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下稱《鋼鐵》),一本屬於我們這一代人在激情燃燒的歲月的「聖經」,喜歡讀書的人,都讀過它,同時也大都將它列為影響自己的重要書籍。
這麼多年過去了,至今,對這本書印象深刻的,不是布爾什維克的紅軍與孟什維克的白軍你死我活的鬥爭,不是保爾的種種英雄事跡,不是那段「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的名言,而是——冬妮婭,一個清純漂亮的林務官的女兒,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到處打架惹禍的臭小子。有時候我都詫異,為什麼只對保爾和冬妮婭的戀情感興趣,而對其中弘揚的革命精神和共產主義思想領會不深?
不管怎樣,保爾和冬妮婭的戀情,夢幻而美好,就像好萊塢電影《羅馬假日》裡的安妮公主與窮記者喬·布萊德裡的浪漫故事。他們的戀情,給一本充滿革命、流血、硝煙、廝殺……的書,帶來些許新奇的感覺,就像漆黑的夜空,划過一道耀眼的流星。分屬兩個不同階級的青年的相戀,證明了愛情的力量和超越。
那個年代的書,基本內容大多為「共產主義理想」、「社會主義主旋律」、「階級鬥爭新動向」。反映人的情感、愛情的書,不是「資產階級」就是「大毒草」,難得有這麼一本紅色書籍描寫了一對青年男女純真而細膩的初戀情感。於是,保爾和冬妮婭的戀情,深深地打動著讀者的心,以至於對保爾和冬妮婭這段戀情的關注和痴迷,甚至壓倒了這本書的革命主題;以至於有人在重讀此書時,只看保爾和冬妮婭的故事,與當時公映蘇聯影片《列寧在1918》時,很多人無數次買票進場就只為看那段不到兩分鐘的「天鵝湖」鏡頭,看完就離場的行為如出一轍。那個年代,被壓抑的情感和對愛情與美的追求,只能靠這種方式釋放。這似乎解釋了我的詫異,但似乎又不是很充分。
當然,保爾和冬妮婭最終還是分手了。情感上看,是保爾的崇高理想高於個人情感;政治上看,是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的必然結局:革命必將壓倒愛情。當時,真是為保爾失去了冬妮婭而深深惋惜。
大約是在那種嚴酷的政治鬥爭中,兩個敵對階級青年的相戀,在符合普適人性的同時,卻悖離了無產階級的原則。而他們的初戀卻是這樣的自然和純真,甚至還有一些共同價值取向的基礎(比如嫉惡如仇,富有正義感,瞧不起「官二代」、「富二代」);他們的愛情真實、純潔而無可指責,但他們的分道揚鑣,卻又在情理之中。因此,即使到了今天,對此書的評論,仍然離不開保爾和冬妮婭的這段戀情。
《鋼鐵》沒有變,但世界變了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鋼鐵》沒有變,但世界變了,中國變了,保爾的故鄉也變了。時代的改變,對《鋼鐵》的價值評判也在改變。
本世紀初,國產20集電視連續劇《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公映,引起了一股對這本書的熱議,而在熱烈評論的氛圍中,已經沒有了當年推出這本書時「一邊倒」的讚揚現象,不同的聲音似乎更令人回味和思考。
南京大學《當代外國文學》主編餘一中認為,《鋼鐵》對讀者來說「就像受鈷60的照射,使昆蟲喪失生育能力一樣能使讀者失去獨立思考,喪失正常戀愛、交友、與友人相處和做有益工作的能力」。
俄羅斯文學研究會副會長、北京大學教授任光宣在肯定了此書「傳達出的不向命運低頭、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的精神」的同時,也認為:《鋼鐵》帶有強烈的時代色彩和政治傾向性,它在藝術性方面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因此,這部書有它的歷史局限性。
即使是保爾的故鄉蘇聯,在其解體後,俄羅斯文學界在強調文學的非意識形態化的口號下,也有觀點認為《鋼鐵》是一部當代神話,是史達林主義的產物,認為作者本人也是人為製造的神話,保爾的時代已經過去。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下,這部作品在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一次也沒有再版。
