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帆子
如果美國總統的夫人是這個國家的「第一夫人」,那麼總統的長女,應該也可以被呼作「第一女兒」。
在伊萬卡·川普之前,幸福的第一女兒都是差不多的樣子:備受呵護、低調安穩。
近30年裡,從柯林頓夫婦的獨女切爾西,到小布希夫婦的一對雙胞胎女兒芭芭拉和詹娜,再到10歲就隨著歐巴馬夫婦住進白宮的瑪麗亞,她們不需要承擔父母肩膀上過重的責任,卻可以享有平順的人生,名校的大門對她們敞開,優差如同樹上的果實伸手可摘。她們選擇和誰結婚都可以,父母伸伸手就能遮擋掉她們頭頂可能出現的風雨。她們可以隨著自己心意適度參與政治,也可以像小布希的兩個女兒那樣,連共和黨都不加入。
而伊萬卡·川普不一樣,她或許是有史以來最有權勢的第一女兒,但也是最具爭議的第一女兒。
她在白宮裡和繼母較勁,她在白宮外要充當父親的打手。英國《衛報》把她和她的兄弟們形容為「爭著包圍爸爸的黑社會打手」,而她是川普子女中冒頭冒得最厲害的那一個。
如果川普順利連任,她可能成為日後共和黨會考慮的女性總統候選人。
如果川普輸掉選舉下臺並被捕,她也一樣要準備等著牢獄之災。
成也川普,敗也川普,她是川普膝下受訓最久的「學徒」,川普這個姓氏定義了她的一切:她的事業、婚姻、政治,甚至是友情。
一、「爸爸最愛的女兒」VS不能出錯的人生
1981年出生於紐約的伊萬卡,是身為紐約大亨的川普家族的第三代。他們這個家族的生命之源是冷酷但精明入骨的德裔移民弗雷德·川普,他從美國戰後為老兵興建住房的生意裡撈取了足夠的好處,並通過給子女名下的公司支付物業成本等方式,轉移了大量資產,從而逃避了大筆遺產稅。而在第二代裡,最像老弗雷德的就是現任美國總統唐納·川普,他用同樣的手段避稅逃稅,而成為其棋子之一的,就是伊萬卡。
伊萬卡大伯小弗雷德的女兒、伊萬卡的堂姐瑪麗·川普在2020年7月出版了一本暴露家族黑歷史的《再多也不夠:我家是如何造就了世界上最危險的人》,書中描寫了這個家族是如何充滿了心胸狹窄的「宅鬥」和家長式的霸凌,以及無休止的怨恨。
這種成長氛圍是有毒的,而對於伊萬卡來說,格外不利的還有:她的父母在她9歲時就被醜聞包圍,最終在她11歲時以離婚收場。
和兩個兄弟不同,他們在少年時對出軌的父親心懷怨恨,還是個青少年的伊萬卡一直知道,誰才是那個真正握有權勢的人。
為了忙碌的父親「看見」,10歲的伊萬卡每天早上在上學前都會去看他,下午回家的時候也會去他的辦公室,坐在地板上,聽他談判,聽他競標合同。
在學校裡,她會給父親的辦公室打要接收方付費的電話。據說川普從來不忽略這個大女兒的電話。
伊萬卡曾經親筆記錄過這樣一次震撼教育:
在父母公開而醜陋的離婚大戰之後,有一天,年少的伊萬卡和父親川普要乘坐私人飛機,從紐約飛到佛羅裡達棕櫚灘。機門關閉了,在機艙後座上,伊萬卡聽到引擎發動的轟鳴聲,可父親的新太太瑪拉-梅普爾斯影蹤全無。她又遲到了。
川普沒有繼續等。當飛機起飛的時候,伊萬卡提醒父親注意停機坪上出現的小小身影,梅普爾斯趕到了。伊萬卡說,「爸爸,她只遲到了5分鐘。」或許,飛機可以立即降落,把遲到的人接上。
川普回答,「不,伊萬卡,你一定要準時。」
據說從此伊萬卡從此不遲到。多年後,她去一家房地產公司上班。在第一天剛天亮的時候,她就從焦慮的夢中驚醒,提前兩個小時到達,一直獨自坐在辦公室的走廊裡,等待同事打開前門。
全身心投入「聰明美麗又乖巧的長女」角色的伊萬卡知道父親愛她,但是如果她挑戰他的底線,那麼她會是被留在停機坪上的人。
所以她的人生,出錯不得。或者說,按照她父親的標準,出錯不得。
芭芭拉和詹娜·布希都曾經在大學時代被記者查到不夠年齡、用假證件買酒,這種事情對於伊萬卡來說是不可想像的。
她15歲就被送到康乃狄克州沃林福德的私校喬特羅斯瑪麗(Choate Rosemary Hall)寄宿,19歲才從這座她口中的「監獄」畢業並逃離。
高中畢業後,她在喬治城大學學習了兩年,然後轉學到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2004年以優異成績畢業,獲得經濟學學士學位。
