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喋喋
編輯｜何潤萱
「她有沒有不假的地方？」
這是一條被點讚超過6萬次的，網友評價鞠婧禕的微博留言。
8月10日，微博大V「ba哥專用」 分享了一段鞠婧禕的採訪並稱「這是我看過最無聊最莫名其妙的一段明星採訪」。
視頻中鞠婧禕被要求分享一段童年趣事，於是鞠婧禕說起了「小時候喜歡吃米線但媽媽非讓自己吃麵，經過討價還價，點了一兩米線一兩面」的故事，拋開故事本身的無趣，71秒裡鞠婧禕笑場多達5次，幾度因為笑得太厲害而說不下去。
截圖自騰訊視頻
這段視頻被觀看超過800萬次，評論多達4萬條，網友表示：「點開之前沒想到會這麼......難以描述」、「 不知道為什麼，看得很生氣」、「她有沒有不假的地方？」。
關於鞠婧禕「太假」的討論被頂到了熱評第一，樓中樓裡網友分享討論著鞠婧禕的各種「罪行」：比如鞠婧禕說不記得今年是2012年還是2020年、化妝了卻自稱素顏等等。
毒眸觀察到，這只是近期鞠婧禕密集招惹的風波之一。
除此之外，豆瓣網友考古鞠婧禕的「迷惑言行」，總結出一套「鞠學」，王思聰在微博對「鞠學」的點讚也進一步令其出圈；8月7日，鞠婧禕隨行工作人員趕走電梯裡的代拍令其惹上「耍大牌」爭議，她發微博回應風波：「謝謝善良的人，還有保護我的人。」
鞠婧禕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進入被用放大鏡審視的階段。
和許多遭遇過群嘲的流量藝人的粉絲一樣，鞠婧禕的粉絲也感到憤懣，他們認為偶像什麼也沒有做錯，沒有戀愛出軌、偶像失格，更不是「法制咖」，卻承受著過大的惡意；而在吐槽鞠婧禕的網友眼中，她最大的罪名不過一個字：「假」。
從美貌出圈到翻車，只用8個月
鞠婧禕成為話題人物是在8個月前。
2019年12月初的「愛奇藝尖叫之夜」活動中，鞠婧禕憑藉一套港風復古紅毯造型出圈，不僅被認為是當晚紅毯上最美的女藝人，還掀起了仿妝熱潮。2019年末至2020年初，有影響力的美妝博主紛紛推出鞠婧禕尖叫之夜仿妝視頻，其中兩隻在B站播放量過百萬。
B站上的鞠婧禕仿妝視頻
這次紅毯上的一戰成名是某種天時地利人和的產物。
鞠婧禕的妝容造型精準卡中「復古港風」這一流行關鍵詞，容易引發社交網絡的討論和美妝圈模仿，是為「天時」；當晚參與紅毯爭豔的女明星並不多，則是「地利」。
有豆瓣網友表示：「尖叫之夜居然都沒有流量花去，只有倪妮、海清、袁泉、歐陽娜娜、鞠婧禕和程瀟，鞠婧禕都能豔壓了。」近年代表性流量女星是人稱「四楊雙麗」的楊冪、楊紫、楊穎、楊超越、趙麗穎和迪麗熱巴，她們皆未出席去年的這場活動。
鞠婧禕在尖叫之夜的紅毯妝容
但「人和」仍是關鍵因素。當晚的鞠婧禕，的確比大眾印象裡前幾年的她變美不少。幾年之前，鞠婧禕一直被認為是枉擔了「四千年美女」稱號的鄰家小美女，大量女明星可以將其輕鬆豔壓。
其實「四千年美女」這一稱號本身即帶有誤讀成分。
2014年底，日本2CH論壇出現一則討論鞠婧禕的帖子，標題為《中國出現4000年一遇的偶像》 ——當時SNH48尚未被日本AKB48除名，仍屬於AKB官方姊妹團，受到日本網民的關注並不稀奇。
