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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愛的安德烈》裡,龍應臺對兒子說:
人生,其實像一條從寬闊的平原走進森林的路。
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結夥而行,歡樂地前推後擠、相濡以沫;一旦進入森林,草叢和荊棘擋路,情形就變了,各人專心走各人的路,尋找各人的方向。
那推推擠擠同唱同樂的群體情感,那無憂無慮無猜忌的同僚深情,在人的一生之中也只有少年期有。
人變得成熟、自覺以後,逐漸會意識到自己是誰,餘生想獲得什麼,並在一定程度上明確了哪些朋友值得全力關注,哪些只是在消耗精力。
這種篩選過程有個學名,叫社會情緒選擇理論。
你將一個朋友拉入黑名單,必然也將另一個人「通過好友申請」。
你被一個朋友圈「好走,不送」,也代表著被另一個朋友圈「歡迎光臨」。
生活的不同,環境的差異,思想觀念與生活態度的天壤之別,都會讓故友作鳥獸四散。
這一點,看似殘酷,但避無可避,也無需避。
張愛玲在香港大學與炎櫻結識,後來要好,幾乎要被懷疑同性戀。 張愛玲的書中插畫,多由炎櫻創作著色,照片拍攝者,亦多為她。和平年代,她們談學業、服裝、食物、氣短情長以及亂七八糟,戰爭來臨時,則一起避戰火。1944年8月,胡蘭成與第二任妻子離婚,與張愛玲結婚。炎櫻是證婚人。
可惜,青春的水花衝開以後,湍急的時間裡,只看得到有去無回的人。
年長後,她們逐漸疏離,後來斷交,幾乎老死不相往來。一個在美國孤獨度日,一個在日本快意人生。
炎櫻曾在信裡問,為什麼莫名其妙不再理我?張愛玲說:我不喜歡一個人和我老是聊幾十年前的事,好像我是個死人一樣。
真正的朋友,資源、地位、見識一定相當。即便有些友誼,看起來超越階級,但觀念的水位,也一定是相近的。朋友是分享觀點的人,而不僅僅是交換感情。
只看真人秀與抗日神劇的人,與閱讀阿倫特卡夫卡的人,自然難以走到一起;
沉迷於麻將的人,與一個週遊世界的人,自然難以成為朋友;
在政府部門終年跪舔、作惡的人,與一個民主戰士,自然沒有共同語言。
所以,友誼走至末路的時候,不要強求,不要刻舟求劍,不要水中撈月,不要以舊日情意來挽回,不要口出惡言。
只需坦然承認:它結束了。
然後,麻友繼續去尋覓牌友,嫖客去和渣男結盟,書迷與影迷成為至交,環遊世界的驢友去遇見留學生,哈佛MBA去結交耶魯法學院碩士,伯牙和子期惺惺相惜,謝耳朵與萊納德互爆互炸,小S和範瑋琪、阿雅、吳佩慈等女明星組成姐妹淘。
如果你說,我還是沒有朋友,怎麼辦呢?
餘華在《在細雨中呼喊》中說過:
我不再裝模作樣地擁有很多友人,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我寧願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自尊,也不願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種表面的朋友。
越是沒有底線的人,「朋友」越多。「這是我朋友,那是我朋友,哦,他呀,我也認識,我朋友」。
越是自我尊重的人,越慎重認領朋友。因為他知道,一來雙方都要有這份情感認知,二來智識與德行一定相當。
真正的知己可遇而不可求,或許終其一生,我們也遇見不了鄺文美,遇見不了子期,遇見不了萊納德。這真是遺憾。
但在遺憾之前,你一定要問一句自己:那些明亮的人,如果與你相遇,你是否有與之相匹配的分量?不至於成為廉價的信徒(也必成為廉價的叛徒),而是終生的至交。
文 | 周衝
相見不如懷念
竹風廬
茶| 器 |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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