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請了六個國家之後,Lily 最後決定全獎去港大了。
對她來說,重要的不是中關村還是華爾街,而是街頭小販悠長的叫賣,清晨飄香的麥仁粥。她想選擇一種生活,不在乎世人嘲諷,只活得舒服。
在收到的幾個 offer 中,最終我選擇拿全獎去港大了。
我知道這個決定在排名鄙視鏈的留學圈會被看作什麼,讀哈佛的看不起讀康奈爾的,康奈爾看不起 UCLA,UCLA 看不起 UIUC,而選擇港大,意味著一路滑到鄙視鏈底端。
然而作為一名生化狗,讀美本意味著一年幾十萬的學費。我擔心自己在步入「生化環材」 這種 「高投資,低回報」 的火坑專業後放棄讀碩士博士,最終會本科畢業,然後去國際學校當個生物老師(無意冒犯)。
而港大的本科給了我不計較金錢的投入、學術道路上黑到底,想怎麼活就怎麼活的底氣。這點底氣和自由,對我來說,比未來遞簡歷時響噹噹的本科第一學歷更重要。即使以後博士想去科研氛圍更好的北美發展,港大的本科也不會成為我未來道路上的絆腳石。
留學圈流行的鄙視鏈和出身看本科的說法。藤校的本科確實比藤校的研究生難申請。然而出身看本科,本科又何嘗不看出身呢?
我在十八線小城市的城鄉結合部見過太多優秀的有趣的靈魂,他們因為父母的眼界和財務上的限制,一輩子掙扎在溫飽線上。如果我那個開燒餅鋪養活全家人,最終調劑進入北大水系的朋友,有我的條件可以讀 IB,她難道不會考 44 嗎?她難道暑假不會合理利用父母的資源在某 X 大跟著 phD 在實驗室談笑風生為 UCAS PS 做素材嗎?
在同一片土地上,有人想本科四年進精英私立文理學院自費二百萬人民幣修身養性讓自己更加完整;
有人明明很高的 ATAR 卻選擇非八大的移民專業,為了新鮮的空氣和比水便宜的牛奶在以養老氣氛著稱的新澳蹉跎青春,拿 PR 換護照;
有很多父母在國外死守幾十年中餐館理髮店,小孩拿全獎在排名靠後的大學讀醫學法學實現階級跨越;
還有父母做生意白手起家,讓孩子進國際學校申請美本 TOP20;
還有家在一線城市,父母本身就是藤校博士,孩子不本科爬個小藤都在圈子裡抬不起頭。
但還有我這種,從小生長的城市是全國 GDP 倒數,兩三年前才開第一家必勝客,很多人排隊去吃,沒有麥當勞,肯德基也倒閉了幾家。
我一直堅信,即使用世俗的眼光評判一個人是否成功,應該看他從起點到終點走了多遠,而不是看他的終點。任何不考慮出身和資源的差異來對兩個同齡人的成就評判高低,都是耍流氓。
畢竟,有的人生在羅馬。
每次我不自覺的要當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的時候,都會去讀一遍了不起的蓋茨比:
「每當你想批評別人的時候,」 他對我說,「要記住,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擁有的那些優勢。」
我最終決定回到亞洲讀本科,因為想讓自己人生的 20-30 歲在亞洲發展。
我的青春期是在澳洲度過的,期間有過很多工作經驗,銀行的retail的實驗室的大學的房產中介的電影公司的,我觀察到的現實就是華人在西方國家職場上上升的空間非常有限。
試想一個在第三世界國家積累起財富的中產去讀了 NYU stern(there is nothing personal here),即使畢業後中了工作籤有幸圓夢華爾街。沒背景沒資源沒人脈會在華爾街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大工程的螺絲釘?和同事沒有文化認同感,networking 不喜歡喝酒 club 文化,就算硬著頭皮去了也有可能 get 不到期間同事的笑話。職業天花板太低。這就是我低齡留學 N 年最深刻的感悟。
我有時候甚至能預想到自己留在某西方國家未來的十年會是什麼走向:「讀個不錯的大學 ,找份普通的工作,熬住寂寞拿到 PR,喜提大 house 越野車,和白人鄰居的交際僅限於Hello How are you Merry Christmas, 有了孩子以後給他鋪好路,讓他中西方教育的精華都能汲取到,最好是北美幼兒園打下堅實的英語基礎。
周末去中文學校補補中文,初高中去上中國際部讀個 IB 打下堅實的學科基礎,申請季有綠卡這個外掛估計所向披靡。如果不喜歡 Ivy 想衝 oxbridge,那我就陪讀送他去新加坡讀初高中,衝衝牛劍,最差也是 Imperial 或者 LSE 吧。(Yeah I have a really good sense of humor )」
我太怕這樣缺乏後勁和生活激情的穩妥人生了, 像這樣可以一眼望到盡頭的生活我不想要。我是沒什麼本身在西方國家混職場的, 某種程度上講我算是個 coward。
我個人想回到亞洲去,我想試試年輕的時候在更有文化認同感的亞洲國家發展會不會更好。等我積累了一定的財富,機遇和人脈,如果厭倦了快節奏的生活,四五十歲我也許會考慮去北美發展。此外,我不希望因為我的 skin color 或者我朋友滿身的潮牌 Logo 走在大街上被罵 go back to China, cause I have enough of it.