這則帖子演變成一則標題叫《中國4000年第一偶像誕生》的日媒報導，傳播到中文網際網路後，又被誤譯為「四千年一遇的美女」，這一隆重的讚美被放到當時毫無知名度、外形頂多算小家碧玉的鞠婧禕身上，激起巨大的爭議。
鞠婧禕的疑似整容過程因此被網友扒出來，並被娛樂自媒體調侃：「4000年美女在3997年的時候，還只是長這樣……」數年來，鞠婧禕反覆推拒「四千年美女」的稱呼，2015年她接受騰訊娛樂專訪，曾激動地表示：「（那則新聞）都是假的！假的！嚇死我了。」
2016年6月，參演《九州天空城》的鞠婧禕在電視劇發布會上與女主角關曉彤同框，並不以美貌著稱的「國民閨女」關曉彤輕鬆豔壓了當天看起來身材矮小、妝容也略顯寡淡的鞠婧禕。
這次比美成為大眾定義鞠婧禕顏值水平的重要坐標系：認可她在偶像裡顏值出挑，但就身材比例、氣質等因素綜合來看，則與女明星有「壁」。
因此鞠婧禕在2019年末的妝容出圈被視為勵志的逆襲。
當時輿論集中於探討鞠婧禕到底是怎麼變美的，豆瓣小組中出現一座600層的豆瓣高樓，標題叫《是鞠婧禕本人美商高還是團隊審美好啊？頭髮、眉毛、睫毛絕了》。
豆瓣網友群策群力探索鞠婧禕的變美技巧，劉海修飾額頭、摩根燙墊高顱頂、夾子蓬鬆髮根、野生眉、種睫毛、醫美等知識點紛紛出現，由於乾貨太多，這則帖子被收藏了2700多次，是鞠婧禕妝容出圈事件中最火的討論之一。
然而隨著大眾對鞠婧禕的美容術研究得愈發深入，對鞠婧禕的好感卻趨於下降，原因是鞠婧禕依賴了太多後天因素為顏值加分，卻堅稱自己天生麗質。
早年鞠婧禕視頻截圖
比如網友列出鞠婧禕長相的逐年變化，但鞠婧禕的粉絲總在為偶像澄清整容傳聞，說偶像是天生的；早年圖頻顯示鞠婧禕發量不多，如今頭髮卻可以濃密得看不見發縫，網友猜測鞠婧禕使用了假髮片、髮際線粉修飾發量，但鞠婧禕表示自己的秀髮全靠「遺傳」。
鞠婧禕的身高目前也是未解之謎。早年綜藝節目中報出1米59身高的鞠婧禕，當場被數名隊友質疑謊報。鞠婧禕立刻辯解：「我真的沒有謊報身高，指不定現在還長高了，160。」當被身高1米58的隊友萬麗娜要求起立比身高時，反而是萬麗娜看上去更高一點。
「鞠學」
圍繞鞠婧禕的後天美貌，輿論繼續往更玄妙的方向發展：不僅質疑她的臉、頭髮和身高，甚至有網友懷疑鞠婧禕使用了墊肩改善頭肩比例。而鞠婧禕則頻繁地穿著露肩上衣展示直角肩，試圖澄清這一質疑。
通過小技巧為美貌錦上添花值得稱讚，但鞠婧禕這種武裝到牙齒的美容術已經超過了不少網友的心理閾值：7分天生，3分打扮值得學習，3分天生，7分打扮，則會讓普通人對明星「濾鏡」稀碎，產生「此人原裝長相還不如我」的感受。
網友與鞠婧禕之間不知不覺展開了一場拉鋸戰：鞠婧禕發精修美照，網友便收集發布同一造型下的生圖。
但鞠婧禕自帶磨皮的霧面底妝和不露發縫的濃密頭髮至今仍未被破解，就像 Angelababy 神奇的外貌變化一樣，解謎之前，爭論不會休止。
除了打假美貌，對鞠婧禕產生興趣的網友進一步深入研究到鞠婧禕日常言行、真人秀表現和過往採訪……「鞠學」應運而生。
吃飯要咀嚼數十下
著名的迷惑行為之一是，鞠婧禕在疫情期間戴上防疫效果大打折扣的超大號口罩走機場，只為了讓臉看上去顯小。這一行為的靈感或許是來自日本女星齋藤飛鳥，齋藤飛鳥的巴掌臉可以輕易被花王蒸汽眼罩和口罩遮得嚴嚴實實，被視為究極小臉的代表人物。
