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 網絡 整理 | 淘小編
「豔詞」也叫「側豔之詞」,起源於隋唐到五代這一時期,本來是個正經的本來詩詞體裁概念。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著,竟成為題材豔冶、辭藻豔麗詞作的專稱,變成了詞的內容、風格的分類概念。
唐朝的「豔詞」」豔詞」在文學史上是個很大的概念,其包含三方面的內容:一是「歡樂姿」,指的是歡娛的豔詞;二是「發直言」,指的是針砭現實的豔詞;三是「哭古恨」,指的是弔古傷今的豔詞。嚴格的說,這三類中,只有「歡樂姿」可以算是真正的豔情詞,符合提問者的要求。
白居易在 《與元九書》 中留下了被稱為豔詞的一組作品:「今春遊城南時,與足下馬上相戲,因各頌新豔小律,不雜他篇。自皇子破歸昭國裡,迭吟遞唱,不絕聲者二十裡餘」。
陳寅格先生經過考察,在在《元白詩箋證稿》中認為:元、白春遊城南時所說的「豔體詩」,主要包括描寫婦女的奇裝異服和男女豔情的詩。比如這首《重到城七絕句-其一》:「容貌一減一日,心情十分無九分。每逢陌路猶哇嘆,何況今朝是見君。」還有這首《劉家花》:「劉家牆上花還發,李十門前草又春。處處傷心心始悟,多情不及少情人。」
元、白的這些詩詞主旨為感時傷事,或因故友重逢而喚起心底感慨,或是感傷年華易逝、人生多難,題材既不豔冶,辭藻也不豔麗,幾乎無涉於男女豔情,所以唐朝的「豔詞」算不得嚴格上的「豔詞」。
唐朝「豔詞」的題材內容十分寬廣而豐富。既可以表現男歡女愛、男女相思、狹邪豔情,也可以反映民生疾苦、針破社會時弊、歌頌天下大治、頌揚君主聖明,弔古傷今、思歸懷鄉、傷時感事等等。在作品的題材內容方面,唐朝的「豔詞」與詩沒有太明顯的區別。總之,在唐朝,「豔詞」不是用來專門概括豔情詞或辭藻豔麗的詞的術語,是一個較為寬泛的概念,它泛指在酒宴、聚會等場合用於演唱的歌詞。
聚會「豔曲」「豔曲」不同於「豔詞」,它是個音樂概念。《宋詩話輯佚》中說:」李煌作紅羅亭,四面栽紅梅花,作豔曲歌之「,說的就是這種聚會時演唱的曲子。但您不要誤會,這個」豔「,並非男女之情的露骨描寫,而是指宴會的雅樂裡又另外加進了華麗而婉轉的抒情部分。
正如《樂志 》中記載的那樣:」隋場帝解音律,大制豔曲,令樂正白明達造新聲 《納刑樂》、《萬歲樂》、《藏鉤樂》、《七夕相逢樂》、《投壺樂》、《長樂花》 等曲。皆掩抑摧藏,哀音斷絕。「
隋唐燕樂是詞體起源時期的詞樂,豔曲正是隋唐燕樂的組成部分。豔曲的特點是樂體短小,」短歌能駐日,豔舞欲嬌風「。由於它易記易唱,因此流行於各種飲宴聚會,成為當時的流行音樂,文人們也便於即席填詞。在唐末及五代時期,凡是能填入豔曲的歌詞就叫「豔詞」,豔詞也就是配合豔曲的歌詞。
「側豔之詞」何為「側豔之詞」?「側」,就是不嚴肅、不正當的意思;「豔」,就是那些香豔美麗的寫愛情跟美女的歌詞。溫庭筠是寫「側豔之詞」的專家。《舊唐書-溫庭筠傳》上說:「( 溫庭筠) 能逐弦吹之音,為側豔之詞。」
