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夢見外公家屋門前那條小河,河水一年四季都會往下遊譁譁啦啦地流淌,外公坐在曬穀坪叭嗒叭嗒地吸著自已種的草煙,金色的陽光照在外公身上,外公伸出一隻手,笑咪咪地向我招手「章梅,過來外公抱抱。」
外公的手很粗糙,手上的紋路像鋸齒一樣,那張飽經風霜的笑臉藏著對我滿滿的寵愛,如春風般的溫暖。
我歡快地跑到外公身邊,用手去摟外公的脖子,可是手卻什麼也摟不著……
醒來,淚水從眼角的紋路下滑落了出來,外公去世己經三十多年了,這樣的夢總是在我沉睡中呈現。
清楚的記得知道外公突然意外離世的消息,我正好放學回家,鄰居輝姐姐跑來告訴我:「章梅,你媽媽到我家要我告訴你,你外麼去世了,要你趕快去舅舅家。」
當時我一下子懵了,突然全身抽搐,感覺輝姐姐的消息就是個假的。怎麼會呢?前兩天我還去過外公家,一向身體棒棒的外公怎麼就說沒有就沒有了呢。
我也顧不上招呼輝姐了,飛奔著向舅舅家去,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腦海裡不停的浮現出和外公相處的點點滴滴。
在我才兩歲的時候,爸爸和媽媽就離婚了,我一直是和媽媽一起住在外公家,直到我六歲媽媽改嫁。
在我母親的印象裡,外公是一個特別愛發脾氣又要面子的倔老頭,對,我媽媽她們四姊妹,總是不拘言笑,但對我卻大有不同,可能因為我爸爸媽媽離異,在他的眼裡有些可憐,或者又因為是隔代親的緣故,外公在我心裡是那麼的和藹又慈祥。
我還記得小時候吃家鄉的紅薯糖,那是外公親手熬製的,因為太甜我不太喜歡吃,外公就想盡辦法讓我吃,那個時候條件很差,這種糖也是我們小時候的唯一零食,在外公的心裡,他總是把他認為最好吃的留給我。
每個星期到外公家去,外公總是偷偷摸摸的背著表弟給我零花錢,那麼貧困的時代,外公對我卻十分大方,可見外公愛我非一般人可及啊。
想到這裡,我的內心更加酸澀揪心,沒有一個完整溫暖的家,就連最疼我的外公也去沒有了,他也狠心拋棄了我,無情的現實,就是一把無情的刀子,將我和外公之間的一縷縷血脈情緣就這樣悄無聲息,毫不留情地斬斷了。
生與死,說起來簡單,但不曾經歷過親人的離開,你無法體會其中的情緒、無奈、掙扎、和心痛。外公走的很突然,自個悄悄的走了,沒有想和親人們告別,更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也更沒有任何跡象,舅舅他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外公這樣的突然離世,讓我們所有親人都很難釋懷,那種遺憾和惆悵,像一把鋒利的尖刀,時刻插在我媽媽和舅舅他們的心裡,每次和媽媽說起外公,她的眼淚就譁譁的往下流。
一路走來,時間讓我懂得了,人生就是一個過程,從出生到離世,也只是一個輪迴而已,從其中一邊走一邊看,一邊撿一邊丟,撿到了人生的閱歷和自己的知識與財富,卻丟掉了青春時的健康和純真的心情,直到我們消耗殆盡,回歸塵土,人人都是如此。
只不過是不同形式的離開,仍會以另一種形式活在親人們更或者是世人眼裡。
如同我平凡的外公,雖然離世那麼多年,但他卻一直在他的親人心裡,就像從來沒有離開一般。
四季來回往返,夢裡的那條小河依舊還在潺潺地流淌,外公仍然悠閒地坐在曬穀坪裡抽著他自種的草煙,那煙霧悠然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