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4月,多家紙業上市公司率先公布一季度業績預告。其中,有兩家給三好同學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家是太陽紙業:預計一季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簡稱「淨利潤」)可達10.72億-11.26億元,比2020年同期的5.36億元增長100%-110%。
一家是晨鳴紙業:預計一季度淨利潤11.00億-12.00億元,比2020年同期的2.03億元增長442%-492%。關於利潤暴漲的原因,太陽紙業給出了兩條:一條是自2020年三季度以來,山東基地、寮國基地6臺紙機相繼投產,產能實現較大幅度釋放;另一條是國內溶解漿產品市場景氣度恢復,產品售價提升帶動盈利能力大幅走高。晨鳴紙業同樣給出了兩條:一條是市場需求提升,機製紙銷量同比增長,且公司主要紙種均落實提價,提價效益明顯。概況起來,其實就是「量價齊升」。另一條是紙漿價格上漲,晨鳴實現了漿紙產能平衡,漿紙一體化優勢凸顯,成本優勢突出,進而帶動利潤上揚。兩家紙業大佬這樣的盈利能力有多驚人?大名鼎鼎的裕同科技,是印刷圈目前唯一一家有公開數據可見,年淨利潤超10億元的企業。2019年,裕同的淨利潤為10.45億元;2020年,預計為10.97億-12.02億元。
問題是:同樣是賺十一二個億,太陽、晨鳴只要一個季度,而裕同卻要辛辛苦苦幹一年。行業與行業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當然了,紙業大佬也不是從來都這麼能賺。今年一季度,它們的利潤之所以這麼耀眼,主要還是與紙價大漲有關。正像業績預告已經提到的那樣。太陽、晨鳴的表現都這麼驚人,以白卡紙為主打的博匯紙業,又會交出一份什麼樣的一季報,會不會創出紙業企業的歷史紀錄?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紙價:高位續漲,但疲態已已顯
令印刷企業倍感壓力的紙價上漲,轉化為紙業大佬財報上成倍增長的利潤數據,看上去有些殘酷,卻是當前印刷產業鏈真切的現實。始於2020年五六月份的紙價上漲,在今年春節後達到了高潮。3月初,隨著部分主力紙廠突然大幅拉漲,原本在8200元/噸左右的白卡紙一舉突破萬元大關。原本漲勢相對溫和的雙膠紙、銅版紙,也達到8000元/噸以上的高位。一時之間,印刷圈譁然。老闆吐槽、媒體跟進,各地印刷協會也紛紛行動起來組織研討、商量對策,出版圈的兩位政協委員還將紙價暴漲問題作為提案,帶到了全國兩會。
不過,經過月初的躁動與喧囂,自3月中下旬開始,紙價似乎進入了暫時性的持穩、平靜期。從那時開始,雖然間或仍有漲價函來襲,卻並沒有在印刷圈引起太大騷動。這一方面可能是由於漲價的主力,轉向熱敏紙、轉印紙、複印紙等非主流紙種。另一方面可能是由於白卡、銅版、雙膠等主流紙種雖然也在喊漲,但紙廠、紙商在實際操作中遠沒有春節前後那麼強勢。比如,單次漲幅從3月初的1800元/噸,回落到常規的一兩百元、三五百元每噸。這是因為:經過前期的大幅拉漲,印刷圈老闆在採購上日趨謹慎,再加上四月是很多印刷企業的淡季,市場對紙張的需求並不像紙廠或券商預期得那麼樂觀。同時,由於國內部分紙種漲幅較大,出現國產、進口價格倒掛,吸引部分印刷企業轉向採購進口紙張。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對國產紙張的需求。
市場經濟就是這樣,當採購商選擇以腳投票,有意識減少和控制採購量後,一般就能獲得比恐慌性搶貨時更大的議價權。比如,有老闆反映,3月底有紙廠又發了一波4月的漲價函,但在真正採購時,漲幅卻並沒有宣稱的那麼大。而且,紙廠開始催著印刷企業下單了,這與春節前後的強勢形成了鮮明對比。從這個角度來看,3月底的這一波漲價函,更像是紙廠以漲促穩的策略,而並非是對繼續拉漲具有足夠的信心。當然了,紙價雖然續漲乏力、疲態初現,但尚沒有明顯的回落跡象。而且,在以漲促穩的同時,紙廠還希望通過停機限產,調控市場供需,穩定價格預期。比如,3月底,多家大型紙廠宣布將在4月停機檢修或轉產,減少白卡、銅版等紙種產能。
歸根結底,這就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供需博弈:印刷企業選擇少買,紙廠則以減產應對。關鍵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假如市場需求出現滑坡,紙廠和渠道的庫存不斷積累,總有一天紙價將會掉頭向下。反之,如果市場需求出現大幅回暖,高紙價可能就還會延續一段時間。
面對史無前例的紙價暴漲,印刷企業一方面可以選擇以腳投票,減少採購;另一方面還通過各種渠道呼籲政府部門介入調控,徹查價格上漲中可能存在的壟斷行為。3月初,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譚躍、潘凱雄、胡德兆等與紙價暴漲有關的兩個提案,曾引發出版、印刷和造紙圈的廣泛關注。