進而,《鋼鐵》在俄羅斯和烏克蘭還受到了批判。人們認為,這本書歪曲了歷史,違反了「生活真實」……更重要的是,《鋼鐵》把當年為了實現烏克蘭獨立而戰,烏克蘭的民族英雄西蒙·彼得留拉描寫成為無惡不作的「匪幫」,這是今天的烏克蘭人民難以接受的。
不論是在俄羅斯還是在中國,已有文章指出了《鋼鐵》迴避當年蘇聯、烏克蘭重大歷史的這一局限性……
對一本被奉為「社會主義經典文學」的主旋律作品,受到了不同價值觀的評判,甚至包括它的母語國,應該說是時代的進步。儘管這些不同聲音遭到了指責,甚至攻擊謾罵。《鋼鐵》最初的中文譯者梅益先生(1913 2003),就曾義憤填膺地撰文給予批駁。
實際上,一本20世紀30年代的書,一本史達林時代的讀物,放到今天社會發展的大背景中來解讀,其局限性是不言而喻的。且不講前蘇聯的巨變,今天的中國,已經拋棄了階級鬥爭,國人的幸福觀不再僅僅是為某種「主義」而奮鬥,我們的責任更不是去「解放全人類」,《鋼鐵》的政治色彩已經融不進現今時代的發展潮流。用今天的眼光和價值觀去審視《鋼鐵》,無可厚非;用歷史的真實去對照具有政治傾向性的《鋼鐵》,也實事求是;至於對此書藝術性的探討,更是屬於文學批評的範疇,再正常不過了。
況且,當初奧氏這本「完全寫自己的生平」的初稿,在青年近衛軍出版社的「幫助」下,「把作者變成了偶像、『一個人和革命者的典型』」,基本上是「將書根本重寫」。3
毛澤東時代,強調階級鬥爭,統一意識形態,固化國民教育,於是,經過修訂的《鋼鐵》從一部小說變身為一部政治教科書。書中所宣揚的「推翻舊世界的革命暴力」、「高昂的革命激情」,以及「共產主義新人的典型形象」符合中國那一階段的時代特徵;保爾所追求的道德理想,對命運的抗爭和「為共產主義事業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的精神,把他打造成了一個不懂愛情,沒有人情味的「鋼鐵鑄就的共產黨人」(史達林語),而這正是那個時代所需要的青年標杆。
在世界進入全球化的今天,各種文化的相互滲透和影響、價值觀的多元化、對革命和暴力的重新認識、理想和道德取向的變化 , 致使單一的意識形態社會已經一去不復返。保爾的英雄主義在今天中國青少年的觀念中可以轉化為比爾·蓋茨、姚明、馬雲,甚至某些影視明星。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英雄、理想和信仰,「與時俱進」也包含著價值觀和世界觀。
在一次對年輕人的讀書調查中,《鋼鐵》居然進了「死活都讀不下去的書」排行榜4。傳達出來的信號是:一個價值多元、訴求多樣、節奏快速的網絡時代,年輕人的閱讀興趣和方式有了很大的變化,《鋼鐵》要像過去那樣強化自己對青年的政治影響,已時過境遷,這似乎也表達出對《鋼鐵》的另一種評判。世界變了。
多災多難的《鋼鐵》故鄉《鋼鐵》曾經如此令人矚目,它最風光的時候,在26個國家發行,印刷量上千萬冊,幾十年來在中國熱度不減……然而,在今天的俄羅斯,特別是它的家鄉烏克蘭,《鋼鐵》卻被定位為一部有嚴重錯誤的作品而被廣大讀者冷落甚至批評。於是,我的視覺延伸到《鋼鐵》的故事發生地——烏克蘭。
美麗的烏克蘭,有迤邐的黑海海濱風光,有彪悍的哥薩克騎手,有著名的索菲亞大教堂,有歐洲第三大河第聶伯河,有因二戰而名揚天下的歷史古城雅爾達……然而,烏克蘭更有命運多舛的歷史。
1240年蒙古軍佔領基輔,開始了蒙古人在13世紀對烏克蘭240年的統治。
1654年,烏克蘭和俄羅斯結盟。
18世紀末葉,俄羅斯女皇葉卡捷琳娜大帝3次瓜分波蘭使古羅斯舊地烏克蘭併入俄羅斯帝國版圖。
1917年,俄羅斯爆發「十月革命」,建立蘇維埃政權,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也隨之成立。
1918年至1920年紅白俄內戰時期(也就是《鋼鐵》故事發生的時期),西烏克蘭被波蘭佔領,成為波蘭版圖的一部分;而東烏克蘭已萌發獨立的傾向。
1922年蘇聯成立,東烏克蘭加入聯盟,成為蘇聯的創始國之一;西烏克蘭被蘇聯割讓給波蘭。
