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殼棉鞋
朱成墜
退養後,每逢冬季,起早時,我就喜歡穿上蚌殼棉鞋,又溫暖又舒適。
小時候的我,還是在1958年我母親沒有參加工作之前,我曾經穿過老母親做過的蚌殼棉鞋。那時,老母親會為我和根墜弟、成英妹,納鞋底,做鞋幫,縫棉鞋。我就親眼看見,老母親將麵粉放在舀勺裡,用清水拌勻,再把舀勺放到煤球爐上,在炭火上,不停地攪拌,直到製成麵糊。老母親將零頭碎布,糊成厚厚的鞋底布,放在太陽下面曬乾。之後,按照各人雙腳的大小,剪成鞋底,不停地納制。老母親的右手中指戴上了一枚頂箍,用來頂針。還備有一把帶柄的鐵錐子,當頂箍無法穿過鞋底時,就用鐵錐子來穿洞,然後,把一根粗實的線繩,穿過鞋底,不久,就能夠納成一對鞋底了。老母親還用從布店買來的藍色或黑色的鞋面布,裁成鞋幫,絞縫外口,形成半圓形的褶皺,作為鞋幫的上緣。不久,我就能夠穿上蚌殼棉鞋了。再早時,大約在我四五歲的辰光,老母親還為我縫製過小花布鞋面的蚌殼棉鞋,依稀的記憶裡,還有著花花草草的印象。
讀書之後,我就沒有穿過幾次蚌殼棉鞋了。因為老母親已經參加鐵路北火車站的工作了,無暇為我與弟妹過多地縫製蚌殼棉鞋了。讀小學時,由於我的繪畫功課比較好,美術老師陳競對我格外器重。有一天美術課後,陳老師贈我一張山西電影院的阿爾巴尼亞電影《山鷹之歌》的電影票,請我趕去觀看。我急匆匆地趕到了泰山電影院,落座後,僅數分鐘,就被檢票員查出是我走錯了電影院,請我出去。我趕到山西電影院,觀看了數十分鐘,電影就結束了。出了電影院,冬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我只得冒雨趕回家,而腳上穿著的卻是一雙蚌殼棉鞋。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溼滑的上街沿和泥濘的土路上,飛快地行走,那雙蚌殼棉鞋全都溼透了,鞋面和鞋裡水淋淋的。到家後,脫下的蚌殼棉鞋焉不拉幾的,樣子十分難看。第二天,陳老師見到我,還問:「電影好看嗎?」我言不由衷地回答:「很好看!謝謝陳老師。」以後,我從小人書裡,認真地看了這部電影,彌補了沒有看完整的缺憾。
及至,讀中學,參加工作,我就沒有穿過蚌殼棉鞋。讀書時,我極為羨慕別的同學能夠在寒冷的冬季,穿上各式各樣的棉鞋,特別是蚌殼棉鞋。而我卻只能穿著帆布球鞋,腳上套上一雙棉紗襪子,就與寒冬作伴了,那雙腳真的是夠冷的了。下課後,我往往會在教室裡蹦跳,用手指摸教室的橫梁,每次都能探到最高處,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身子也回暖了一些。進了工作單位,我在十天之內,就奔赴皖南歙縣的巖寺化肥廠工地。憑著參加小三線建設的證明,購買了棉大衣、棉帽子和棉球鞋,那雙黑顏色的工作用棉球鞋可真厚實保暖。以後,在冬季施工中,我總是穿著這雙棉球鞋,它伴我度過了皖南山區的寒冷冬季。
改革開放之後,市場上的鞋類非常豐富,選擇的餘地十分廣泛,不少既暖熱又好看的休閒鞋、運動鞋紛紛出現在市場上。那種老舊模樣的蚌殼棉鞋已經不為人們待見了,蚌殼棉鞋的銷路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在大商場裡,我幾乎看不到蚌殼棉鞋的蹤影,不知它們哪兒去了。
2015年退養之後,我呆在家中的時間多了,每逢冬天,就感到室內的寒意,一直琢磨著買上一雙蚌殼棉鞋,作為越冬的夥伴。一天中午,我到老滬太路近共和新路的北盛菜市場,去購買湖南省平江縣出產的野山椒辣椒醬。繞過菜市場,在面街的一家雜貨小店裡,一眼就看到了小方格鞋面的蚌殼棉鞋。試穿以後,感覺大小適中,甚是舒服,遂以十元的價格買了下來。回家後,冬季的每天凌晨作文,就穿在腳上,雙腳暖和和的,穿久了,還會出現些許的汗漬。這些年來,我一直把這雙蚌殼棉鞋作為過冬的暖腳物,在家時,須臾不曾讓它離開我的雙腳。出門,我是從來不穿這雙蚌殼棉鞋,擔心它不耐磨礪,會損壞了。
蚌殼棉鞋,是我幼年時的所愛。及到晚年,重新回到了我的生活之中,為我暖雙腳,御風寒。我很是感激這雙並不起眼的蚌殼棉鞋,是它陪伴我安度凜冽的寒冬,它真是我的歲寒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