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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翁佳妍
編輯|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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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7月31日的暴風雨夜裡,一個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男孩度過了自己11歲的生日,一名不速之客私闖民宅告訴他:因為你足夠特別,我將帶你找到同類。他收到一封錄取通知書,「上面有一塊蠟封、一個盾牌飾章,大寫H字母的周圍圈著一頭獅子、一隻鷹、一隻獾和一條蛇」。
這是一份前往新世界的邀請函,不僅將那個戴著破眼鏡,被姨媽姨父虐待,不抱期望地等著上一所爛中學的男孩帶進了位於英國北部不知名曠野的霍格沃茨魔法學校,也將全世界的無數讀者帶進了《哈利·波特》的世界。
2020年7月31日,哈利·波特40歲。這一天,也同樣是《哈利·波特》系列的作者J·K·羅琳55歲的生日。只不過,無論是40歲的哈利·波特,還是55歲的J·K·羅琳,這個生日過得都有點鬧心。
大約一個多月前,羅琳在推特上轉發了一篇名為《新冠疫情之後,為來月經的人們創造一個更為平等的世界》,該文呼籲人們關注所有「來月經的人」在疫情中被忽略的生理用品需求。
羅琳轉發配文:「來月經的人?我知道有些詞可以代表這些人,女人。」這句略帶諷刺的話其實並不準確,因為「來月經的人」不只女性,還有跨性別男性和非二元性別者;而跨性別女性(生理性別男,自我認同為女性)是女性,卻沒有月經。
很快,羅琳被貼上「反跨性別者」標籤,遭到圍攻。羅琳試圖解釋自己的觀點,並嘗試溝通,「我理解並尊重跨性別者,但剝奪生理性別的概念會讓很多人不能有意義地討論他們的生活。我在說真話,而不是發洩仇恨。」她表示,如果社會性別的定義過於隨意,那麼假裝是跨性別女性的男性就會對女性造成傷害。
只是,這個回應遭到了更多指責。《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主演們也紛紛與之公開割席,哈利的扮演者丹尼爾·雷德克裡夫「為J·K·羅琳的言論給大家帶來的痛苦而深感抱歉」,赫敏、金妮的扮演者也表明立場:「跨性別男女性與生理上的男女性沒有差別。」
還有讀者翻起了舊帳,表示羅琳對哈利初戀女友秋·張的設定有種族歧視嫌疑。與赫敏、盧娜等獨立、聰慧的白人女角色相比,她任性、軟弱、戀愛至上,像是迎合對亞裔女性刻板印象。
兩個聚集總共百萬哈利·波特全球粉絲的網站「破釜酒吧」和「麻瓜網」將羅琳開除,原因是「她對跨性別者的態度與書裡立場背道而馳」,網站刪除了羅琳的所有照片和官網連結,甚至建議粉絲抵制羅琳其他作品。
作為多年的《哈利·波特》書迷,我不同意羅琳的觀點,也無意為她辯護,只是,如此拒絕討論,僅因其異見便遭到抵制,甚至被迫噤聲的事態令我費解——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是值得深入探討的開放式話題。羅琳的觀點有其保守和局限,但這並不意味著面對異見,所有人都必須跳起來,喊一樣的口號。
羅琳創造的哈利·波特世界帶給無數讀者的最大教益是包容——人們可以自由選擇伴侶,無論同性異性;尊重你不了解的少數族裔和神奇生物,他們是和你一樣平等的存在;我們與世界另一端的人並無不同,身為人類,就要以全人類的苦難為苦難。
