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永進:狗富貴,貓相忘

2021-03-01 知識父母

【寫在前面】這篇文字寫於2009年6月28日,算是一老友被確認要做大官兒之後的喜訊讀後感。時至今日,老友做大官已經做出繭子來了。好玩在於,時間延續,胡扯八扯撩貓逗狗的悠久勾連還在延續。盤點文檔的時候遇到,樂了。發出來,自己再樂一回。

我才不管什麼達爾文達爾武的,也不管進化論退化論的。叫我說,地球上的動物分類,只拿他們對食物的佔有程度說事,就足夠了。於是,動物分為三類即可——貓類、狗類與人類。

隴東鄉下人用一個故事詮釋貓狗成為天敵的原因。說當年,玉皇大帝打算給動物們定量食物,狗搶著說,他每天需要吃七盆八老碗,飯量大。輪到貓,他怯生生地說,他每天吃一核桃碗碗就夠了。結果,玉皇大帝便大幅縮減了動物們的食物定量。帶來的後果是,貓夠吃不假,而狗狗們,整天餓著肚皮。於是,狗一見到貓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他們便成了天敵。

貓和狗的故事告訴我們,動物們的欲望是不同的。食慾不同,貓狗成為彼此的天敵。性慾也不同,西門慶武大郎也成為天敵。據一位姓馬名斯洛的大爺講,欲望是很低級的東東,只有自我實現才算是生命的天堂。叫我看來,所謂自我實現,還是欲望嘛。大不了,說成一種高級欲望,而已!

貓和狗究竟怎麼區分?眾說紛紜。拿出梁山上天罡地煞們分豬肉的大秤,都掂量得清的,貓輕狗重嘛。拿社會地位分,也行,民間故事說貓是老虎的老師,狗卻不是。當然,生物學家們裝出一幅最權威的樣子,搞出來一些鬼畫符般的DNA圖形,蒙人咋滴?叫我說,就拿食物佔有量的多少來分,最簡明。

貓類,狗類,人類。誰是人類呢?如果宇宙間動物只能被分為三種,那,只有皇帝陛下才堪稱人類。因為,普天之下,率土之濱,都是他家的。天下有樹,樹的根部幹部稍部,每一部分都是他的。葉子果子,自不必說。土裡有土豆蘿蔔花生,都是他的。還有可人尤物惹火佳人,李師師楊玉環一幹精美食物,都歸他。

人類有儲備食物的惡習,比如皇帝老兒小兒們,後宮就積攢著三千佳麗不止。不用,看著也受活嘛。這就叫做佔有。狗類呢?食量就很大很大。我這樣說,大約出自於我狹隘的經驗。毛澤東時代,人都餓著,狗自然沒得吃,餓著脊梁貼後心。聽說,現在的狗狗們也學會挑食了。我想,那肯定是資本家說的,小資們跟著鸚鵡學舌,以體現自己生活上了檔次,云云。

貓類比較本分,覓食從不多佔。大約,這也屬於智商低下的表現。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老鼠都會修倉庫的。有些老鼠積攢的食物,兩年吃不完。聰明啊!狗類們經常幫著人類覓食積攢超量食物,故此,世有效犬馬勞的說法,鷹犬的說法。還有一個說法,叫幫狗吃食,很沒道理。實情是,狗幫人覓食,人並不幫狗吃食,遑論覓食啦!

扯到現在,想想,進化論還是有它的道理的。比如,很久很久以前,大澤鄉的陳涉,沛縣的劉邦,不都是貓類麼?和我們這些溫順的貓一樣,瞪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勞作,伸懶腰,混日子。有一天,陳涉劉邦們遭遇天啟,突發奇想,有如麥加山洞裡的穆罕默德,亦有如,菩提樹下打坐多日後的釋迦牟尼。覺悟啦!