這段求學軌跡跟她老爸基本一致,只除了她堂姐瑪麗爆料,說川普本人能上賓大並不是靠自己,而是請了代考的槍手。
無論如何,成年後的伊萬卡有了施展自己羽翼的機會,而她選擇在川普集團施展它。
二、職場上的伊萬卡
美國的名媛有幾條常見的職業之路,其中一條是進時尚產業。
伊萬卡在15歲的時候做過幾年模特,據說動力是逃避私校喬特羅斯瑪麗的壓抑氣氛。
「川普」這個姓氏,讓15歲的伊萬卡得到一系列為高端時裝做模特的機會。自然,身高近1米8的青春少女很漂亮,而且她非常禮貌體貼,從不趾高氣揚。然而在紐約,這樣的美少女很多,都帶著可愛的嬰兒肥。模特公司的高管說,「如果她自己走進我的經濟公司,我不會籤她做模特。」
伊萬卡或許知道是這麼回事,但人們只聽到她有點天真地說,「做模特,人們喜歡我是因為我是我,而不是因為我的父母是誰。」不過,5年後,她在2000年初參加一檔名為《天生富豪》真人秀節目時,已經可以坦然改口,被問及含著銀匙出生的感受時,伊萬卡說:「被『陰影』籠罩著還不錯」。
「這個名字已經代表了奢華、魅力、財富和願望,已經有了內在的知名度,所以把我與生俱來的權利放在一邊,而選擇一些平庸的東西是愚蠢的。」
伊萬卡憎恨「愚蠢」。愚蠢讓她的第一任繼母只和她父親維持了6年的婚姻,離婚後她的異母妹鐵芬妮被帶去了加州,無緣於老爸的愛。而老爸的「愛」,可以讓天王巨星麥可-傑克遜露面在伊萬卡參加表演芭蕾劇《胡桃夾子》的時候突然出現,給她帶來巨大的光彩;也可以讓伊萬卡成為川普集團名下美國青少年選美競賽的主持人,讓一個15歲少女的所有虛榮心都能瞬間被滿足。這些,在遠離老爸的妹妹鐵芬妮那裡,都沒份。
長大一點的伊萬卡,需要面對更冷酷版本的老爸,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在生意上,就像在生活中一樣,沒有什麼是唾手可得的。」伊萬卡在她的第一本書《王牌》開頭,寫下了這句話。那是2009年,她28歲,進入川普集團擔任執行副總裁的第五年。
有川普這樣的父親,很難悠哉悠哉地享受餘蔭。早年,她的父親在著名的拉裡-金訪問中說,這幾個在川普集團任職的子女,如果不合格,他會炒掉他們,而且「會像炒掉狗一樣炒掉」他們,就像他在真人秀《學徒》裡炒掉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一樣,「你被解僱了!」
川普的子女毫不懷疑父親會說到做到。伊萬卡說過,「這可能是為了任何事情。為什麼人們會被解僱?你搞砸了。但最終,比被解僱更糟糕的是被降級,被貶低,他慢慢奪走控制權,因為他不想傷害我的感情。我沒有做任何壞事,但我也沒有做任何好事。這對我來說是一場噩夢。平庸的存在會殺死我。」
川普會讓幾個孩子爭寵,「我們的競爭性很強,在我們的血液裡。但我們的想法一直是利用這種競爭,並利用它來推動我們作為一個團隊共同前進。」
伊萬卡在24歲加入川普集團成為執行副總裁,主管川普地產的併購。她的戰績包括以1.5億美金拿下價值10億的邁阿密多拉多酒店,還有幾十個大型項目,比如華盛頓的老郵局大樓。顯然,她從父親那裡繼承了老辣的談判手段。曾跟她同室談判的人發現,在緊要關頭,「伊萬卡一反往日的溫柔可人,變得談吐冷酷,並且語帶威脅」。
伊萬卡承認像父親一樣「自負」,儘管她藏得深一些,她會忘記,在現實世界中,如果沒有「川普」這個姓,幾乎沒有哪一位24歲的年輕人能憑個人拼殺,被聘用為一家跨國房地產巨頭的副總裁。
川普提攜這個女兒,不過在商言商,如果女兒不給力,那麼父親不會如此慷慨放手。早年的時候,周末大家都在睡覺,伊萬卡溜了出來,去工地上見她爸爸,以行動展示自己的上進。
川普給伊萬卡足夠的機會參與重要項目,比如讓她在紅火的真人秀《學徒》中做女一號,在近九十集中露面。
在第七季的一個片段中,伊萬卡責備一個參賽者的粗暴態度,川普在明亮的會議室燈光下問那個參賽者,「你侮辱了我女兒嗎?沒有人可以侮辱我女兒。」
