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初中還在穿小姨年輕時候的衣服,一件咖色羊毛大衣。
翻看我小時候的照片,學校為成績優秀的孩子合影留念,只有我還在穿媽媽年輕時候的一件紅色西裝。
羊毛大衣、西裝,現在聽上去很時髦的款式,可當時的同齡人都是各種粉色、紅色、黃色的套裝了,而我還在撿著媽媽級別的長輩衣服來穿。
媽媽還會給我跟弟弟做衣服,我記得很清楚的是她買了一塊粉紅色的褲料,給我做了兩條一模一樣的背帶褲,我穿了很多年。
春末夏初時,她愛買那種棉綢的花布頭兒,給我做一條抖勁的花褲,涼快舒服,時髦是談不上了。
印象中的小時候,平日裡我很少能穿得上新衣服,都是小姨、堂姐給的,但我穿得很開心,還記得堂姐把她穿不了的綠色格子褲裙給了我,我穿上就捨不得脫下來。
那時候書包是媽媽手工縫的布袋,軍綠色迷彩。水杯是爸爸喝光的老白乾酒瓶,系上根棉線繩兒就上學了。
作業本從來都是兩面書寫,草稿紙是家裡的掛曆——背面算題。
那時候,從沒覺得在意自己穿什麼,沒有什麼,也從來沒有羨慕嫉妒過別人什麼,更從來沒有自不如人過。
高中時在縣城上一中,縣城裡的女孩們都留著飄逸的長髮,洗衣服都是汰漬碧浪,洗頭髮都是飄柔海飛絲。我自然還是什麼都沒有。
考到省城石家莊上大學,軍訓時身邊很多都是城裡姑娘,她們討論防曬霜和超女,我都是第一次聽說,起初不知道超女是什麼,後來聽得多了才明白那是一檔選秀節目,她們都用簡訊給喜歡的選手投票。
而我是在大一下半年才鼓起勇氣跟我爸提要求買個小靈通。
自稱被窮養,其實有點標題黨,因為當時家裡條件確實很一般:父母根本不用在窮養和富養之間糾結,窮養是唯一的選擇。
但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卑呢?
也是長大後才明白父母為我付出了很多小時候無法體會的苦心。
小升初時,爸爸託人找關係把我送到了中學同屆中班主任最優秀負責的那個班裡。
初中時,身邊少有人正畸牙齒時,爸爸就帶我去牙科正了一年的牙,雖然結果不理想,但現在想來,他肯在這種地方花錢也是一種前衛意識了。
高中在縣城一中住校,一個月回家一次,睡一晚第二天就要走。記得那次,回家正好趕上下雨,天冷腳也冷,爸爸二話不說便帶我去買了新鞋。
剛上大學,我第一次用公用電話給家打電話,媽媽特別溫柔地問我:住的習慣嗎?跟同學相處的好嗎?
把我問得都淚眼婆娑、言語哽咽了。
大學時,我們一家搬到了自家門臉上住,廁所是公用的。我第一次晚上出門去廁所,出來時,爸爸正在不遠處邊抽菸邊溜達。見我出來,他一句話沒說轉身就往家走。
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父母對我細雨無聲的愛,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以及更多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想也正是如此,我這樣一個農村考出來的女孩,在進入省城的大學,見到那麼多富裕女孩並不難受的原因吧——父母把最好的都給了我,便是最大的能量輸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