仿偉人語:世界上怕就怕覺悟二字,咱狗類有別貓類,就在於咱最講覺悟。一天,劉邦見到了始皇帝贏政堂皇的車駕,紅眼病突發,感慨道,「大丈夫生當如此啊!」另一天,躬耕壟畝的陳涉突然冒出一句,「狗富貴,勿相忘。」同伴笑話他,「痴心妄想呀,咱等貓類,怎麼可能搖身一變成為一條狗狗呢?」陳涉感慨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從那以後,陳涉此前所經歷的貓類生涯,便有了完全不同於其它貓類的漂亮解讀,完成這個解讀的是一位名叫孟軻的亞聖。亞聖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睏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抬頭望天,天天見,可俺們這些個智商低下的貓類,愣是沒聽懂天肚子裡的咕噥聲,能聽見的,不是教主,就是聖人。孟軻就是,穆罕默德也是。陳涉們聽見了沒有,當時沒說,劉邦拿下天下之後,有關他的身世,司馬遷替他補充了相關猥褻不雅故事。這是後話。

狗類們生活有細節麼?當然有。問題是,在貓類面前,狗類們總是很儼然很儼然滴。於是乎,在貓類們的世界,狗類們的生活細節是不容流傳的。要說有,那也只能是「周公吐脯,天下歸心」之類,也只能是蕭何月下追韓信劉皇叔三顧茅廬之類,不能是別的,不能有任何臭汗臭腳丫的氣味兒。陳涉初步脫離貓類之後,進駐深宮,表情陰沉。來了一批當年的貓類夥伴,個個缺心少肺陽光少年,大談特談當年,大談特談與陳涉先生同為貓類的通俗故事。一點也不高雅,陳涉很不高興。

陳涉不高興,後果很嚴重。那些陽光少年,立馬噤聲,灰溜溜地逃出了辦公樓。只是,陳涉革命尚未成功,所以,還來不及整肅朝綱。後來那位劉邦,革命終於成功了。孫中山言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孫中山和劉皇叔一樣,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貓類得僥倖。劉邦就不同,很僥倖,大漢革命,以大秦與西楚的失敗而告終。於是乎,陳涉先生犯過的小毛病,陳涉先生未及發作的大毛病,數症並發,韓信彭越英布等稔熟狗類生活細節的傢伙們,個個人頭落地。

古龍小說中寫了很多漂亮的廢話,比如,「知道得多的人,死得快!」像咱們學校的高三把關數理化老師,知道得也不少啊,任哪樣刁鑽古怪的偏題怪題都能解,怎麼一個個腆著肚子活得好好的呢?其實古龍沒錯,這些人所知道的,並非狗狗們撒尿偷情的生活細節,所以,無恙,很無恙地活著。想想韓信彭越英布之流,由貓類晉升狗類,已經不得了了不得啦,劉邦先生榮升天子之後終於躋身人類,他們呢,還不知死活,不知進退,大難臨頭而不自知。身敗名裂,純屬咎由自取嘛!

劉邦說張良,「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大謬!張良先生的最高智慧,乃在於,「運籌於千裡之外,決勝於帷幄之中」是也。為老而告,回歸林泉之下,放棄處心積慮贏來的狗類身份,毅然回歸貓類。曾經,居廟堂之高,則忽悠其民;而今,處江湖之遠,而忽悠其君。讓皇上放心,方可性命無憂啊!張良在千裡之外,猜中了劉邦錦繡帷幄裡寢食不安的小腦子小念頭,高,實在是高!戰場上的決勝,韓信絕對高過張良,但韓信,思想顯然不夠解放,作為一條狗類,敗在主婦呂雉之手,也算死得其所。

為啥要寫這篇廢話文章呢?說來話長。

其一,近來老談公民意識,未免審美疲勞,徹底貧一回,算是一種自我放鬆;

其二,咱老友近日有喜,做了大官兒,有多大,不告訴你,反正,祖墳冒青煙級別,很可觀滴;

其三,老友做大官兒,自然得祝賀祝賀,只是紅頭文件還沒到,正式登基尚有待吉日,咱不好意思立馬撰寫「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之類過於無恥的賀詞,但總得表示表示;

其四,同有老友做大官,嵇康寫了篇《與山巨源絕交書》以體現崇高人格及不合作精神,咱沒那麼高尚,只是撰文提醒自己以後得珍愛生命遠離危險品,呵呵!

其五,老友白丁之時貓類之時,曾屢次撰文對俺實施諷刺挖苦之能事,今日當抓住機遇,瘋狂報復之,哼!

其六,一言以蔽之——狗富貴,貓相忘。忘卻相濡以沫耳鬢廝磨,從此相忘江湖相敬如賓。範仲淹雲,微斯人,吾自個兒歸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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