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回憶起在一家舊金山遊戲公司的實習經歷時，一位開發者說，她覺得體驗還不錯——但某個周五除外。那天下午，一位製作人命令她去清洗調酒機——「這是實習生的工作」。
「我直接拒絕了。我告訴他，我不是被僱來洗機器的。如果他需要幫助，可以向我提出請求，而不是命令。」這位開發者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後來她成為了那家公司的一名全職員工，但工作不到一年就被解僱了。
大學生和年輕開發者能夠通過實習邁入遊戲行業的大門，了解遊戲工作室的環境，並積累對於職業生涯發展至關重要的經驗。但作為臨時僱員，很多時候實習生除了需要完成日常工作之外，還不得不面對許多不公正待遇，例如被領導隨意使喚、長期加班、被欠薪，或者拿不到任何合同。
在2020年，有兩款遊戲反映了遊戲行業實習生的生活。《Going Under》和《Say No! More》都將實習生作為主角，批評了遊戲公司剝削年輕開發者的職場文化……根據開發商的介紹，以及與來自美國、芬蘭、法國和英國的十幾名遊戲開發實習生的交流，我們發現它們能夠引起遊戲行業實習生的廣泛共鳴。
在《Say No! More》中，一位實習生入職遊戲公司，但短短幾秒鐘後，同事們就開始讓他泡咖啡、修理印表機，做各種雜活兒。「通過扮演實習生，你很容易理解權力和地位。」《Say No! More》遊戲總監馬裡奧斯·溫特(Marius Winter)表示，「我們希望講述一個剛剛進入職場，不認識公司裡任何同事的年輕人的故事。我們想讓玩家有機會面對一位嘴裡掛著『經驗比錢更有價值』幾個字的老闆，然後對他說不。」
在Glassdoor等僱主點評網站，你有時能看到員工對公司的評價，但對於何為良好的職場氛圍，絕大多數年輕開發者和應屆畢業生缺乏清晰的認識。由於擔心失去潛在的工作機會，他們也不太願意公開評價工作條件，或者私下討論辦公室八卦……因此，在與《華盛頓郵報》的對話中，大部分受訪者都選擇匿名。
尼克·卡曼(Nick Kaman)和凱倫·波洛克(Caelan Pollock)是《Going Under》的開發者，他倆在華盛頓州西雅圖長大，親眼見證了發展為這座城市帶來了哪些改變。在西雅圖，亞馬遜、微軟等巨頭企業激發了創業熱潮，而他倆希望通過第三人稱roguelite《Going Under》來反映初創公司的環境——在遊戲中，主角傑基(Jackie)的任務是在幾家破產的初創公司與敵人搏鬥。
「傑基在公司裡處於最弱勢的位置，我們覺得這種安排很合理。」卡曼說，「她被迫聽從那些自以為是的高層人士的意見，不過在她看來，那些主意愚蠢、短視，有百害而無一利。」
許多實習生和合同工擔心失去證明自己的機會，認為這種機會一生只有一次。在某些情況下，他們之所以長期加班，並不是因為被公司強制要求，而是出於一種自我施加的壓力。
「有一回，我的合同只剩下最後幾天，公司遲遲沒有與我談論下一份合同。當時我特別緊張。」一名來自芬蘭的實習生說。據他透露，他在一年內與僱主籤了6份合同，但僱主卻突然拒絕與他續約……這名實習生參與了一款將心理健康作為主題的遊戲的開發，但遊戲尚未完工就不得不離開。
加拿大手遊公司Get Set Games關卡設計實習生謝潑德·卡梅隆(Shepherd Cameron)說，他在實習的頭幾個月裡經常加班，原因是念大學期間就養成了踏實肯幹的工作心態。「當時我什麼活兒都做。」卡梅隆回憶說，「我每天熬夜到很晚，周末也會加班，盡最大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老闆和同事發現我太疲憊了，真的不鼓勵我熬夜工作，或者過度勞累。」
「我認為大多數實習生都需要證明自己，但我很幸運，加入了一家不支持加班的公司。」
根據不同國家的勞動法，某些工作室習慣於儘可能長時間僱傭實習生，直到必須開始支付工資為止。例如在法國，如果一名實習生的實習期超過兩個月，公司就必須提供一個帶新職位。據一位法國實習生透露，當他前往某公司實習時，對方就將實習期定在了兩個月。
雖然實習生的薪水很低(甚至無薪)，但遊戲公司卻希望他們能夠像全職員工那樣完成工作。前述法國實習生他曾經在另一家法國工作室實習，拿到了最低的實習生工資，月薪介於550~650歐元之間。在那段實習期裡，他從周一工作到周日，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如果他想請半天假，就必須連續幾天加班，來補上耽誤的時間……「我承擔著一名開發者的責任，卻沒有同樣的地位或待遇。」他說。
當然，也有實習生遇到了不錯的僱主，在實習期間積累了寶貴經驗。
2019年1月，Failbetter Games幫助實習生露西·安·瓊斯(Lucy Ann Jones)從切斯特搬到倫敦，讓她在公司待了6周，參與開發《無光之空》。到了瓊斯找工作的時候，Failbetter還向她介紹了幾位關鍵聯繫人，並在她結束實習前幫助她重新包裝了簡歷。
「漢娜·弗林(Hannah Flynn)是我的領導，她不但確保了我能夠參與儘可能多的工作，還在我從一座安靜小鎮搬到倫敦的整個過程中給了我支持。」瓊斯說。
「實習期間的經歷相當確實可怕，但我想，也許正是辛苦工作才成就了今天的我。」另一位開發者說。在英國念書期間，他曾經在一家小型工作室無薪實習——「我認為這更像是一次培養技能的機會。」
「我真的覺得那家公司為我提供了我所需要的東西，當然他們也能從中獲益……與其他充滿饑渴感的年輕設計師一樣，剛開始我很有激情，但隨著時間推移，那種熱情漸漸消失了。遊戲行業需要謹慎地對待新人，我的個人經歷算不上什麼良好示範。但我也知道，很多實習生的遭遇甚至比我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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