最新進展則是:包括紙價在內的原材料價格暴漲問題,可能已經引起中央高層領導的關注。比如,4月8日,由國務院副總理劉鶴主持召開的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第50次會議強調:要保持物價基本穩定,特別是關注大宗商品價格走勢。4月9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經濟形勢專家和企業家座談會上強調:要加強原材料等市場調節,緩解企業成本壓力。在高層領導接連關注大宗商品、原材料價格的背後,是我國3月的PPI(生產價格指數,能夠反映企業採購成本的變化)同比上漲4.4%,漲幅創下2018年8月以來的高點。有老闆可能要問了:高層領導關注的是大宗商品、原材料價格,跟紙價有多大關係呢?三好同學注意到,
在參加4月9日座談會的企業家名單中,有一個熟悉的名字:胡德兆——廣州白雲電器董事長。4月14日,白雲電器官方微信號詳細發布了,胡德兆在座談會上的發言內容。其中,胡德兆關於穩增長的第一條建議就是:加強市場監管,防止原材料暴漲。他這一部分發言的主體內容,其實就是在全國兩會期間聯合30多位政協委員提交的《關於防止原材料暴漲維護「六穩」「六保」的提案》。胡德兆引用提案內容,以銅材為例說明:原材料惡性漲價讓中小企業苦不堪言,陷入「做也死」、「不做也死」朝不保夕的困境。在被提案點名的價格暴漲商品中,紙張位列其中,漲幅為50%,居集成電路之後,排名第二。
在三好同學看來,這個提案或許是胡德兆被邀請參加座談會的主要原因之一。針對原材料價格暴漲,胡德兆在座談會上提出的建議是:國務院牽頭成立督查組,對原材料漲價情況進行監測,對違反市場規律的價格波動進行調控;加強行業自律,維持價格平穩有序;對國外進口依存度較高的大宗商品開展國際談判;加強市場監管,防止原材料價格暴漲,維護良好的營商環境。與提案的呼籲基本一致,只不過表達上不像提案那麼激烈。李克強總理主持的經濟形勢談會,相信國家發改委、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的負責人都會在場。在總理表態要加強原材料等市場調節後,有關部門將會如何施策,又將對紙價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不妨靜觀其變。紙廠持續不斷拉升紙價,自然令印刷企業倍感煎熬和憤懣。不過,靜下心來想想:
在任何一個產業鏈條上,有幾家企業不想儘可能地提升議價能力,在面對上下遊時掌握更高的話語權?問題只是在於:誰能夠真正在激烈的市場博弈中佔據主動,哪怕是階段性的。
而且,要以遵紀守法為前提。實際上,伴隨著紙價的上漲,紙廠從內心來說,也希望印刷企業能將成本壓力儘快向下遊傳導,以打通整個漲價鏈條,讓處於高位的紙價更具可持續性。說到這裡,三好同學想起了有造紙圈朋友說過的一句話:要漲價還不容易,把印刷機一停就行了。停機限產,進而減少產能供給,改變供需預期,最終達到提升議價權的目的。比如,今年1月,河北廊坊出現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實行短期全域封閉管理,造成部分印刷企業處於停產、半停產狀態,京津冀地區的印刷工價便一度有所波動。
也就是說,印刷產能的過剩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嚴重,稍有風吹草動就有可能改變供需雙方的力量對比。可為什麼印刷企業從未像紙廠那樣,通過主動停機達到漲價或保價的目的?道理很簡單:單臺印刷機的產能十分有限,跟造紙機沒法比。這不僅是造成印刷企業多、小、散的重要原因,而且使少數企業的局部停機限產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全國數以萬計的印刷機,即使停個幾百上千臺,影響的產能也相對有限,完全無法達到限產控價的目的。即使在一定區域內,由於印刷企業數量相對較多,企業間形成默契也基本上沒有可能。實際上,假如只有少數企業停機限產,那很有可能成為其他企業搶奪客戶的機會。而紙廠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況:單機產能巨大,市場高度集中。比如,
金光集團宣布金東1號機4月轉產純質紙6天,便可減少1萬噸銅版紙產能;金海4月中旬停機檢修6天,便可減少2萬噸銅版紙產能。而2019年全國銅版紙消費量不過535萬噸,假如三四家大廠選擇在同一時段停機限產,肯定會對短期市場供需關係產生較大影響。當然了,即使是市場高度集中的造紙行業,停機限產也並非百試百靈。一旦價格壓力逼近臨界點或市場需求陷入低迷,冀望通過停機限產達到漲價或保價的目標便可能落空。道理很簡單。對資產比印刷企業還要重得多的紙廠來說,一兩條生產線停產十天半個月還可以承受。有哪家能夠停機一兩個月不生產麼?如今,已處高位的紙價雖有繼續拉漲的意向,但印刷企業的採購卻日趨謹慎。加之,圈內外關於原材料價格暴漲的呼聲,業已進入中央高層領導關注的視野,持續高溫不退的紙價是否已經逼近拐點?也許用不了太久,就會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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