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退伍的時候寫的,僅為懷念過去的歲月。
當兵的哥們…啊!你聽啊聽我說,軍營的生活實在太難過,白天兵看兵,晚上數星星…啊……
這是我在部隊,最喜歡哼哼的一首歌!
我是YJJD部隊的戰士,現在是個文書。
我從20歲當兵,剛好是我們部隊剛組建的第2批兵,這一當就是5年。
那幾年形勢緊張,我們部隊拼命的吸收新血液,由於我在各個方面表現還湊合,用部隊的話說叫:「不怕苦,不怕累,髒活累活衝在前」,我被整到連部做了通訊員,那時候可是我們全連的新兵都搶著做的,我的競爭對手小楊就因為《心得體會》沒有我寫的好落選了,這很讓我牛哄了一陣。
陳水扁個混蛋在臺灣大放厥詞,我們這隻部隊就駐留在了江西,我那時候是個新兵,啥也不懂!就知道天天一二一,每天的各項科目訓練都安排的滿滿的。那段日子是最難熬的,既緊張,夥食又不好,天天都是汗流浹背,髒兮兮的。
其實我選擇去那當兵只是為了一個女孩。
那時候我還是個社會青年,留著長長的頭髮,當我爸告訴我要我當兵的時候,我剛從網吧打完CS回來,當要我選擇去哪當兵的時候,有二個地方,一個在南方,一個在遼寧,我選擇了南方,因為她在福建。
那天是6月22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剛好是蘇聯的衛國戰爭爆發日,1941年的那天蘇聯有600萬軍人陣亡和被俘,相當於當天重建了軍隊,而我剛好是個有蘇聯情節的人,所以印象很深刻。那天天氣很熱,連隊所有的同志都去執行任務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回來,因為「非典」的影響,連隊只留下了我、張副連、伯虎、老顏、老楊5個人。我和他們相處的都不錯,張副連是遼寧人,沒有架子而且很憨厚,其他連隊的兄弟和我說:「二熊,你們副連長和你站一起就好像你是副連長,他是新兵」。伯虎是個優秀的0號指揮員,有點牛逼哄哄的,脾氣暴躁,不過卻和我很合得來,是個不錯的人,受過他不少「照顧」。老顏和老楊都是老同志了,之前都是在別的部隊調來了,一個是傳說中的高科技部隊來的,一個是在高原戰鬥過的人,我和他們都是那時候熟悉的,那時候我們每天一到開飯的時間就拿著飯碗跑到C連去混飯吃,嘴裡還喊叫著:「吃飯不積極,腦袋有問題」!當時C連的連長英徵是亞洲第一旅來的,黑黑瘦瘦的,素質非常過硬,有一次還給我一個新兵示範過雙槓,讓我很是佩服。
那天旅裡下命令,要我們坐車去某處執行任務,不知道是什麼任務,非要把我們連隊剩下的5個人也都帶去,還要帶著鐵鍬什麼的東西。我們都懷著迷惑的心理去了。
那天的一切好像做夢一樣,但是後來C連的一個兄弟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接觸死亡,當時我一點也沒有和小說的男主角一樣,我手腳發麻,全身無力,什麼忙也幫不上,一會就脫水了,當我看見那戰友被抬到我旁邊的時候,他的身體好像一個吸了水的海綿,軟軟的,有點發紫……。我站在那裡,動不了……。後來兄弟們七手八腳的把他抬到車上,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幾天後,他的母親和姐姐來了,她們走路的樣子好艱難,好像每一步都用好大的力氣。我知道,他們的親人沒有了,他們的未來沒有了,他們的希望沒有了。
死去的人只要十幾分鐘,活著的人卻要經歷一輩子。
那以後張副就變的非常膽小,連籃球都不讓我們玩了,說是天太熱人運動量大也會死人!連早晨跑步都免了,我還從來沒有這樣舒服過,天天吃了飯就是閒著看書。
連隊回來那天已經是晚上了,我衝出去的時候看見安佳還帶著那個大眼鏡,安佳是我的搭檔,湖北佬,別看他長的很清秀,卻滿臉的絡腮鬍子,2天不刮就變成張飛了,他特別乾淨,每天晚上都用毛巾擦個不停,從頭擦到腳!這時候他正在一個80年的解放車旁邊指揮卸下我們連部的物資。(安佳是江西話眼睛的意思)
王連還是風風火火的,他是四川人,個性個直率,我一直覺得他是最好的領導了,因為他不記仇,不論你怎麼得罪他也是公私分明。他老婆是個幼兒教師,性格和小孩子一樣,有個很有趣的名字叫紅軍。他看見我半開玩笑的說:「二熊,你在家爽了吧?你看看兄弟們都黑的和非洲來的一樣」。
最後我在大路上看見了冬瓜,冬瓜是我們指導員,也帶著一個大近視泡子,一看見我就拉著個老臉說:「怎麼不知道把燈都打開歡迎我們」?