讓提問者失望的是,「側豔」之「側」與「豔」都是音樂術語。「豔」就是指豔曲,而「側」則是指「側調」。清商三調為清調、平調、瑟調,三調中的「瑟調」被稱作「側調」。側調來自楚音,屬於與雅樂相對立的俗樂,「側豔」一詞本不含有狹邪豔情之義。雖然溫庭筠是側豔詞的專家,溫詞的絕大多數是以妓女、宮女、戰士妻子、商人婦、採蓮女為描寫對象,但其所著重描寫的,不外是這些女子的容色服飾之美和離合悲歡之情。因此我們絕對不能把溫詞」側豔」的特點理解為狹邪豔情。
宋代豔詞那種露骨而又直白的「豔詞」,到底有沒有呢?當然有。這種詞在宋朝開始出現,其創作的主流一定是讀者諸君沒有想到的一類人,因為創作「豔詞」最著名的,居然是和尚。
和尚也多情,做了和尚還大寫愛情詩詞,在中國文學史上不乏其人。現代有蘇曼殊,西藏有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宋代則有仲殊 、惠洪等 「情僧 」。
對於和尚寫豔詞一事,歷代評論家在多半持嘲諷 、抨擊的態度 。前人在評論惠洪詩詞時說:「忘情絕愛,此瞿曇氏之所訓 。惠洪身為衲子 , 詞句有 `一枕思歸淚 ' 及 `十分春瘦 '之語 ,豈所當然!」所以,大家得出的結論是:「此僧風流蘊藉,不減少年,然恐非蓮社本色也 。」
宋代的豔詞,一般指的是帶有男女情愛色彩的詞。宋代和尚寫豔詞,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其原因又是什麼呢?
豔僧仲殊仲殊的是宋代著名詩僧,「世傳僧仲殊清才麗藻,雅能綴屬小詞,每一闋出,人爭傳玩」,可見他的詩詞在當時的受歡迎程度。他是一位與賀鑄齊名的詩人,他的詞在當時很有影響。
仲殊是個男人,又是個和尚,但他的豔詞卻帶有男女情愛色調,甚至具有明顯的女性人格傾向。比如他的《虞美人》:「一番雨過年芳淺。嫋嫋心情懶。章臺人過馬嘶聲,小眉不展恨盈盈。怨清明。煙柔露軟湖東岸 。惱亂春風慣。一聲鶯是故園鶯。乃至如今 見聞處,又多情。」仲殊還有一首《荷花 》詩:「水中仙子並紅腮, 一點芳心兩處開。想是鴛鴦頭白死,雙魂化作好花來 」。這兩首作品,一詠楊柳,一詠荷花,借詠物來寫愛情。詞用了大量形容女性身體、體態、心理的常用詞語來比擬、描繪景物,顯得柔情如似水,完全是對思春少女形象的惟妙惟肖的整體勾勒。
仲殊最有名的詞作是《柳梢青 ·吳中》:「岸草平沙。吳王故苑,柳嫋煙斜。雨後輕寒,風前香軟,春在梨花。行人一棹天涯。酒醒處, 殘陽亂鴉。門外鞦韆,牆頭紅粉,深院誰家。」這首詞裡。作者就像工筆淡彩畫家,慢慢地點染出一幅賞心悅目的水光山色,而最後才畫龍點睛地畫出露出牆頭的美人 。所謂萬綠叢中紅一點 ,美人才是仲殊心中最美的景觀。
如果說寫女性尚可理解的話,那麼作為一個出家人,在作品中公然追思豔遇 ,就讓人大跌眼鏡了。仲殊的 《南歌子·憶舊 》就是這樣的另類:「十裡青山遠, 潮平路帶沙。數聲啼鳥怨年華 。又是悽涼時候,在天涯。白露收殘月, 清風散曉霞。綠楊堤畔鬧荷花 。記得年時沽酒, 那人家?」
這首詩看似寫景,實是留情。詞人在孤獨遠遊時突然想到的那 「人家 」,肯定是非常溫馨美麗的。這首詞就是在追思他本人曾有過的豔遇。這個豔遇的對象是他俗世的妻子,還是他的另一位異性知己? 我們無從得知 。僧人的身份決定了仲殊的動情只能是電光石的一剎那,是業已逝去的一場美麗夢幻。