只是如今,這些受益於這個世界的人,因為羅琳的異見,給她貼上標籤,將其驅逐——這不是我期待的世界,這也與哈利·波特曾帶給我們的成長教育完全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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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系列的第一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誕生於1997年,但直到三年後,霍格沃茨的中國校友才開始陸續進校。2000年10月,《哈利·波特》前三冊被引進中國,北京王府井書店的首發儀式上,孩子們從凌晨五六點開始排隊。外國記者趕來拍照,提問:「《哈利·波特》這樣的書引進中國是否會水土不服?」《哈利·波特》中文版編輯王瑞琴答:「現在的中國是一個開放的中國,並且開放速度非常快。」
王瑞琴找了三位女譯者,因為「羅琳是女作者,由女性翻譯會更細膩」。
《魔法石》的譯者之一曹蘇玲當年70歲,是老翻譯家曹靖華的女兒,在前蘇聯長大,精通俄語和英語。她負擔創世紀任務:給三個孩子取名,管不會魔法的人叫「麻瓜」,潛伏在陰暗處的黑魔王被形象地譯成「伏地魔」。
中文魔法世界優雅簡潔的風格是她定下的。姨媽住女貞路,破釜酒吧連接兩個世界,賣魔法書的麗痕書店,妖精銀行古靈閣,購物街對角巷。老太太不會電腦,譯文密密麻麻謄抄在小綠格子稿紙上,布滿修改痕跡。再由工作人員一個字一個字輸入電腦。
第一部譯到一半,因為一些個人的顧慮,曹蘇玲放棄了翻譯,由更年輕的馬愛農接手,後來,她和妹妹馬愛新成為《哈利·波特》系列中文版的主要譯者——在《魔法石》的譯者一欄,也印著一個代表兩位譯者的名字:蘇農。
霍格沃茨是個與世隔絕的城堡,有四個學院,代表四種性格特質。我理所當然認為自己是格蘭芬多——勇敢正直——這不是每個人都努力嚮往的嗎?
書中小孩過著和普通的中國孩子沒兩樣的校園生活,交友,樹敵,趕作業,打球賽,怕考試,和老師頂嘴。然而,這又不是我們熟悉的學校——
它很酷:儘管有一長串校規,搗蛋鬼卻是大眾偶像,「越過規矩一個腳趾」總被教授偷偷縱容。它是世界大團結的熔爐,學生各色各樣,黑人白人亞裔;老師有鬼魂、狼人、混血巨人;男女教員幾乎一樣多。
它也自由得多。十幾歲的小孩被認真當作大人,被稱為「韋斯萊先生」、「格蘭傑小姐」。上學要坐火車,學期結束才能回家。要是足夠小心,半夜能在學校遊蕩,甚至能探索充滿危險生物的禁林。還有某種程度上的隨心所欲:可以養寵物,談戀愛,冰鎮檸檬汁巧克力聖代吃到吐也不會挨罵。
它又正兒八經在做學問。小小年紀走班上課,做實驗用坩鍋,圖書館寫作業到午夜,論文要寫幾英尺長的羊皮紙,考試三小時。
後來,長大後的我遇到許多同齡的外國校友,我發現,霍格沃茨對我們的意義大不一樣:歐洲小孩的重點是「學魔法」,是隨意移動的樓梯,把針變成紐扣,讓壞表哥長豬尾巴。而對於我,它是另一種夠不著的成長方式,更自由、更寬容、更有趣,相比之下,魔法簡直是最不重要的魅力。
我不羨慕開學典禮自動冒出盛宴的禮堂,而是校長發言只有兩個字:「吃吧!」還有校歌,每個人竟然能隨便選喜歡的調子。韋斯萊雙胞胎用《葬禮進行曲》旋律唱校歌,校長鄧布利多也替他們緩緩指揮——這種自由支配人生的危險樂趣,很多中國孩子要到成年後才慢慢知道。