我剛剛的煩他,但是他是領導,我只是個小兵。
任務完成了,當然要會餐了!這是部隊的傳統了,不管吃不吃的飽重要是氣氛,反正領導不和你一個桌子。
會餐少不了會有啤酒,也就這時候部隊才允許喝酒。當然地方還在我們的飯堂,裡面破破爛爛的,有的地方天蓬還掉白灰。這都是一個連的軍官和士兵,坐在塑料的椅子上,沒有什麼可聊的,就是一個勁的「幹、幹、幹……」!
這時候張副就不說話了,正手都回來了嘛!有時候冬瓜會拿著酒杯出來裝逼,說著幾句調節氣氛的話,你看他長的就和個地缸一樣,真不知道是怎麼提幹的!身材和功夫熊貓裡的阿波一樣,都看不見自己的腳指頭,身高也不到一米六五,最可恨的是那雙貓在眼鏡後面的三角眼睛,看誰都是用「膀胱」在看!有一次他出去不幹好事,還和我借錢,我說我身上只有20塊錢了,他大聲叫:「二十塊怎麼夠啊」。我剛轉身,他又說:「算了,二十塊也給我吧,我坐車」。真不知道這樣的幹部怎麼還能幹到指導員的!
新兵們都是最後走的,因為要洗碗收拾飯堂,這時候我又看見了小楊。
小楊是我們排最可愛的兵了,連新訓班長都很喜歡他,也讓他少挨了不少打。才剛滿16卻長的和14的小孩一樣,清清秀秀的,大眼鏡裡透著天真,個子不高但是很精神,怎麼看都是一個可愛的孩子,不知道是怎麼混到革命隊伍來的!看來童子軍在部隊是很正常的了。
我從後面一下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說:「你小子還沒有死呢」!
他馬上高聲叫:「欺負人了,連部的欺負人了」!
一下子所有一排的新兵都不幹活了,都衝過來,有拉我手的,有抱我腰的,高聲叫著:「小子,再裝逼,把你扔池塘裡去,從一排出去就牛了是不是」?我們哈哈的笑著,那時候的笑好單純。
我拿著水壺走到冬瓜的辦公室裡,這傢伙翹著個二郎腿在那看書。
轉性了,這個連「兢兢業業」都能說成是「克克業業」的傢伙也看書!偷眼一瞄,《慾火……》……我去!這傢伙還真時尚啊!我趕緊溜出去,這時候他才看見我進來,把書放下了,用他那和耗子一樣的門牙咬著手背(這是他一貫的動作)。
過了一會,他叫我的名字,我走了過去。
「二熊,你剛才看見我在幹什麼了」?
「俺啥也沒瞅著啊,俺剛才進來就拿水壺了」
「你撒謊,你剛才都看見了,我在看黃書」
我去!冬瓜這傢伙腦袋秀逗了!這都敢明目仗膽的叫囂!
冬瓜接著說:「你知道我為什麼看黃書麼」?
我搖搖頭!
