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把醫護人員供在神壇上|醫護人員|佛祖|鴿子|張文宏|老鷹

2020-12-21 騰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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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表明立場,我深愛我的祖國,我為所有的醫護人員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好了,貼完護身符後接著說我的觀點:不要神化付出巨大犧牲的醫護人員和志願者,請別把他們塑造成英雄。

疫情爆發到如今基本取得初步勝利,無論機構還是民眾,對醫護人員或志願者的讚揚高到天際,這是一種合乎時宜卻並不理智的英雄主義狂潮。

你希望把每個醫護人員都當作英雄,但這個世界並不需要英雄,我們需要的是專業化精細化的社會治理機制。不僅不該神話英雄化,反而該樸素化人性化對待,要想對醫護表達感謝,該呼籲對待這個群體普適的公平與優待。

被打上英雄的標籤是一種沉重的事情,就如同只要抗洪搶險時,解放軍戰士都會成為「最可愛的人」,附上空洞的溢美之詞。在沒有災難的和平時期,你是壓根想不到照樣有這麼一群人存在的,甚至不願意給退伍殘障老兵讓個座。

往近了說,李蘭娟院士和鍾南山院士以高齡之身卻始終衝在一線,被譽為國之重器,韓紅也因為憂國憂民一直熱心公益,於是大眾不惜各種讚揚敬佩感恩全都用上,被塑造成了大大的英雄。可英雄的定義是如此的沉重,它允許不得染上一丁點的汙垢。

李院士和鍾院士經營關聯公司謀取暴利的負面新聞時有爆出,大家很詫異,「英雄」不是該大公無私每天吃糠咽菜的嗎,竟然英雄還能掙錢的?韓紅違規操作疑似幫大佬洗錢的流言也是四處亂串。對英雄的模糊崇拜,讓那一圈光環成為了一道沉重的枷鎖。寒了心不說,善心義舉無法繼續,正常的工作也近無法開展。且不說謠言誕生的動機,能不能別那麼輕易的就去砸碎我們親手塑造的英雄塑像,去享受那轟然坍塌的快感?與其這樣,我真希望他們從來不曾被推上過神壇。

上海華山醫院的張文宏教授必然是明白大眾的記性的,因為率直、極強的專業性,有著天然的「網紅」天賦,記者心念念想給他塑造英雄光環。

記者問張文宏:「您作為主任的『華山醫院感染科』有中國最強的感染病學團隊,您當初上大學為什麼選擇了感染病學?」

張文宏說:「對我個人你不要採訪,我覺得沒什麼意思。我就一個鄉下人跑到上海,讀完書留下來工作而已。你講到感染科我可以給你多講一點。」

他認為自己只是個鄉下來的孩子,在上海畢業後留下來做好本職工作而已,並沒有什麼光輝偉岸的崇高理想。

張教授想得很通透,假如不能對專業、工作有利,不能對治病救人有利,要這勞什子光環又有何用?難道為了滿足記者的造神任務,就要把自己杵在神壇上成為一個靶子嗎?

古代立了貞節牌坊的寡婦,是不允許有任何凡人之念的,假如動了凡心,那是要浸豬籠的。牌坊立起來那日,她已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失去了作為一個正常人的權利,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

但沒有人否認,醫生是一個神聖的職業,每一個醫學生入校時都會誦讀一份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託。

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國家教委高教司[1991]106號 附件四

而瘟疫災難來臨時,正是履行誓言、苛盡本職的時候,這本就是職業特性的一面,就如同戰士就該出現在戰場上,科學家就該出現在實驗室裡,龐大的社會有許許多多的螺絲釘共同努力著維繫國家的運轉,不需要用英雄主義來高捧。真正能讓每一位奉獻者真心持久付出甚至願意犧牲自我的,都必然是為了踐行成體系的成熟的職業價值觀,而不是為了芸芸大眾可能會將他當作英雄供奉起來。