但鞠婧禕的臉在同等身高的女明星中並不算小，甚至可以說是頭肩比較虐的那類藝人，打造這樣的人設並不現實，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鞠婧禕非常擅長自誇的特點也被挖掘了出來，被王思聰點讚的「鞠學」高樓中，鞠婧禕被指非常善於借用第三方觀點自誇：比如鞠婧禕多次講述自己進入公共場合後，美貌驚豔眾人、被當做明星搭訕的經歷。
她在綜藝節目中做作的表現也被通過放大鏡觀瞻。在一檔明星獨居觀察綜藝中，鞠婧禕頂著妝感明顯的「素顏」起床、用兩隻手才能擰動門把手、在平地上突然趔趄、自稱早上醒來會不知道今年是2012還是2020。
隨著「鞠學」的不斷發酵，當下鞠婧禕的形象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女團出身流量小花，而是一個用力過猛拗著不食人間煙火天然人設的人造美女。
像鞠婧禕這樣能夠成為一門「學問」的明星藝人屈指可數。從肖戰、王一博的「九學」、《花兒與少年2》中的「花學」、黃曉明的「明學」到如今圍繞30+女明星產生的「姐學」，無一不是現象級娛樂事件的產物。
由於娛樂明星、綜藝節目、八卦事件「X學」化的過程常常伴隨著娛樂論壇的熱議、看客的瘋狂吐槽，粉絲往往非常心疼捲入其中的偶像。但從結果來看，「X學」對於當事人未必是一件壞事。
伴隨「九學家」的花式嗑糖，「博君一肖」CP大爆，肖戰、王一博雙雙躋身頂級流量；《花少2》中被罵慘的寧靜，如今是《乘風破浪的姐姐》中最具女王風範的代表姐姐；《中餐廳》中討人厭的黃曉明也憑藉在《浪姐》中「求生欲滿滿」的表現口碑回升。
但一個從「X學」中逆風翻盤的重大前提是：明星本身要有過硬的作品或是人格魅力。
寧靜成為人見人愛「靜靜子」過程中，一個著名的圈粉點是她曾穿著軍大衣領金雞影后獎盃，業務能力與性格的颯爽交相輝映；黃曉明的翻盤過程中，去年播出的去油之作《鬢邊不是海棠紅》居功至偉。
鞠婧禕看上去則缺少靠作品翻轉風評的潛質：作為演員，她還沒有影視代表作，目前在各種豆瓣7分以下的中小成本劇集中演女一號；作為偶像，鞠婧禕早已從SNH48畢業，缺少舞臺的她也很難靠舞臺表現圈粉。
如此看來，鞠婧禕突破輿論危機的難度只會更大。
偶像還是明星，這是一個問題
鞠婧禕已經從SNH48畢業單飛近三年，仍未在偶像和明星之間找到自己最舒適的定位：鞠婧禕當下的主要事業是做演員，但她的形象更為飯圈所買單。
四五年前起，鞠婧禕在SNH48的一百多名偶像中就是人氣TOP，擁有死忠粉絲真金白銀的擁戴。粉絲口中的鞠婧禕，與「鞠學」中矯揉造作、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截然不同，是敬業、寵粉、真誠、元氣滿滿的少女偶像。
2017年第二次拿到總選冠軍後，鞠婧禕在星巴克訂了1700杯冰搖檸檬茶送給粉絲，一度傳為寵粉美談。採訪裡問到她喜歡的顏色，鞠婧禕說自己沒什麼喜歡的顏色，但粉絲為自己選擇的應援色是藍色，因此對藍色比較喜歡。
