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如果你要去巴黎,我推薦你住在第五區,選家靠近Diptyque創始店址聖日耳曼大街34號的小旅店,在氣象萬千的西蒙·波娃女權主義之風裡步行到巴黎聖母院,或者撐著個小傘冒著吉爾·德勒茲的後現代主義哲學之雨去往盧森堡公園——第五區就是有這種先賢氣質,風雨亦如此。
巴黎香氛品牌Diptyque去年遠渡大陸來到北京和上海之後,人們除了抱怨在中國的價格是法國乘以2以外,更多的還是把它的各種香型跟Jo Malone、Annick Goutal、Serge Lutnes旗下的各種香型進行無限度比對,然後問我:你覺得買哪個好?
這幾個牌子,買哪個都好,只要你喜歡。
但要我說,Diptyque用以區分自我的那個源泉,來自於它的起源店址,也就是那個巴黎第五區的藝術烙印,把它跟其他的香氛品牌遠遠的區隔開來。
Diptyque在聖日耳曼大街34號的創始店於1961年開業,這個時間可比任何一個當代沙龍香水品牌都要早,而且早了至少20年。但其實,Diptyque剛剛展業時並不是賣香氛的,如果用今天的行業劃分標準,它是家不折不扣的家具飾品店,不單賣窗簾、壁紙,還有各種織物掛飾,世界各地帶回的擺件,很像是宜家的一角。
同時,Diptyque也不是調香師品牌,甚至創始人裡沒有一位有調香經驗的人,三位創始人,Desmond Knox-Leet先生是個畫家,特別喜歡游離於現實主義與抽象主義之間的線條畫;Yves Coueslant先生是個劇場導演加舞臺布景師,你可以理解為電影裡的導演+美工+道具,在巴黎的劇場界小有名氣;而Christiane Gautrot女士則為建築師事務所工作。這三人的共同愛好是繪畫藝術和旅行,起初決定開一家店的理由很直接:他們想要有個小店面來展示自己的作品和精心設計的家裝。
兩年之後的1963年,Diptyque開始推出氣味獨特的香氛蠟燭,用以填補家裝空間裡嗅覺的空白。果然,Diptyque的香氛蠟燭如約得到巴黎人的追捧,因為大家喜歡那種優雅的點燃一支蠟燭的浪漫,而且那浪漫還浸淫著精美絕倫的肉桂或者柑橘芬芳。不得不說的還有品牌器皿的設計感,先不說蠟燭杯的造型,就說為每款香氛和蠟燭精心設計的橢圓標貼,就足以打翻一大票古羅馬愛好者的心水之缸。如果不是設計師或者畫家做的香氛,那些標識裡跳舞的字母也許是永遠也不會被創造出來的,那是對義大利文藝復興的吹捧,也代表著一種巴黎第五區的氛圍。
於是更進一步的1968年,Diptyque在已經賣到發熱的香氛蠟燭產品線外,開闢了直到今天都保持相當高水準的沙龍香水線,推出的第一瓶香水是那個沒有調香經驗的畫家Desmond Knox-Leet先生調製的L'Eau,我一直堅定的認為這位畫家調香師應該是少見的直男,這第一個作品L'Eau充滿內斂的男性特質,雖然用到玫瑰,但是辛而不娘,大概全都得益於滿滿的錫蘭肉桂。
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想表達對於1983年的L'Ombre dans L'Eau影中之水的不假思索的厚愛,對於一個很少發生一見鍾情事故的處女座中年女紙而言,對於L'Ombre dans L'Eau的愛卻絲毫沒有讓我覺得草率——我愛它的至簡,黑醋慄葉很明確、玫瑰更明確,除此之外,你就當誤闖一座雨後玫瑰園,當然如果是在河畔的就更加貼切。
然後是1996年的Philosykos,出自女神Olivia Giacobetti之手,同樣老掉牙的無花果題材,難得的醉人之作。但1999年女神的又一大作Ofresia卻因為平素太少關注小蒼蘭而令我無感。
寫到這裡才發現把1988年的Olène忘了,但反正我也不善於按時間排序這件事。Olène在我心裡是僅次於L'Ombre dans L'Eau的佳作,當然首先這與我綠葉白花香型的老毛病相當契合,其次,它與L'Ombre dans L'Eau出自同一位調香師之手,Serge Kalouguine,他也是為Diptyque貢獻最多作品的調香師。
當然了,介紹Diptyque如果漏了Tam Dao和Do Son這兩支的話肯定會被側目,但是憑良心講,這兩支都沒有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絕不是因為這兩支都與越南有關。先說TD吧,這一支可以顧名思義是檀香唱主角,好檀香來了,那麼然後呢?沒有然後了!不但沒有然後了,而且檀香變得更加木質了,越來越木質,而且有一種很強烈的暗淡感,好像啞光的黃金一點點氧化、沉淪;直到後調消失前,這種暗淡感都一直存在,這令我很不爽。DS則是太過復古經典了,晚香玉跟鳶尾花是被中國的花露水品牌毀掉的東西,而DS很輕易的就讓我們想到了小時候搖著蒲扇時預防蚊蟲飛舞的奶奶的咪咪笑樣。
已經停產的Jardin Clos和2013年新產的Volutes相比前面兩支大熱而言都可以稱得上是上佳之作。我尤其喜歡Jardin Clos禁閉花園這一支,最近在網路上也有很多人在討論它為什麼要停產,我是得到過一個小樣,覺得非常腥香,我還挺喜歡風信子那種特有的腥味的,是挑釁時間、促進發黴的必備之嗅。
最終,還是得象徵性得提一下為了紀念品牌創立50周年推出的34 boulevard Saint Germain聖日耳曼大街34號這一支,不是2013年的Eau de 34,但於我都是屬於複雜過了頭系列。我曾經有過一個瘋狂的想法,如果我把自己的100瓶收藏各取1ml混在一起會是什麼味道呢?我想Diptyque顯然先於我這麼做了,而且效果相當不好。
喜歡Diptyque,寫Diptyque,看著Diptyque瓶身上那些卵形的復古招貼,其實都可以說得上是享受,特別是在囊中羞澀的學生時代,Diptyque的物美價廉成為物質世界的完美理想主義者,也是對窮人品味的無私救贖,因為它真的是物美價廉,就像我一直覺得藝術應該是同情弱者的。所以即便是有了一些積蓄之後,我仍然不願放棄的香氛品牌裡,首當其衝的就是Diptyque,因為它很好的保有了一些最初的東西,比如卵形的外觀、藝術和旅行的思考、對於產品功能性的不斷嘗試,比如固體香膏、香氛蠟燭、單方花水、室內香氛,所以Diptyque更像是一種應用美學,不只適用于欣賞和玩味,更加能夠使用和觸摸,聽起來讓人想到實用主義的哲學——這顯然也算是第五區帶給Diptyque的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