神的產生,是因為距離,模糊之中產生光暈,英雄也是的。

我不希望把醫護者和志願者當神或者英雄,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普通人,不是刀槍不入的鐵人,有情緒有疼痛有悲傷,有家庭有老人有小孩,也要養房貸車貸。走近了之後,你會發現,他/她們,就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或者父母長輩。

我並不反對對於醫護人員的讚揚和溢美之詞,我只希望不要神化他們,不要把他們打造成為供臺上那一座座「英雄」泥塑,形象很光輝,泥身很脆弱,充斥的念誦或者錦旗也很廉價。他們稱職的履行了他們的入職誓言,本該重賞、擇優提拔重用以發揮專業特長,不再被繁複的行政機制約束了手腳,在各自的職業體系內能得到公平的對待,醫患關係也能永遠的和諧共處,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允許他們只是一個個普通的平常人。

再往深處想,我們為什麼這麼熱衷於「造神」?

中國的佛有「割肉餵鷹」還有「捨身飼虎」的典故,來頌揚佛的慈悲。

釋尊有一次外出,正好遇到一隻飢餓的老鷹在追捕一隻可憐的鴿子。鴿子對老鷹說:「你放過我吧!錯過我你還有下一個,可我的命只要這一條啊。」老鷹說:「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道理,但我現在餓壞了。不吃你也沒法活,這個世界想活著都不容易,不逼到絕路我也不會緊追不放的。」

釋尊聽了慈悲心起,就把鴿子伸手握住,藏到懷裡。老鷹怒火中燒,跟釋尊理論說;「釋尊你大慈大悲,救這鴿子一命,難道就忍心看我老鷹餓死嗎?」釋尊說:「我不忍心你傷害這無辜的鴿子,又不想你白白餓死。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於是釋尊從自己身上割下肉來餵與老鷹,捨身成佛。

佛祖雖有慈悲之心,願割股餵鷹。而我們普通人,是化作了鴿子還是老鷹呢?每每臨災,自己無能為力就期望有神佛降臨代為受難。佛與英雄的結局往往都是悲壯的,而我們卻總希望自己是那鷹或鴿子,且常以「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寬慰自己的無能為力,即使是冒一丁點的危險去社區報名做個志願者。

在疫情防控初期,湖北以外的省市,很多人對湖北人視如洪水,如今國人對國外返華的各類華人也同樣投以鄙夷。在沒有明確法規約定「封城」、禁止人員流通時,除了個別惡意帶毒亂跑的自私自利者,大部分都是也會恐懼的健康的同胞。判斷事物對錯時,對的標準不該僅是對自己有利,在災難降臨時,是否也能發揮一些些的同理心同情心,別總把自己的安危利益排在最前。我有時會想,這世上最大的不公,是在指責別人時,還由衷的認為自己是善良的。

相信我們身邊對醫護者發出的每一聲感謝,都是真實的、發自內心的。只是希望,這是真正的在為英雄喝彩感恩,而不僅是因為這樣的喝彩,在潛意識裡,是為了鼓勵他們能下一次再割下身上的肉來保護我們,別把英雄的徽章變成了道德的綁架。最重要的,我們不斷盛讚這些無私的人高尚的人時,是發自內心的感動,是因為融入了他們的精神世界,並讓我們也激發出一些力量去做同樣的事情、成為同樣的人。

假如,我們每一個人都成為了英雄,這個世界也就不需要英雄了。

張文宏醫生接受採訪時還曾說,等疫情結束我會繞著牆根走開。

曾經的英雄為什麼要繞著牆根走,單純的只是低調想做個無名氏嗎?不能讓英雄成為靶子寒了心,也別再費力造神了,讓他們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善待自己也放過那些曾經拯救過你們的人,真正的英雄並不希望被供在佛龕上。

我真誠的感謝這次疫情中所有付出汗水的醫護和志願者,還有各行各業的勞動者,希望他們的每一份付出都能得到公正的對待。而每一個普通的民眾,我們都能做好自己,在需要你出現時,也能成為自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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