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了,蒼蠅又開始活動了。大家應該都有拍打蒼蠅的經歷,無論從哪個方向下手,蒼蠅總是會快一步飛離。從這個現象我開始了今天的神遊。
打蒼蠅
我猜想蒼蠅之所以反應快,也許是它感知的速度快,於是去搜了搜蒼蠅的眼睛有什麼特別的。昆蟲的眼睛叫複眼,由不定數量的小眼(Ommatidia)組成,這些小眼每一個都是細小的獨立感光組織。構成複眼的小眼數目因依物種而定,從幾個到幾萬不等。
相比於人眼,複眼的優點包括更廣闊的視野範圍,有效的計算觀察物體的方位、距離,從而可以作出快速的判斷和反應。人眼每秒可以分辨24幅圖畫,而昆蟲的複眼可以分辨240幅左右,因此昆蟲可以看到比人放慢10倍的動作。一個不科學的佐證:電影《蜘蛛俠》中主角皮特被放射蜘蛛咬了之後,也曾說感覺一切都變慢了,電影中還有慢放的視覺鏡頭。
人類(左)和蒼蠅(右)視覺對比圖
不過人眼還是有好處的,人眼的解析度比較高,可以看到一張清晰的「圖」。而昆蟲複眼的解析度取決於複眼個數,複眼個數越少,看到的圖像,馬賽克就越嚴重。所以蒼蠅的視覺就相當於慢放的馬賽克圖像,人類的慢動作確實很難打到它們。
感知並不是現實
既然我們和昆蟲看到的世界不一樣,那麼,哪一個世界更好,哪一個世界才是真實世界呢?接著我又搜到了一個認知科學家唐納德·霍夫曼的採訪,霍夫曼非常肯定「我們的感知所呈現的世界與現實完全不同。」
霍夫曼稱他的理論已經在數學上得到了證明,大意如下:「根據自然選擇,同樣複雜的兩個生命體,『看到現實』並不比『看不到現實』更適合生存。」也就是說,看到更多的現實並不能給我們帶來進化的優勢,相反,感官只給大腦提供幫助生存的信號就夠了。
就像有一個球從眼前飛過,我們並不需要去判斷這是一個足球還是一個棒球,只要本能地感覺有東西飛來,下意識躲開就行了。就像此刻我在電腦上編輯一篇文章,我點開桌面上一個藍色的小文件夾。這個藍色小文件夾裡有一張供我打字的紙嗎?當然不是,但這個界面就是我編輯一篇文章所需要理解的全部內容了。現實是這樣的:它比我們需要知道的多得多,了解這些有時甚至會干擾我們的工作能力。
既然我們受制於人類的感官,我們對於宇宙的觀察、對生命的思考,不都是建立在「人類感官」這個不靠譜的軀殼上嗎?這些大命題不就成了「空中樓閣」?它們還有意義嗎?
是的,那些重大問題的答案也許遠遠超出我們的認知,我們能做的一切不過是偷偷望上一眼,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和尚,隔著藏經閣的窗子,偷偷瞧一眼浩如煙海的佛經典籍……
探索邊疆
也許永遠都到不了盡頭,但不妨礙人類在進化過程中不斷探索邊疆。在這一點上,科學、哲學、藝術的參與者們,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
對知識的追求是一種邊緣,語言是一種邊緣。科學、哲學與藝術都在試圖定義不可知的事物。量子物理、認知科學、人工智慧,這些硬核科學都在推動我們與現實關係的邊界。小說、詩歌則以不同方式向內探索關於「靈魂」的答案。現代哲學家維根斯坦說:「我的語言極限就是我的世界的極限」。
不用害怕或是遺憾,也許永遠沒有唯一的答案。就像博爾赫斯在《時間的新反駁》中所說:「所以,就讓我對信念的一瞥仍然作為一個感情軼事;讓那一夜浪費在我身上狂喜時刻和關於永恆的暗示,繼續局限在這張紙上,公開地不被解決。」(找不到中文版本,按照自己理解翻譯的。)
最後,讓我們欣賞一場文學和科學的邂逅,英國華裔女詩人莎拉·侯(Sarah Howe)寫給科學家霍金的一首十四行詩,題目為《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