《魔法石》告訴所有人——霍格沃茨是理想學校,魔法界是理想社會。這和羅琳的初衷相符,一次採訪中,她表示「哈利是容器」,首要功能是帶著同樣對魔法世界一無所知的讀者觀察一切。而當孩子們合上書、返回現實,它又成為一本書大小的庇護所、藏在口袋裡的三個朋友、不和人分享的溫熱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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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哈利·波特》,世界上多了無數翹首期盼11歲的小孩,他們都等待著一封用翠綠墨水寫著自己名字、由貓頭鷹送達的信。我也一樣,當時的我滿懷真誠的熱情,甚至忘記這是一所英國學校——要是真被錄取,我該要怎麼聽懂課。
只是,現實中的孩子都沒等到貓頭鷹送達的信件,他們等到的是一部比一部更真實的《哈利·波特》。
從第四部《火焰杯》開始,這個魔法世界開始變得不同,用譯者馬愛農說法就是,「從第四部開始,就不能算在兒童文學範疇了」。
《火焰杯》的厚度幾乎是前三本總和,歷險第一次拓展到霍格沃茨以外。
這年暑假,哈利跟羅恩一家觀看魁地奇世界盃,他驚奇地發現魔法不只存在於英國,全球都有各有地域特色的魔法師。新學年,歐洲魔法界舉辦爭霸賽,來自法國和東歐的學生到訪霍格沃茨,國際友人光臨令人眼花繚亂,聖誕舞會讓小心思發酵。哈利有了喜歡的女孩——亞裔學生秋·張,但她卻中意哈利的對手塞德裡克。
許多讀者表示《火焰杯》是哈利·波特系列中的最愛,因為熱鬧,還因為廣闊的魔法世界初露端倪。但這也是會令人逃避重讀的一部,因為,它最精彩,熱鬧,卻也是艱難時世開始前的迴光返照。
它第一次暗示盛世下大難臨頭:伏地魔日益強大,世界盃賽黑魔標記重現,人們卻熱熱鬧鬧,對正常生活搖搖欲墜渾然不知。
它第一次出現無辜者死亡。黑魔王復活需要哈利的血,因此爭霸賽被陰謀操控,他將在比賽最後被騙至一片墓地。毫不知情的對手塞德裡克被無辜裹挾,作為「礙事的」,被隨便地除掉了。
讀《哈利·波特》長大的孩子們開始意識到,羅琳打造的這個世界不完美,魔法世界不是理想世界,它不是逃避現實的烏託邦,它只是普通人類社會——像麻瓜世界一樣也有偏見、歧視和傾軋。
偏見植根於「血統」——擁有魔法能力的正當性,因此它是劃分鄙視鏈的重要指標。純血統蔑視麻瓜出生者、混血巫師以及與這些「劣等種族」友好相處的同類。他們認為除自己外都是低級人類。
霍格沃茨創辦者之一斯萊特林就是血統論鼓吹者,拒絕錄取麻瓜出生者。由於另三位創始人的制衡(格蘭芬多偏愛勇者,拉文克勞喜歡智者,赫奇帕奇為所有好學者敞開門),魔法界對種族的偏執尚未產生嚴重後果。霍格沃茨甚至還開了一門課《麻瓜研究》,儘管許多人覺得它只是浪費時間。
霍格沃茨也不十全十美,它有褊狹的一面。儘管教育理念儘可能包容,它卻仍對邊緣群體缺乏同理心。它理所當然奴役眾多家養小精靈,將其視為沒有自由的家務奴隸。小精靈被迫聽命於人類,奴役時間長得令他們認為生來如此。
巨人、狼人、馬人等少數族裔被人類逼到社會夾縫。儘管狼人一個月只有幾天有攻擊性,這一身份即意味著被社會接納的可能性為零。由於人類害怕巨人,巨人幾乎被趕盡殺絕,被迫聚居在巖洞中。
即使在霍格沃茨,僱傭少數族裔也需要承受巨大輿論壓力。防禦術教授盧平因為狼人身份暴露,就算教學水平歷年最優,仍被迫離開。海格由於巨人血統被八卦記者曝光,收到大量要求辭職的威脅信件。
驅動《哈利·波特》全書的核心——伏地魔的衰弱、復活到最終被打敗,則是一種隱喻,導致人類自相殘殺的人性之惡難以被趕盡殺絕,它潛伏在身邊,伺機死灰復燃——《火焰杯》之後,魔法世界陷入伏地魔獨裁統治時期。《鳳凰社》《混血王子》《死亡聖器》一部比一部暗無天日。
羅琳自己也證實魔法世界是「現實的鏡像」:「哈利·波特一個主題是:世界殘酷,哈利的世界和我們的一樣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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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琳用一個兒童故事高明、殘忍地預告:「哈利從現實逃進另一個世界,以為某處有個出口供他逃出生天,其實沒有。無論有沒有魔法,人性就是人性。」