1939年11月,二戰爆發,波蘭被蘇德合謀分割佔領,西烏克蘭與東烏克蘭合併。至此,烏克蘭統一於蘇聯版圖。
在長達數百年的歲月中,烏克蘭曾被外族統治、被鄰國吞併、被一分為二、與俄羅斯幾度分合,歷經坎坷,多災多難,淪為一個失掉自己國家的民族。它受到異族的同化,幾乎喪失自己的民族文化和語言,甚至自己的民族性。但是,渴望自由,期盼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烏克蘭人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謀求獨立的步伐。
隨著蘇聯的解體,1991年12月,烏克蘭舉行全民公決,最終獨立,成為一個主權國家。
回望歷史,歷經苦難的烏克蘭,最嚴重的一次災難,是上世紀30年代初幾乎是滅頂之災的「大饑荒」。
1932年至1933年發生在烏克蘭的大饑荒,是在史達林農業集體化運動背景下出現的災難,造成饑荒的原因,是「前蘇聯政權人為造成了烏克蘭大饑荒」。5烏克蘭獨立後,許多烏克蘭政治家和學者認為大饑荒是蘇聯對烏克蘭的種族清洗和種族滅絕。
死於烏克蘭大饑荒的人數至今不確切,有關資料估計在250萬到480萬之間,另一說為700萬人,而現烏克蘭政府認為是1000萬人。大饑荒致使大量兒童老人餓斃,人吃人現象屢見不鮮。一時間,烏克蘭大地餓殍遍野、鬼哭狼嚎,形同人間地獄。
大饑荒剛結束,始於1934年底的蘇聯肅反運動又向烏克蘭席捲而來。史達林曾授意肅反機構槍決烏克蘭的幾百名民間歌唱藝人。這些民間藝人是民族文化的活化石,他們的歌曲從來沒有文字記錄,得靠師徒代代相傳才能將歌曲傳下去。音樂家蕭士塔高維奇說:「每當他們槍決一個民間歌唱藝人或者走方說書的藝人,幾百首偉大的音樂作品就和他一起消失了。」
歷史的磨難和現實的殘酷,致使苦難深重的烏克蘭人對擺脫蘇聯的統治有著強烈的期盼,以至於1941年6月22日蘇德戰爭爆發,德軍佔領烏克蘭後,烏克蘭人歡天喜地、載歌載舞地迎接他們的「解放者」,對納粹軍隊捧上麵包、牛奶、葡萄酒……這是已經逝世了的《鋼鐵》的作者所絕對想不到的。
但,作者是經歷了「烏克蘭大饑荒」年代的!這個時期,正是《鋼鐵》所描寫的「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出生在烏克蘭的《鋼鐵》作者,怎麼回事?
奧氏與《鋼鐵》的局限《鋼鐵》的故鄉烏克蘭有這麼一段堪稱「國難」的「大饑荒」,而作者則視若無睹。我的視覺自然延伸到了《鋼鐵》的作者——在中國如雷貫耳的奧斯特洛夫斯基。
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1904-1936),因《鋼鐵》一書而被公認為無產階級的偉大作家。32歲就英年早逝的奧氏,雖然沒有多少複雜的經歷,但卻是一個年輕的「老革命」。
1904年9月29日,他出生在烏克蘭維裡亞村一個貧困的工人家庭。11歲就進當地的火車站食堂當小夥計,14歲進發電廠,給司爐工、電工打下手,也幹過鋸木柴、卸煤等雜活。
15歲時,他的家鄉成立了共青團,他成了第一代共青團員,並參加紅軍奔赴前線同白軍作戰。第二年,在一次激戰中他的頭部、腹部多處受傷,右眼因傷而失明,嚴重的傷痛使他不得不離開軍隊。
1923年到1924年,他擔任烏克蘭邊境地區共青團的領導工作。25歲,他全身癱瘓,雙目失明,完全失去了活動能力。1930年,26歲的他用自己的戰鬥經歷作素材,以頑強的意志開始創作長篇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小說1933年寫成,獲得巨大成功。此時的他,年僅29歲。
次年,他被吸收為蘇聯作家協會會員。1935年底,蘇聯政府授予他列寧勳章,以表彰他在文學方面的創造性勞動和卓越貢獻。
1936年12月22日,由於重病復發,奧斯特洛夫斯基在莫斯科逝世。
在以上並不複雜的履歷中,我們輕易地發現,在奧氏生命中的最後幾年,在他加緊創作《鋼鐵》的日子裡,正是烏克蘭大地發生「大饑荒」和「種族清洗」的年代。然而,奧氏筆下的烏克蘭,則是一幅金戈鐵馬的壯觀戰爭場面和熱氣騰騰的社會主義建設景象,對於當時正在發生的慘絕人寰的「烏克蘭大饑荒」,奧氏熟視無睹。顯而易見,奧氏屈服於政治高壓而選擇了沉默。一個槍林彈雨中浴血奮戰過來的人,一個為了崇高理想而不惜放棄美好愛情的人,一個既不怕失去生命也不怕失去愛人的鋼鐵戰士,在強權下,最終失去了一個作家應有的良知和正義。
