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打工男孩,走進矽膠娃娃體驗館

2020-12-18 澎湃新聞

原創 吳呈傑 穀雨實驗室-騰訊新聞

「愛愛樂」來過一個瘸腿的男人。老闆將他扶上樓梯,進房間享受屬於你的東西吧,老闆說。下了樓,男人握住了老闆的手,說,我這半輩子沒找到過這種尊嚴。他後來又來了一次。

撰文丨吳呈傑

編輯丨張瑞

攝影丨馮海泳(像素筆記)

出品丨騰訊新聞工作室

那些普普通通的男人

晚上9點,卞小飛送完了這天的最後一單外賣,到家脫下騎手服,颳了鬍子,換上襯衫和牛仔褲(襯衫因常年疊放而布滿惱人的褶印)。他再次跨上電動車,騎了15公裡,來到他的目的地「愛愛樂體驗館」附近。出於一種他羞於表述的膽怯心理,他在街口的寵物店停了下來,假裝端詳了一會兒玻璃窗裡那隻胖乎乎的小博美,隨後撥通了「愛愛樂體驗館」老闆李博的電話。

半個月前,卞小飛在短視頻上聽一個大哥「教你怎麼創業」。大哥順口提到,在深圳的北緣、距離富士康觀瀾園區不到1公裡的地方,開了全國第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取名「愛愛樂」。花上188元,就能擁有矽膠娃娃1小時。

卞小飛跟著老闆李博走進「愛愛樂」。卞小飛長手長腳的,貓著腰進來的樣子像上課鈴響後才溜進教室的後排男生。他爬上霓虹燈帶纏繞的旋轉樓梯,二樓燈光昏暗,7個房門大開,光彩各異,7個矽膠娃娃正對房門,各坐在一張蹦床似的圓形彈簧床上。娃娃有的嬌小,有的高挑,幾乎都是大胸細腰,衣著輕薄,長了一張時興的銳利臉孔;摸上去軟軟滑滑的,但又失了幾分溫度。房間裡別無他物,粗大的水管懸於頭頂,穿牆而過。後來卞小飛說,他當時腦袋嗡嗡的,來不及思考,胡亂指了房間靠裡的一個。

45分鐘後,卞小飛走出房間,鼻尖沁出了汗。李博邀他坐下喝茶,他小幅度地收束雙腿。「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擔心別人說什麼。」李博遞上一根煙,他愛笑,性格和腦袋一樣圓圓的。

「有點,第一次有點。」卞小飛的肩膀鬆了下來。

「放開!」李博說,「為什麼要放開?不違背法律,不違背道德,去搞真人,他媽違背法律,又違背道德,兩個成鮮明的對比,是不是?正確地坦然面對。」

作為新生事物,矽膠娃娃體驗館仍處於監管的灰色地帶。北京煒衡律師事務所律師盧義傑認為,矽膠娃娃體驗館沒有刑法層面的風險。北京大成(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楊亮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說,矽膠娃娃體驗館的經營範圍能否得到工商部門的許可仍有待觀察,現在還沒有一部明確的禁止性法律來規定其行為。西北政法大學法學教授張飛舟則認為可能在挑戰公序良俗,「新生事物出現之後,過段時間可能會有新的道德標準,但在轉換過程中是否合法還是有爭論的」。這兩年類似體驗館在各個城市源源冒出,其中一些又被陸續關停。前段時間,為了不觸犯傳播淫穢物品罪,李博將娃娃身上的聲音開關撤去。

李博和「愛愛樂體驗館」

3年前,我曾拜訪過一家矽膠娃娃工廠。工廠經理梳個大背頭,指著面前掛著的一排排裸體娃娃說,這些娃娃售價都要上萬,能定製面孔、身材和下體,每個都有個護士、空姐或是車模的「人設」。他們最新的研發方向是「智能的科技仿真人」。顧客通常財力雄厚,有的在客廳堆滿高達模型,有的專門租個房安置娃娃。

看到「愛愛樂」的新聞,我想起了3年前的工廠之行。如果說定製矽膠娃娃是男人幻想的專屬供應商,那「愛愛樂」簡直就是性的共享經濟。和那家工廠的娃娃相比,「愛愛樂」的娃娃沒有名字、沒有身份,如同工業流水線的產品,第一眼望過去,很難分出差別。「談不上什麼性幻想,」老闆李博解釋說,「因為我們的客戶群體就是急需和必須的一個群體」。