第二點, 我不希望我的後代從小生活在過於幸福的環境中,我希望我的後代 to be raised in a third world country,長成一個複雜,敏感,感性,有共情能力的人。我希望他知道何為「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我很愛我的 local 朋友們, 但是 their pretty little heads are too dumb and numb。他們從小生活在西方世界幸福的 bubble 裡,對 developing country 的痛苦和苦難沒有感知和共情能力。
他們關心的只有:在十六歲之前拿到駕照;打足夠多的工攢足夠多的錢所以在大學之前買上車(車即自由);周末的派對,性和酒精;考上醫學院得到一份體面的工作;舉彩虹旗為 LGBTQI 平權;逃課跑大街上為全球變暖遊行示威;當二十年的素食主義者然後繼續吃肉;小麥色的肌膚,剛出生的小狗和歐洲的豪華度假。
我很愛他們但是我不想成為他們,我想保持自己的 complexity。(以上描述僅代表個人 觀點)
我的申請季是一個人度過的。
我不希望中介告訴我我這個性別申請 A 校 B 科比申請 C 科中獎機率大,我沒有衝 top 的雄心壯志,因此不需要別人一手策劃我的活動,告訴我做什麼樣什麼樣的活動會讓我更適合某個學校。
我只想展示最真實的自己, 哪怕是不完美的,哪怕是不 fit 夢校的風格的。學校有學校的風格,我也有我的風格,我不強行 fit,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不希望文書老師替我找靈感,並強行告訴我怎樣怎樣寫我的 profile 在 AO 眼裡更飽滿。我希望每天看上百份 application 的 AO 看到的不是 Ivy 畢業的文書老師和我自己東拼西湊的一個 hybrid. please don't take it personal.
關於活動策劃和中介們掌握的小道消息和經驗。其實大部分活動在網上都能找到,只要自己用心願意花上大量的時間做 research。不可否認的是我為自己 「策劃」 活動佔用了很多時間,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很閒。
對於找活動或者說 「策劃」 活動,我感覺親力親為是很重要的能力。總不能申請 phd 的時候再籤個中介讓別人幫忙策劃活動找資源,再找人告訴我某某醫院有志願者活動能讓我看起來更有愛心所以 MD 穩了?