或許,這是當時那種體制下的常態,抑或無奈,巨大的榮譽將其推向神壇,面對現實只能封口。因為不獨奧氏,比他更著名更偉大的蘇聯作家高爾基、法捷耶夫等同樣如此。戰爭時期的他們,錚錚鐵骨;和平時期仍然是他們,卻委瑣屈膝。
由此,我不得不相信,不僅《鋼鐵》有局限,奧氏也有局限;進而更認為,正是奧氏的局限,才導致了《鋼鐵》的局限。
但比他稍晚的同時代人,曾經也是一名紅軍戰士,被俄羅斯總統普京褒揚為「他全部的生命,都獻給了祖國」的當年蘇聯持不同政見作家索忍尼辛(1918-2008),以小說《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揭露史達林年代的黑暗,因此被關押、被流放、被驅逐,但絕不屈服。同樣是蘇聯著名作家,卻有不同的政治和人生選擇。
仍然是「鋼鐵」的《鋼鐵》作者在對奧氏失望之餘,我的視角繼續深入地對準奧氏。蘇聯解體以後,奧氏在《鋼鐵》以外的一些聞所未聞的信息逐漸浮出水面。有資料表明,奧氏並非如大家所認為的那樣,已經淪為史達林體制的吹鼓手,相反,他敢於針砭時弊,敢於抵制蘇共的錯誤路線和政策。
奧氏在朋友面前經常承認說:「我們所建成的,與我們為之奮鬥的完全兩樣。」3這是他直面現實說出的真話,不管是否針對「大饑荒」還是「大清洗」,能夠作出這樣的判斷,其勇氣不亞於當年他在戰場上的衝鋒陷陣。從他的這段話語中,我們能隱隱感到他內心的苦悶與矛盾,他對烏克蘭與蘇聯人民經受著劇烈社會動蕩的年代的認識,終於有別於高爾基、法捷耶夫們。儘管他沒有索忍尼辛那麼堅定與執著,畢竟,奧氏守住了良知的底線。
有人評論:依他的性格,他不會選擇沉默。他生前的摯友薩爾達託夫說:「尼古拉的個性太率直了,如果他不在1936年病逝,遲早會有人『幫助』他離開人世。」奧氏的侄女加林娜這樣描繪身處逆境時的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後日子裡,他不能忘記他度過的那些無眠之夜,在那些日子裡他總是在床底下放著一個收拾好的小箱子,以備在夜裡隨時遭逮捕。」
正是這種剛直不阿的性格,使我們還知道了,在「共產主義戰士」、「優秀的無產階級革命作家」等等光環的背後,奧氏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針對做過修訂的《鋼鐵》,他特別聲明:「這是小說,不是傳記,這不是共青團員奧斯特洛夫斯基傳。」以此表明他並非書中那個「高、大、全」、沒有七情六慾的保爾·柯察金。
他曾拒絕對白軍俘虜開槍,因此被押上法庭受審。他反對史達林時期的肅反運動,一些曾經與他並肩殺敵、交情深厚的戰友,都沒有逃過被逮捕、遭槍殺的厄運,這對於身罹重病的他,不啻沉重的打擊。由此看,奧氏的早逝,原因並非僅僅是病重。
如果梅益先生知道這些內幕,恐怕也會對《鋼鐵》和奧氏作出另外的評價。
成名後,奧氏是這樣詮釋《鋼鐵》的書名的:「鋼是在烈火與驟冷中鑄造而成的,只有這樣它才能成為堅硬的,什麼都不懼怕。我們這一代人也是在這樣的鬥爭中、在艱苦的考驗中鍛鍊出來的,並且學會了在生活面前不頹廢。」這既是對保爾成長經歷的總結,也是奧氏對自己性格的真實寫照。這個寫照,伴隨著他走完自己短暫的一生而沒有斷裂。
撥開歷史的迷霧,重現了一個真實的奧氏,他的良知和正義沒有泯滅,我又重拾了對他的敬意。《鋼鐵》的歷史局限(這個局限,很大程度上是被「修訂」出來的),並不妨礙現實中的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仍然是一位「堅硬的,什麼都不懼怕」的「鋼鐵戰士」。
同時我的那個詫異也有了合理的解釋:當保爾被「改編」罩上光環、推向神壇時,眾生就只有仰望而難以效法了。最終,也只有他和冬妮婭的戀情真實可信,讓人難以忘懷。
對《鋼鐵》的重新評價和《鋼鐵》與它的作者前世今生的真相告訴我們:歷史,終究會還原它的本來面目!
來源:《貴陽文史》2015年01/02期,作者高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