伊萬卡像父親一樣把各種大詞掛在嘴邊,浮誇是川普們的本色。例如,她在墨西哥的交易很「重大」的,杜拜海岸的項目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填海工程」,而洛杉磯正在建設的75套 「非常高端」的住宅將組成一個「難以置信的地產圈」。
然而這些還不夠,「川普」總是比「伊萬卡」要搶眼。於是,伊萬卡在2009年創辦了屬於自己的高級珠寶品牌「伊萬卡-川普」,這是她第一個在川普組織外開展的創業項目。她必須在公司內部證明自己,向父親證明自己。
當被問及她是否曾經因為要尋求川普的認可而感到困擾,她說,「不,我努力爭取。歸根結底,他是我的老闆,他的認可驗證了我的一切工作。他是一個偉大的房地產天才。在我看來,這是毫無疑問的。」
是的,始終和別人家的父慈女孝有不一樣的,是在伊萬卡的家庭裡,她始終清楚地意識到,父親才是她的老闆。
「伊萬卡-川普」品牌旗艦店依然開在川普大廈裡。即使建立在種種資源的基礎上,這個牌子並沒有獲得期待中的成功。到了2018年,當伊萬卡以擔任白宮公職為理由關閉公司的時候,生意已經江河日下。
不要緊,這個時候伊萬卡的終身老闆,已經有了新的目標:挺進白宮,選總統。
伊萬卡有足夠的動力和實力去證明,她不僅能夠做好第一女兒的角色,還能擔當更重要的角色。三、切爾西VS伊萬卡
在幾位第一女兒裡,1980年出生的切爾西·柯林頓和1981年出生的伊萬卡·川普曾經在21世紀之初有過一段公開的友情,那時候,切爾西的一家剛剛隨著她老媽搬到紐約,她老媽在她老爸退休後剛剛成了美國政壇上風頭最勁的女人,而伊萬卡則是本地名媛。
彼時川普並沒有認真考慮過從政,作為商人,跟政治人物維持交好關係是家常便飯。川普不僅給希拉蕊捐過款,甚至給當時的民主黨新星、加州的司法部長卡馬拉·哈裡斯都捐過6千。
這兩個女孩若干次被媒體拍到站在一起,表情愉快。她們相似的金褐色長髮,伊萬卡的看起來更偏金色,切爾西更偏褐色。伊萬卡總是看起來更美貌,而切爾西的平平相貌早在她還是住在白宮裡的青少年時就已經被尖刻的媒體人不止一次地指出過。但是切爾西可以不在乎相貌,畢竟她有個全世界最強勢的老媽,而伊萬卡卻必須注重相貌,因為她老爸曾經說過,「如果你是個有能力的漂亮女孩,那就更好了。」
在切爾西13歲那年剛剛從阿肯色州搬進白宮成為第一女兒的時候,她的老媽希拉蕊聽取了前甘迺迪總統夫人傑奎琳關於在白宮養育子女的建議,要求媒體將對切爾西的報導限制在國事訪問等公共活動上。另一位前第一女兒,杜魯門總統的女兒瑪格麗特甚至在1993年3月給《紐約時報》的編輯寫了一封信,說明如果媒體把切爾西作為密集報導的對象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
在切爾西高中畢業後,媒體對她選擇的大學進行了大量的報導(她最終選擇了史丹福大學)。在她父親執政的八年裡,《紐約時報》上有32篇關於切爾西的報導,87篇網絡新聞報導。在她之前的總統子女中,她得到的電視報導也是最多的。
雖然和川普都以花心和醜聞知名,但比爾·柯林頓在談論到女兒的時候總是充滿了脈脈溫情:「我們真的很努力,確保切爾西不讓別人影響她對自我價值的認識……當你是一個青少年的時候是很艱難的……不過我想她會沒事的。」
而川普卻沒有在乎過。
從童年開始,伊萬卡就被父親的醜聞反覆羞。9歲那年,她在放學回家路上被小報記者攔住,問她,她父親的情人稱得到了「這一輩子最好的性愛」,是否屬實。
2007年,她在訪談中表示,「那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經歷。它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醜陋。我覺得它讓我變得更有韌性。我相信以後會有更多這樣的情況,但是當時對我來說是個大問題,那是一個困難的時期,因為青春期的開始從來都不容易。」「它教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永遠不能放鬆警惕,從那個時候起,我從來沒有真正放鬆過。」