國內一些中介舉辦的生化夏令營什麼的,其實學術上能得到的東西不算特別多。參考一下一直被申英申美大佬鄙視的澳洲 Monash 大學,經常讓 outreach officer 給 9-11 年級的澳洲寶寶們準備提純咖啡因,paracetamol 這種實驗。而國內中介舉辦的十個生化營裡九個都是咖啡因、paracetamol,還有一個是 ecolicolonization 或者高效液相。
但是參加這類學術營的好處是可以結識到志同道合的優秀的同齡人,比如某天你突發奇想想報個生物競賽可以拉人組隊,人脈資源積累也是很重要的一個能力。
申請季兼顧裱花,文書,IB 很痛苦,像資本主義的 「三座大山」。但是,在 IB 裡,我痛並快樂著,因為其課程理念鼓勵學生批判性思考 (tok 裡的」to be or not to be」),勇於創新,我受益頗深。
兩年 IB DP program 我最享受的,其實是我的 Chinese A Lit IOP。我們的任務是介紹中國近現代的一位作家的作品。與老師協商再三,我還是順著初心冒著風險選了魯迅。魯迅太有名了,有名到從一個作家變成了一個詞彙。老師一再警告我選太知名的作家他會給我 mark down,我沒有妥協,我想改變身邊人對魯迅的刻板印象。
最終,我用《鑄劍》 作為 IOP 的主題。這是個改編的神話故事,講述了君王斬殺鑄劍者而鑄劍者之子尋仇的故事。
運用誇張的藝術手法,大量色彩語言的運用,濃墨重彩,我從未見過魯迅如此浪漫的一面,徹底打破了我對魯迅只會橫眉冷對批判現實的刻板印象。我認為《鑄劍》代表了中國白話文小說第一水準。
帶著這種為魯迅 「正名」 的想法,我想讓同學們重新認識魯迅,就是帶著這種使命感,完成了我的 IOP。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從來沒想到魯迅也有這種風格的文學作品,並邀請我一起看波蘭導演格熱戈日根據《鑄劍》改編的原創大戲,我很感動。這是我整個 IB 濃墨重彩的一筆。
除此之外,另一個對我影響很大的活動就是戶外野營。在澳洲,無論私立學校還是公立學校都非常注重孩子們的戶外運動和野營教育。甚至有人的職業就是帶著初高中生去航海,闖沙漠,cross country skiing。
我第一次參加是在十年級,當時我們的營地是在雪地裡,帶隊的是 scotch college 畢業的一個小哥。他告訴我他在 year 10 的時候,在某雪山野營的時候,晚上出來不經意抬頭看到了星辰大海,這對他是改變一生的瞬間,那一刻他決定以後要從事領隊這個職業。
我聽了很感動,因為我覺得澳洲學校的 camping 文化已經變成一種傳承,而這種傳承正是小城市普高教育缺失的。於是我帶著這種 raise awareness 的理念,去普高宣傳野營文化,在小城市東奔西走,與初中高中談合作。我們 「就地取材」,在當地的山地等策劃單日或多日的野營路線,準備一期期野營活動。現在申請季結束了,目前在 gap year 中,我也在繼續這個活動。
在清澈湛藍的小河上劃一葉小舟、或起早貪黑去追逐日出、或是靜謐的夜裡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又或是與三五好友登高望遠,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芸芸眾生都可以體會到那份農耕與狩獵時代才有的寧靜。而野營,在國內的受眾面並不廣。我們想把這一美好的活動發揚到全國,讓所有學生都有機會去沉浸在大自然中。
為國內初中高中策劃 camping 在國內市場這是個空白,了解更多內容請關注我們的公眾號「拓跋者 The Explorer」。此外,近期拓跋者團隊在招新,歡迎感興趣的朋友在公眾號後臺點擊「聯繫我們」,進入「招新」 子菜單。
我要早起去農貿市場買最新鮮的食材,故作老成的在菜攤前挑挑揀揀、跟攤主用方言討價還價。
我感受農貿市場裡魚的腥香,米麵的稻香,溫帶水果或沁人心脾或濃鬱膩人的果香,豆角苔草的清香,熟食鋪的新香。
最新鮮的食材給最愛的爺爺,我會為他準備清淡的早餐,要陪他練習說話,不會再錯過他每一次康復訓練。
我要陪奶奶在縫紉機前聊過去的事,我要回到村莊去,一步步丈量她曾走過的歲月。
我要和清晨出早點攤的小生意人一起醒來,我的眼睛會在夜深時被賣柴火餛燉的巷子嗆到流淚。
我要穿梭於小城的大街小巷,充盈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叫賣聲。提籃兒賣土雞蛋的,路邊現宰活雞的,流動三輪車賣豆腐腦的,家庭小作坊呼燒餅的,西家七旬老漢中氣十足的一聲聲 「甜玉米熱棒子」,東家響起的 「收破爛咯——」,拖長的腔調。
用不了多久,我會知道哪家的粥裡麥仁比別家多。
那些因為申請季的壓力和焦慮而錯過的生活、錯過的快樂、錯過的陪伴、錯過的瞬間,我將不再錯過。
那個提案 | 凝視一個無聲的世界
沒錢,就是喜歡看電影 | 傳播藝術專業
終於,有人為我搞到了包機回國服務
註:部分動圖來源李子柒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