為何僧人要做豔詞宋代詩僧豔詞雖豔而 「雅 」 , 豔而 「美 」 ,但絕不豔而「俗 」,豔而 「淫 」。以仲殊為例,宋代詩僧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士人出身,他們的出家多是情不得已 。仲殊本人就是因身患麻風 ,才不得已出家的 。他本身並無堅定的宗教信仰,雖託空門,卻依然眷戀塵世,曾有的情愛體驗無法完全釋懷。創作情詩豔詞尤正是他們身為凡夫 , 六根未淨的典型表現。
唐代開始的禪宗南北宗之爭,在宋代以南宗勝利為結束。南宗「一切皆空 」、「觸處皆真」的禪學思想,凸現了所有的世俗現象與日常生活。所謂煩惱即菩提,人慾即妙道,在 「自然」 、「適意」的觀念提倡下,給僧人們七情六慾的放縱開了一個方便之門 。在宋代禪林「戒律不必持,定慧不必習,道德不必修,嗜欲不必去」的思想引導下,僧人們往往能直面正視人性、人情尤其是人慾問題。
北宋城市經濟及商業文化的日漸繁榮,士林風俗中的宴樂文化瀰漫到社會各階層,歌妓歌舞侑酒與文士填詞聽曲為一體的宴樂之風成為社會風俗,也是士大夫日常生活的一種行為模式 。宋人喜作詞,是因為詞更多地承擔了與儒家詩教 、詩文道統迥異的文化功能 ,即文學的消遣性、遊戲性 、審美性等功能,這種娛賓遣興式的文化功能體現出宋人對人性人情的理性認識,以及宋人對人之主體價值和獨立意識的覺悟。
就算是蘇軾、黃庭堅、晁補之、秦觀 、賀鑄這樣的大詞人,也流連於個人精神享受,對詞文體情有所衷,喜作豔詞和贈妓詞且津津樂道 。北宋前期的晏殊、柳永自不必說,連歐陽修甚至王安石都寫過豔詞。黃庭堅好作豔詞 ,還被人呵責為 「筆墨勸淫 」。這些文壇領袖都好寫豔詞,與他們交好的詩僧寫幾首,當然一點都不奇怪了。
宋代統治者對佛教採取扶植 、利用政策 ,寺院經濟非常發達。有些寺院月收房租在一萬五千以上,每年收糧食百石以上,寺院之富有可想而知。但是宋代僧人出家需要度牒,經考試合格者方可剃度為僧。這種考試通過的名額極為有限,要想出家還真得要有點真才實學。這也造成宋代僧人的文化水平較高,往往以沒落不得意的知識分子為主,他們有能力,有情趣去創作雖豔而 「雅 」的作品。
總結在中國的抒情文學中,有一個規律性的現象,即當著任情而發的原初狀態的文學到了 「淫」(過分)的程度時,就會受到儒家哲學思想的規範。這種現象在文學史上是周而復始的。
以偏於言情的詩歌為例:《詩經》中的情歌,至梁陳.間的宮體詩而走上極端,於是有陳子昂大力號召風雅比興以矯之;而在杜詩成為普遍的審美規範後,發展到明代,又出現了綺豔之作,於是清代諸批評家再起而矯之。詞的發展過程中也遵循著同樣的規律,在中國的文學中,風雅教化是最重要的批評觀念,所以從本質上說,超越這一觀念的標準並不存在。.
當然,一些底層知識分子可能在特定的場合,特定的時間點創作過一些露骨的詩詞,這種詩詞只能算是「淫詞」而不是」豔詞「。這種「淫詞」香軟猥褻,格調低下,絕對是文學的糟粕,還是收起好奇心,遠離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