不放鬆是對的,川普從來不讓她身為女兒的工作容易一分。在2016年川普開始競選時,這個家庭得到了全世界的高度關注,川普的言行比歷史上任何總統候選人都出格,層出不窮的昏招引發出鋪天蓋地的報導。比起來,當年的小報記者騷擾不過是小兒科。川普在競選的時候經常冒出違背良俗的奇談怪論,比如說:「如果伊萬卡不是我的女兒,我會和她約會」。
沒有人為她織出全方位的保護網,伊萬卡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一次又一次,她學會了以沉默回應,或者乾脆惜字如金。她會說父親的言論「不適當」,但是它們不能反映川普的為人。當記者在訪談中問及那些關於川普的醜聞時,伊萬卡用一貫平和的語調說道,「我不認為,問一個女兒關於父親的指控是否真實,是一種得體的做法。」她的表情帶著修整過的淡淡遺憾,語速很慢,很清晰,務必讓聽到的人明白:人們不能去質疑一個女兒對父親的忠誠,不能要求一個女兒公開指責她的父親。
對比之下,切爾西到30歲時都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女兒,可以放鬆地說出:「(即使我媽做了總統)我也不會去白宮任職。」
但是伊萬卡就得當好老爸的打手和學徒,才能鋪平自己走進白宮西翼的路。
這樣一對朋友,當初能夠交好是可以想像的。跟伊萬卡和川普單獨相處過的人觀察到,「伊萬卡有一個自戀的父親,她總要察言觀色。這就形成了伊萬卡的性格。」從切爾西這頭,她能感覺到的就是伊萬卡「她始終了解周圍的每個人,並確保每個人都享受這一刻」。
但是這對女孩還是天真了,在2016年她們還各自說過希望能繼續保持友誼之類的話,儘管她們背後,她的母親和他的父親已經撕得不可開交。
事實是,她們從那時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
2020年10月,40歲的切爾西在接收採訪的時候說,她完全無意跟伊萬卡重修舊好,她認為昔日好友、今日白宮高級顧問在她父親充滿陰謀論、性別歧視和種族主義的言行中,「不僅僅是從犯」。
切爾西說,「當有人積極擁護他們的候選人時,不管是不是你的父親,看著他販賣種族主義、性別歧視、反猶太主義、仇視伊斯蘭教、仇視同性戀、仇視變性人、陰謀論、謊言,而且從根本上說是如此腐敗,這真的讓人很難忍受。」
但是伊萬卡別無選擇。或者說,伊萬卡早就放棄了選擇。
四、越來越深入川普政治體系
在所有的川普子女裡,伊萬卡是最先看到遠離川普的危害的。她不像她的親兄弟,在少年時憎恨父親卻到成年後為了權勢回頭猛舔,也不像她的異母妹,始終游離於川普核心集團之外。
在2016的大選中,她是家族中除了總統候選人本人之外最重要的競選成員。其他第一女兒,像切爾西·柯林頓,只在邊上發發推文為母親希拉蕊助威,而伊萬卡則得全身心投入,帶著個人魅力、精英主義和女性主義的標籤,為家族和自己的將來搏殺。
不僅如此,她還提供了一個「買一送一」的選擇:讓丈夫傑拉德·庫什納和自己一樣,加入了白宮特別顧問的團隊,成為實質上最有影響力的內閣成員。
2005年,24歲的伊萬卡經朋友介紹認識了同齡的庫什納,他們一個是紐約地產大亨的女兒,一個是新澤西州地產巨頭的兒子,背景上、外貌上看起來都是絕配。阻止他們結合的唯一障礙是信仰,但這個障礙也被克服了——2008年,在伊萬卡和庫什納短暫分手一年後,她在密友鄧文迪的勸說下,不但跟庫什納重修舊好,還果斷改信猶太教,加入了這個猶太家庭。
除了最後被修正的宗教差異,這樁聯姻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標準的豪門強強結合。而且,新郎新娘更有特殊的聯結,他們都對家族醜聞不陌生。庫什納的父親因為爭產被親哥哥和姐姐舉報逃稅入獄18個月,川普本人因為家族財產分配和兄弟姐妹反目。