「這書是從下面戰士的手裡收上來了,部隊嚴禁看這個東西,那麼戰士們為什麼要看呢?你知道為什麼麼?我這個指導員不是白當的!我要管理他們首先就要明白為什麼他們要看,只有我看明白了,我才能更好的了解他們的心理,你明白麼」?
「……」
「好了,你去忙你的」。
艹!冬瓜真是有夠天才,這樣沒有門牙的理由都可以編出來,真是知道是把我當白菜還是把自己當白菜了!
經常接到文龍的電話,我和他哥哥是同學,和他是一個新兵排出來的戰友,我們當兵走後我媽和他娘經常在一起說我們。
每次他電話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新兵不讓打電話。我也害怕聽到他帶著哭腔的聲音:「我受不了了……」。
我知道他和419的人一起挖山洞,很危險……。
電話那邊是個興奮的聲音;「我要調走了,回東北,我爸都給我辦好了」!
1個月後,文龍調回東北了,家裡想我也回去,但是我拒絕了,我不想永遠做一個大樹遮蔽下的小草。
這一天又是一天,不在像在新兵連一樣的漫長,但是每一個卻都是重複的內容,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而是很多個我自己,16的自己、21的自己、30的自己……甚至是40的自己。任務完成以後,大部隊也都回到這個破爛的地方,經常聽大家說那裡如何如何的艱苦,如何如何的難過……,但是很快更多的弟兄就走了,聽說在哪裡建新的什麼,我知道大家咬著牙堅持的原因,我們懷著不同的目的,但是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理想。
冬瓜叫我過去,先是勉勵了我一翻,然後問我年底了,辛苦了一年想要什麼。我想了半晌,說,「我想要個優秀士兵。」
獎勵一共有幾個等級,榮譽稱號從建國以來一共也沒有超過十個人得到,一等功不死也要半殘才能得到,二等功也差不多,三等功我一個新兵也奢望不了,剩下的就是優秀士兵和嘉獎了。作為一個新兵,我非常希望別人能認同我,希望做個有價值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優秀士兵和嘉獎都和上學的時候老師隨口吐的痰一樣不值錢。
年終總結結束了,我們在凳子上聽了二天的囉嗦。每次都要一動不動的坐在那,看著最前面桌子那鑲著門牙的窟窿噴出來的哈拉的,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歷練。
老兵退伍,新兵跳舞;新兵下連,老兵過年。
這句話不知道是誰編的,不過很形象。
每年的11月,都會有很多的哥們拖下軍裝,離開部隊各奔東西。
送這批兵走的時候,我沒有什麼感覺,畢竟不是同年兵,唯一感情好點的就是雲南的幾個傢伙,但是卻也沒有深交。
過去的一年裡他們並沒有讓我們感受到戰友之情,記憶裡關照最多的就是他們嘴裡噴出來的口水和肢體上的關懷,偶爾會有皮帶和棍子加加餐。
很多老兵走的時候哇哇的哭,我也裝做悲傷的樣子,心裡卻在想:「滾蛋吧!你們走了就是老子們的天下了」。
但是這批退伍的人很少,我們連隊只有12個人離開,託「阿扁」的福,今年轉士官很簡單,幾乎是想留就留。
第二天連隊更加冷清,以前最多的時候我們一個連隊有一百多人,現在卻只剩下了十幾個人,還要有幾個人去看車場。於是崗哨更加的緊張,最多的時候一個人一天要站八個小時的崗,晚上還有夜崗,於是乎崗樓裡便多了很多東西:方便麵、小食品、水杯、收音機、雜誌……。但是司令部門口的崗哨卻不能馬虎,要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特別是在小咪同志把牙留在那以後……。
12月的時候,旁邊的房子裡越來越吵鬧,隊列的時候可以看到很多新兵在訓練,看著他們傻傻的樣子,我就想起去年的我們,不知道是感覺慶幸還是懷念。
江西的冬天是陰冷的,尤其是住在這59年的老房子裡,四周透著寒氣,窗戶也沒有玻璃。
我經常在半夜的時候被凍起來,懷念家裡的「暖氣」,這個在江西人大腦裡不知道是什麼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