「出村」後的鞠婧禕仍然不忘初心，作為事業發展最成功的SNH48偶像，今年仍然回到公司的劇場表演舞臺、提攜後輩，排練過程也很敬業。鞠婧禕在社交帳號大量上傳自己的美照，這也被粉絲視為偶像賣力營業的表現。18張不帶重樣的自拍是偶像對粉絲應援最好的回饋。
但在不少網友眼中，那些做作的、臉部角度不變的精修自拍「營業感」太重了。有豆瓣網友開帖點評鞠婧禕的自拍，稱其缺乏靈魂，相比之下，張子楓、趙露思等女星發布的充滿生活氣息的抓拍圖更受好評。
偶像的「營業」自覺可以解釋鞠婧禕的大部分表現：精修過再轉成live photo格式的照片、修飾得毛茸茸的可愛髮際線、通過紅色系化妝品打造的泫然欲泣楚楚可憐感、真人秀裡二次元少女式的犯迷糊瞬間。
這是一種迎合了男性凝視的白瘦幼、易掌控的審美風格，與養成系少女偶像受眾的趣味高度重合。
在此基礎上，鞠婧禕還試圖打造自己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形象，這也顯得站不住腳：此類人設對美貌的純天然程度要求頗高，而出道7年的鞠婧禕在網際網路上留下了太多圖頻物料，變美軌跡清晰可考，立此人設只是自欺欺人。
隨著醫美和整形的普及，大眾並不反感明星整容，卻反感後天美女自詡「天生美貌」。如今越來越多女星通過承認整容拉高了大眾好感度，不久前景甜在一場帶貨直播中大方坦承自己做了失敗的雙眼皮埋線，自嘲成了「悲傷蛙」，反而被網友稱讚可愛。
當下努力拗天然美女人設的鞠婧禕無疑是在逆勢操作，必然越努力，越被嘲。
當然，這種人設上的誤判也情有可原：鞠婧禕是SNH48偶像中走出的第一個內娛明星，這條轉型之路沒有現成可以複製的經驗，試錯在所難免。
雪上加霜的是，鞠婧禕延續自身偶像特質所選擇的人設，在當下的娛樂圈早已過氣。
明星作為一種商品，其人設也被要求與時俱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時髦度已經大打折扣，當下流行的女明星是充滿個性表達、「姬裡姬氣」、有性張力的「姐姐」們。
有顏任性、敢於嘗試魔鬼口紅色號的寧靜正在變得越來越受歡迎；劉詩詩和倪妮被網友拉郎的雙人CP「為妮寫詩」已經照進現實，二人合作的雙女主劇備受期待；《浪姐》中，張雨綺與李斯丹妮的「綺趣蛋」CP殺入長期被男流量佔據的超話CP榜。
這個時代或許對無聊和做作越發苛刻了，人設無聊、講著無聊的「米線故事」的鞠婧禕成為了眾矢之的。堆砌虛假人設的明星，會有千萬人來戳穿其假面。
但這種苛刻也未嘗不是一種機會。畢竟無聊的藝人千千萬，此刻被聚焦的只有一個鞠婧禕。注意力是寶貴的資源，相比無數難以被記住的無聊小偶像，鞠婧禕既不幸又幸運。
看上去鞠婧禕已經到了某種臨界點：繼續做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少女偶像，無法讓明星場域裡的路人買單，難以儘快擺脫當下的輿論危機；丟掉偶像場域裡積累的既有優勢，展露更真實的自我，則是另外一種冒險——
摘掉「假」標籤後，將靠什麼被記住——有趣的表達、作品、抑或是業務能力？這或許是鞠婧禕需要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