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元春回府省親一事,對於經辦的工作人員們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宗巨大的業務,經費充足、利潤空間可觀。
主事的賈政以一句「不慣俗務」為由,樂得放權,所以賈珍和賈璉等人都有可運作餘地。在這樣的背景下,看賈珍之子賈蓉來匯報工作室,賈璉夫妻二人的態度就很值得細究。
賈蓉來匯報他將南下採買燈柱,賈璉的態度非常直接「這個事雖不算甚大,但裡頭甚有藏掖的」。
什麼意思?
「有藏掖」,賈璉的話過於直白,是指帳面和實際之間的利益差,指經辦人可以從中撈得的油水。
事實固然如此,但賈璉這樣當眾說出來,非常有損賈府顏面,所以王熙鳳迅速扭轉了談話的方向。
賈璉根本不在乎賈蓉有沒有能力辦好事情,他在乎的是這麼大一塊油水給了你、那麼我是不是吃虧了?潤空間」轉化成了「不要質疑他們的能力」。
賈璉根本不在乎賈蓉有沒有能力辦好事情,他在乎的是這麼大一塊油水給了你那麼我是不是吃虧了?
縱使賈璉本人不去辦,他也可以通過這層話語權來謀求好處,賈芹賈芸試圖從他這裡走捷徑謀生路的例子就非常明顯,這是賈璉重要的「隱形收入」來源之一。
王熙鳳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孩子們大了該去鍛鍊了,看似文不對題、實則句句都是應該說的,當著眾人面只能說場面話、而不該像賈璉那樣將見不得人的隱性收入直接搬上檯面來談。
此外,王熙鳳還敲打了一句非常關鍵的「難道珍大爺比你還不會用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你不高興又怎麼樣,事情已定,你已經在這一局裡輸給賈珍了,麻溜的別再絮絮叨叨多事。
賈璉的利益落空了,王熙鳳的小算盤卻順利上馬。
她在談話中,見縫插針「既然這樣,我有兩個適合的人」,讓賈蓉對接賈璉乳母趙嬤嬤:她此前來託付幫兩個兒子找工作。
賈蓉被賈璉刁難時,悄悄拉王熙鳳的衣襟求她說情,王熙鳳許了他這個人情,收利息也非常快:現在立刻馬上趁熱乎,加塞了兩個人進去。
此後,賈蓉的表態也非常到位,分頭悄悄示好王熙鳳賈璉二人:要什麼我去買來孝敬,王熙鳳的態度是嗤之以鼻姑奶奶我富著呢看不上。
賈璉的態度則比較吃相難看:等我想到了寫信告訴你。
乍看之下,王熙鳳拒絕了示好,而賈璉收下了。
其實不是。
王熙鳳已經收割了利益,而賈璉很可能落空。
王熙鳳要安排的人,已經安排了進去,當著趙嬤嬤的面乾脆利落高效率幫她解決了問題,落下一個大大的人情,一舉多得。
而且還是「我幫你賈蓉但我什麼好處都不要」的話術:我不是求你幫我的人找工作,我是向你推薦你沒有的人才。
未來還可以再開口索取好處或者利益置換。
賈璉呢?在沒有實際要求的時候說「等我要的時候給你寫信」,這是很傻的行為,擔了人情卻沒有拿到實際的好處。
以後等他寫信去要,賈蓉就會真心實意幫他辦嗎?就一定能辦好嗎?未必。
明明是兩口子,但對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王熙鳳將貪戀都藏在心裡,雷霆手段、八面玲瓏、一舉多得,賈璉把醜惡都擺在嘴上,做盡壞事卻也撈不著什麼。
夫妻二人完全不是一個量級,但這樣精明的王熙鳳,卻一輩子受制於賈璉,也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