好在,哈利還是哈利,如《哈利·波特》系列電影製片人大衛·海曼的第一印象一樣,「有難以言說的善良」。
伏地魔復活後,霍格沃茨的管轄者不願相信真相,假裝一切如常。甚至派官員入駐霍格沃茨「授課」。一堂防禦術課,一位自命教授的政府官員要求大家收起魔杖,回歸死記硬背。有人決定削弱魔法訓練,鼓吹「讓學生通過考試才是學校的宗旨」。
哈利當堂提出異議,「我們不需要做好準備,迎接等在外面的一切嗎?」他再次在課堂喊叫有些人不願聽的真相:伏地魔復活了。這給他惹來麻煩。讓他被罰抄「我不能說謊」,抄寫方式是用一把做成羽毛筆的刀,將這句話無數次刻在手背上。
哈利將「我不能說謊」無數次刻在手背上
這也是《哈利·波特》給讀者成長教育中的重要一課——在重壓之下保持自由、獨立,敢於不懼權威,這是英勇的、甚至過於理想主義的。只是,儘管選擇勇敢意味著風險,但我們仍不得不這麼做。
哈利並不是漫威英雄那樣的天選之子。在書裡,羅琳將他描繪成一個莫名其妙被天降大任的普通人:脆弱、容易不安、需要朋友,和在書外同他一起長大的孩子沒什麼不同。
他需要面臨所有人的痛苦和困厄。《鳳凰社》後,每本書尾聲都伴隨著一名或多名重要角色的死亡。《鳳凰社》中,教父小天狼星為救哈利,被伏地魔黨羽殺害。《混血王子》中,總能搞定一切的大家長鄧布利多也死了。在第七部大戰時,許多重要人物犧牲——死亡是《哈利·波特》系列反覆探討的話題,也是無數孩子最早接受的死亡教育,只是,它帶給他們的痛苦和啟示一樣多。
作為沒有劇透的第一批讀者,閱讀中途猝不及防面對生離死別,我起初還帶著微弱的希望——這是個兒童故事,不會有人真正死去,然而最終總是眼淚泡溼最後幾章。我甚至怨恨作者,人真的需要經歷這麼多所愛之人離去,才能成長?
我非常不願意面對每一個我愛的角色死去。我極度失望地發現,就算有魔法,死亡仍然是不可戰勝的,死亡不可能成為一個輕佻的玩笑:隨便復活、永生,從此幸福地繼續生活。
《哈利·波特》持續不斷地告訴所有人,死亡就是死亡,只是逝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活下去,而你對他們的愛,會給你持續不斷繼續生活的力量,這樣他們就不算真正離去。
《死亡聖器》中,哈利與伏地魔決鬥前,他用復活石召喚出所有死去親友的幻影,在他們陪同下去面對死亡。當他的一部分被伏地魔殺死後,他在靈魂中轉站遇到死去的鄧布利多——
在七冊書中,這對師生無數次探討死亡,「你覺得我們所愛的逝者真的離開我們了嗎?」「在你覺得困厄之時,對他們的思念難道不是愈發清晰了嗎?」
《哈利·波特》是個嚴肅的道德寓言,在魔法糖衣下是現實的苦藥,關於少年時期需要了解的生命母題:愛、友誼、背叛、信任、死亡、恐懼、勇氣。三人組的生活故事,讓同齡的孩子們形成了初始的粗糙價值觀。比如,正直、善良、勇敢是做人底線;規矩是用來打破的;寧可死都不能背叛朋友;死亡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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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最特別的一點是,三位主角隨讀者年齡的增長而增長,七部書講述了一群孩子從幼年到成人的故事。
我們並不缺類似奇幻小說,也講少年組的歷險。經典的有50年代的《納尼亞傳奇》,它是羅琳的靈感來源,《哈利·波特》設定成七部完結,就是致敬同為七部曲的《納尼亞傳奇》。同時期不時冒出挑戰者,例如,歐洲的《冒險小虎隊》和美國的《雞皮疙瘩》,但沒有一部能替代《哈利·波特》。