他們都跟自己的父親很親近。伊萬卡尤其羨慕庫什納和兄弟姐妹之間自然友愛的關係,她和自己的兄弟之間就差了那麼一點,「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們可以很自私」,這是川普「養蠱式」教育的結果。
婚後的生活看起來一帆風順。伊萬卡相信庫什納會是一個非常棒的父親。他們在35歲前生了三個孩子,一女兩男,成為美國上流社會追求的完美生育模板。
而庫什納沒有辜負這個「強強聯手」的組合,和妻子一起為嶽父的競選鞍前馬後效勞。
2016年,在川普陷入「反猶太主義「的爭議時,庫什納發表了以「我所認識的唐納德-川普」為題的第一封公開聲明,以大屠殺倖存者孫輩的身份,表示川普是無心之失,結果是被猶太社區痛罵。
2016年3月,生下第三個孩子的一周後,伊萬卡為川普在共和黨內的初選站臺。
那時候,她正在忍受著又一次的產後抑鬱,然而無懈可擊的妝容讓她看上去精神奕奕。
同年7月,她在共和黨大會上為川普做介紹發言。她金髮碧眼,有胸有腦,說話語速偏慢,略帶一點迷人的沙啞,顯得知性謙虛,跟父親的飛揚跋扈做派正好形成對比。這樣有魅力的一個女兒在籌款的舞臺上一站,美元滾滾而來。
據稱川普甚至曾經考慮過讓伊萬卡擔當副總統候選人,組成「上陣父女兵」。他說,「她很聰明,她很漂亮,人們會喜歡她的!」伊萬卡拒絕了,因為時機未到。她和庫什納需要時間積累政治履歷。
2017年,從政經驗同樣為零的庫什納被嶽父任命為白宮高級顧問,他隨即辭去商業職務以避免利益衝突的嫌疑。三年來,他拿得出手的成績似乎比妻子要多。他極力推動的刑事司法改革法案《第一步法案》在2018年被川普籤署為法律。他撰寫了一份以巴衝突和平計劃,是促成2020年8月以色列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關係正常化談判的主要參與者。川普因此被提名諾貝爾和平獎。
當然,被庫什納搞砸的可能更多,根據《紐約客》的萬字長文深度報導,由庫什納出面領導的新冠「戰速行動」小組原本已經抓住了疫情剛起的時機,準備了一個在全國展開的檢測體系,結果不管是因為私心還是愚蠢,庫什納讓這個本可以在美國避免20萬人死亡、600萬人感染的大型計劃胎死腹中。好在他的嶽父是川普,對於一切不利於己方的報導,都可以一言以蔽之:假新聞。
有機會時要利用好機會,沒機會就要創造機會,這是川普的基因。被親姑姑稱為「迷你川普」的伊萬卡,只把正式成為「第一女兒」當作起點。
她被總統正式任命為白宮高級顧問,服務重點教育和女性權益。事實上,只要跟權力有關,她無所不沾。
川普上任後首次面見外國領導人,當時的日本首相安倍坐在川普旁邊的米色絲綢長沙發上,他們對面的人不是美國外交部長或者任何高級幕僚,而是伊萬卡。
伊萬卡隨父親出席了2017年在德國漢堡舉行的20國領導人(G20)高峰會議。川普毫不掩飾地任人唯親,離開會議室一會兒都讓伊萬卡為他「佔位子」,於是女兒就坐在了總統父親的位子上。
在廣為流傳的照片上,伊萬卡站在前面中間位置,英國首相特蕾莎、德國總理默克爾,加拿大總理特魯多以及美國總統本人都成了背景。
同一年,伊萬卡率領美國代表團訪問印度,被印度人民視為「川普公主」。
2018年,她帶美國運動員代表團出席在韓國舉行的奧運會。
2020年1月,她作為川普政府中最重要的經濟官員之一出席在瑞士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會議,而且扮演了比其他官員都顯眼的角色,是川普在演講中唯一提到的顧問。他說,「在伊萬卡的領導下,我們對美國工人的承諾(僱主擴大工人再培訓)已經成為一個全面的全國性運動。」
拔苗助長會有翻車。2019年,在日本大阪G20峰會的視頻裡,伊萬卡想和年齡和資歷都比她大一輪的領袖們交談,有點冷場,她身上那條粉紅碎花的長裙跟首腦們的藍白灰黑傳統西服格格不入。這又給網際網路帶來了新的熱點話題,標題是這樣的:「伊萬卡尷尬地想把自己插入到對話中」。
