年。
那一年,他完成了耶魯大學歷史系、牛津大學哲學和政治經濟學的學習,服完了兩年兵役,懷揣600美元來到華爾街,先在投資公司做分析師,直到後來遇到索羅斯,給他當助手。羅傑斯從未學過金融和投資,他憑藉自己的文史哲背景、不懈努力所掌握的海量信息,挖掘出美國石油業復甦、世界糧食危機背景下的農業等投資機會。
1970年,他和索羅斯聯合創辦離岸對衝基金量子基金,在世界各地做空股票、大宗商品和外匯等。公司一共才三個人,索羅斯負責交易,他負責證券分析,還有一名秘書。「索羅斯是非常優秀的交易員,對市場時機和交易的感覺相當敏銳。」多年後羅傑斯在自傳中寫道。正如巴菲特所言,羅傑斯把握大勢無人能及,他為量子基金成功挖掘了國防科技股等投資機會,到1980年時量子基金的投資組合上漲了4200%。
成功的冒險,需要持續而艱辛的積累。
羅傑斯每天要看幾十份上市公司的財報,平均每天工作15個小時。他希望股市周末也不要休市,他一星期跑了10座城市、拜訪了10家公司的高管。他有強烈的好奇心和懷疑心,在他眼中,在華爾街上隨便撿起一塊石頭,「不知道什麼會從裡面爬出來」,而翻到石頭背後,大部分被告知的信息「都是不準確的」,他自己調研,探詢真相。
事實上,早在1964年夏天羅傑斯就已和華爾街結緣。22歲的他到華爾街打暑期工,除了知道1929年大股災,他分不清股票和債券,搞不清大宗商品和貨幣,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知道市場上銅價是漲了還是跌了」。這個暑假讓羅傑斯確定了自己的未來,他要重回華爾街!
從1964年到1980年,羅傑斯成了華爾街的傳奇。因為不想到了75歲還要每天看股票行情,也因為投資分歧,羅傑斯1980年攜1400萬美元離開了量子基金,38歲的他宣布退休。
上世紀80年代美國有一部獲奧斯卡獎的探險驚悚影片《奪寶奇兵》,男主角印第安納·瓊斯頭戴牛仔帽、腰掛長鞭,集考古學教授的智慧和探險家的體能於一身,迷倒了無數觀眾。《巴倫周刊》曾用「金融界的印第安納·瓊斯」來形容羅傑斯,這個別名直擊他的心坎。
命運的建築師
羅傑斯的冒險足跡早就超越了華爾街和金融界。
每個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建築師,羅傑斯對古羅馬檢察官阿匹烏斯·克勞迪亞斯的這句話深信不疑。他說:「做任何事情都要跟隨自己的熱情、堅持自己的方式,這樣即便不成功,也會很開心」。
羅傑斯從小渴望冒險、渴望騎著摩託車週遊世界,但命運對他並沒有特別的偏愛。1942年,他出生在美國阿拉巴馬州一個偏遠的小鎮,幼時父親就告訴他樹上長不出錢來。6歲時,他在棒球場外練攤賣花生和可口可樂;他靠獎學金讀完大學,因為沒錢很少旅行。
後來,他賺了很多錢,在紐約曼哈頓上西區河濱大道有了自己的別墅,一棟建於上世紀初的6層老式建築。他在門廳的牆壁上掛滿了壁畫和世界地圖,這是他生命之旅的一個個旗標,見證了他不斷的冒險和快樂。他兩次環遊世界,歷時5年,遊歷了100多個國家和地區,被載入吉尼斯紀錄。
和別的旅行者不同,羅傑斯邊旅行邊投資,他在路上總能看到不同的風景。他曾大量買入持續低迷的奧地利股票,被稱為「奧地利股市之父」。因為要旅行,不能每天查看大宗商品價格,他1998年設計並創立了羅傑斯商品指數RICI以方便投資,該指數到2012年時收益率達281%,羅傑斯也因此獲得「商品之父」的稱號。
上世紀80年代後,羅傑斯三次騎摩託車環遊中國。1999年,他專程到上海證券交易所開戶投資B股。他和中國的緣份可以追溯到8歲時,他和表弟當時在後院挖洞探險,他以為一直挖下去就能挖到中國。他斷言,21世紀是中國的世紀。為踐行自己的投資判斷,也為了兩個年幼的女兒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他賣掉了紐約的房子舉家搬遷,一度打算在上海和香港定居,2007年選擇了新加坡。
命運的建築物上,兒女大約是最柔軟的構成吧?2003年第一個女兒誕生時,羅傑斯已年過六旬。此前他一直不想要孩子,直到癌症晚期的八旬老父和他一席談話,才改變他的初衷。
很少流淚的羅傑斯,如今看到女兒跑過客廳也會熱淚盈眶,「我非常喜歡孩子」,他不僅對我們真情流露,在一次電視訪談中他還擔心女兒沉溺於電視,擔心女兒成為缺乏鬥志的富二代,如同一位鄰家的父親。他會為如何把錢交到女兒手中而煩惱,這是個並不輕鬆的難題,需要舉重若輕的智慧。還好,兩個女兒,一個11歲,另一個才6歲,他還有時間。
「希望你喜歡我的探險經歷。」羅傑斯在自傳序言中寫道。採訪當天,他要趕下午兩點的飛機,拖著一個看起來很沉的拉杆箱,上面架著一個看起來也不輕的公文包,鼓鼓地裝滿了文件。他沒有助理,孤身商旅,72歲的他,精力充沛得如同27歲,讓人忽略了他額上千溝萬壑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