出版《哈利·波特》的bloomsbury出版社童書總監表示,《哈利·波特》顛覆了很多童書的規則,比如絕不能太長,角色應該在整個系列中保持差不多的年齡。這是《哈利·波特》與其他兒童文學的最大區別:它在真正陪伴讀者長大。
佛蒙特大學政治科學教授安東尼·吉爾茲尼斯基在接受果殼網採訪時表示,《哈利·波特》將對和三人組一起成長的千禧一代產生深遠影響。孩子們不會有意關注小說價值取向,但正是這種潛移默化,將會使一代人的世界觀產生變化。
我個人的經歷某種程度上可以印證安東尼·吉爾茲尼斯基教授的推斷。
對我來說,霍格沃茨無論如何都是一所真實存在的學校,它給我提供了18歲以前需要的、卻不處於應試教育核心地帶的價值觀教育,它是一本針對11歲到17歲孩子的做人指南。
赫敏,書中女主角,是我從小最想成為的人。第一冊《魔法石》裡,她被設定成長相平平的學霸,因其咄咄逼人的聰明,不怎麼受歡迎。十三歲後,她開始表現出強烈的社會參與意識——為了幫助因正當防衛而刺傷馬爾福的巴克比克,她日以繼夜查閱法條,尋找往年案例,以期幫助無辜生命脫罪;為了喚醒被奴役的小精靈們的權利意識,她偷跑去廚房給小精靈演說,讓他們向人類索要薪酬、假期和福利;她牽頭成立「鄧布利多軍」,試圖抵抗幹擾霍格沃茨教學秩序的人,她攛掇哈利在採訪中說實話,登在《唱唱反調》上。
乖巧可愛、適時裝傻也許能讓女孩活得更舒適,但這不是赫敏,用羅琳的話說,赫敏「是不被定義的」,她說自己想借赫敏塑造一個「女孩的典範」——女孩總被要求讓渡很多重要的東西:自由、個性、智慧、參與社會的權利,但赫敏不會,傳統性別規則根本夠不到她。
在自己構築的魔法世界中,羅琳一直嘗試挑戰由體力決定的所謂男女生理差異,「女性完全可以像男性一樣戰鬥。」她說,這是很多女生接受到的最早的女性主義教育,只是,沒有人能想到,若干年後,傳遞性別平等觀念的羅琳卻因一句話陷入一場關於「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的圍剿。
這是在安東尼·吉爾茲尼斯基教授意料之外的現實——讀《哈利·波特》長大的孩子,也會忽視不完善的異議可能存在的價值,擠壓理性討論的餘地,使可以探討的話題淪為簡單粗暴、非黑即白的反智狂歡。
《哈利·波特》中,羅琳曾借鄧布利多之口寫下:「只要我們目標一致,敞開心胸,習慣和語言的差異都不會成為障礙。」
而現實中,被粉絲開除出哈利·波特世界的羅琳在社交網站慶祝自己55歲生日時,隻字未提哈利·波特,而在評論留言區,一位網友寫道:「今天早上,在我妻子的孩子們面前,我燒毀了我所有的《哈利·波特》小說,他們尖叫著、哭泣著,請求我不要這麼做……」
這讓我想起《哈利·波特》最後一部出版前,盛傳哈利將在與伏地魔決鬥時死去。拿到《死亡聖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到最後一章「十九年後」,看到「傷疤已經十九年沒有疼過了,一切太平」,我快樂到幾乎放聲大哭。
然而,羅琳卻在採訪中表示,讓哈利活下去是個更艱難的決定。相比死亡,在文明受到重創後繼續活著,將世界恢復常態,與毀滅一切相比,更艱難也更勇敢,「我想讓他去做一件更高貴的事,建立一個更好的世界。」
建立更好的世界——不知40歲的哈利是否還在為此努力,至於如何做到這一點,在《哈利·波特與火焰杯》的最後,鄧布利多給了我們一點提示:
「雖然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說著不同的語言,但我們的感情卻是相同的。我們只有表現出同樣牢不可破的友誼和信任,才能與之抗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