不僅對外,對內伊萬卡也十分強勢。看不慣第二位繼母梅拉尼婭,在後者還在因為修改婚前協議賴紐約遲遲不肯搬進白宮的時候,她就試圖將白宮第一夫人辦公室直接改名為「第一家庭辦公室」,直接接管第一夫人辦公室。白宮人士評論,「她當然是一個『非常規』的第一女兒。她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機會接觸到白宮裡發生的任何事情,她實際上在很多方面都是作為第二位『第一夫人』在運作。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她和父親一樣,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你被炒掉了」。她不會容忍隊伍內部的不服從,她也不喜歡負面意見。這跟川普如出一撤。伊萬卡的強硬底色帶著一圈柔化光環,但顯然她並非僅靠同理心和穩定情緒坐在當前的位置上。
五、載舟覆舟皆因父
到2019年1月,伊萬卡靠著老爸的強力支持,進入美國計劃提名的新任世行行長名單之中;同年12月,根據福布斯發布的100位全球最具影響力女性榜,伊萬卡排名第42位。
一切都看起來順風順水,只是沒人能預料到,一場顛覆性的公共衛生和經濟危機,馬上就要考驗伊萬卡的老爸和老闆的政權強度。
川普的內閣從來就沒穩定過,短短3年多時間裡,充當白宮大總管的幕僚長就換過4人。這使得白宮裡的秘密永遠不成其為秘密,前一個小時剛發生的事情,下一個小時就能見諸像《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這樣的大報網站。
司法部長換了三人。司法部長換過兩次。國家情報局長換了三個人。國防部長的位置四度易手。國土安全部長的位置也是四度易手。
對於2020年的美國抗疫至關重要的衛生和公眾服務部,目前在任的部長已經是川普任內第四人。
事實上,學者凱思琳·滕帕斯專門研究了川普政權包括國家安全顧問、白宮幕僚長、白宮戰略溝通部主任等在內的65個要職,發現自川普上任以來,65個職位中58個已經易主,其中16個職位已經換過兩次甚至更多次。
流水的是帶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去的外人,鐵打的是川普子女和姻子女。
外人裡,因為川普落馬的已經有前國家安全顧問麥可·弗林、前首席策略師史蒂夫·班農、前競選顧問羅傑·斯通、前競選主席保羅·馬納福特、前競選副主席瑞克·蓋茨和川普前私人律師麥可·科恩。
而川普的親信子女中,如果要落馬,逃脫不了的,首當其衝就是伊萬卡:
2020年9月,就在第一場總統辯論前夕,《紐約時報》發表長篇報導,披露了川普的稅單紀錄,指出他在2017年只交了750美元的所得稅,因為帳面上賺得少,虧得多。跟著父親一起登上個大媒體頭條的是伊萬卡。報導稱川普集團給她名下的諮詢公司服了約75萬美金的諮詢費,然後作為開銷抵了川普的稅;一家人,這個口袋出,那個口袋入。
川普忙著撲火,說自己交了很多稅,等國稅居審查完了,才能公布。伊萬卡沒有說話,既不為父親辯護,也不為自己解釋,或許是怕越描越黑。
可以確定的是,如果川普敗選,針對他的逃稅調查必定如同附骨詛咒跟隨而來。
如果父親逃不了牢獄之災,那么女兒也一樣逃不了。
2020年,川普的連任選舉中,伊萬卡依然堅定地站在父親身邊,她的籌款會還是競選中的亮點。
白宮草坪上是精心挑選的核心支持者,幾乎沒有人戴口罩和遵守社交距離;白宮外是反對者的抗議聲浪,背景是一場在當時就已經有18萬人喪生的而且還在繼續施虐的疫情,川普重複了那句他說了無數次的宣言,他是唯一可以「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總統。
這次看起來很不一樣,在這個空前撕裂和孤立國家裡,太多的人等不及要她父親下臺。
「再來4年」是川普支持者們的口號。川普需要這4年,伊萬卡需要這4年。
倘若父親落選,她的未來會如何?
正如開頭我們所說到的,她是她父親最忠實的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