第一次走進「愛愛樂」,會被一種說不上來的壓抑氛圍籠罩。後來我反應過來,是因為太安靜了。大堂的水族箱裡,一條碩大的清道夫魚有時酣睡,有時幽靈般漫遊。男人們用口罩將臉擋得嚴實,沉默地進來,沉默地出去。「愛愛樂」最火爆的時候,李博說,樓梯和大堂坐滿等位的人,他們各自低頭玩手機,只有頭頂傳來此起彼伏的、床腳和地板碰撞的聲音。

我在「愛愛樂」的大堂坐了5天,和30多個男人交談。有同宿舍的6個工人合資買過一個280塊的最便宜的充氣娃娃,輪流使用;也有在富士康打工3年,仍未湊夠四分之一彩禮的渴婚之人;還有每月賺5000塊,2000塊寄回家,2000塊寄給上大學的兒子,剩下的,除了煙錢,只夠來一次「愛愛樂」的保安大哥。

「你到深圳的街上看看,全是單身男性在外面,」一個客人瞟了一眼「愛愛樂」的門外,「有錢的富二代他們開個跑車還會撩一些女人,像普普通通的那些——他們上哪裡找?」他眼裡的困惑很真誠。

晚上11點,深圳街頭的年輕人

一些居無定所的人

34歲的湖北人李博先後創業三次,比薩店、手機店、中介公司,也失敗三次。比薩店倒閉的時候,連轉手都轉不出去。等到2018年春天,合夥開公司的朋友賣了公司的車跑了,辦公室房租交不起,全套家具家電都抵了進去,信用卡一天天發來逾期簡訊。妻子給他兩套方案,回老家,或者回廠裡打工,李博「不願意接受這種現實」。他每天坐公交出去亂轉,有天晚上坐到了富士康旁邊,他爬上天橋,看到底下熙熙攘攘的人頭,全是男的。

他想起來,自己小學畢業出門打工,一個宿舍住十五六人。一層樓只有一間廁所,老闆把水管關掉,大便池一天衝一次,「手淫都沒地方」。有天熄燈後,一個工友忽然拉開燈,把旁邊男孩的被子掀開。李博看到,這個只比他大一歲的男孩的褲子褪了一半,手還呆呆地停在襠部。從此熄燈後,13歲的李博就借窗外月光,觀察又有哪幾床被子在上下聳動。

近20年後,站在天橋上,李博嗅到了欲望的氣息,也嗅到了商機。他登上電商網站,看到矽膠娃娃單價大多上萬,關注度很高,但成交量很小。他想,不如開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就開在富士康旁邊,瞄準底層打工者的性需求。他在夜色中走回家,感到體內重又漲滿年少時的激情。他沒察覺自己走了整整20多公裡。

妻子說他「死不正經」。上百個借款電話裡,他「不敢說數,他能借多少給我,我都急需」。最初五個朋友投資,後三人退出,兩人改為借款。沒錢裝修,他扛來水泥,砌了100天。第一批矽膠娃娃到店,他親自試了個遍。開業那天,沒有朋友到場,他獨自搬了個沙發坐在外面。這是2018年的夏天。

李博

「走,帶你逛一圈。」李博騎上電動車,載我在樓與樓之間穿行。正是下班高峰,電動車的車流漲了又退。沒有落日,晚霞散淡,天空被城市切得破碎。偶爾能看到飛機。至少在車上的這一刻是自由的,亞熱帶的季風源源不斷地經過我們。

「愛愛樂」收留過一些居無定所的人。第一個店員是前保安老蔣,老蔣本是來消費的,下了樓,對李博說,我剛失業,來您這兒上班吧。幹了幾個月,他常溜去對面的麻將館賭錢,欠了老闆娘幾千塊,跑了。有一個叫小龍的,在深圳最熱的時候,他穿了件長袖來,沒有行李,渾身散發酸臭。領到半個月工資後,他也跑了,還順走了李博一臺平板電腦。

之後是楊姐,寫得一手好字,據她自己說,她是1970年代的大學生,因故被關進精神病院,出院後便在深圳流浪。李博留她下來做飯,手藝一般,能把飯做熟的水平。她偶爾發病,對著牆壁不停歇地罵下去。

一個店員臨走時,對李博說,你這裡好像是個難民營。

「不是他們本身的錯,和他們從小的家庭環境、生活環境都息息相關的。」李博理解他們,也明白流浪的感覺,「有個地方躺下就已經很好了」。他失業過幾個月,實在沒錢,只能在廣場上找張長椅睡。

他進過鞋廠,鞋面刷了膠從烤箱裡出來,要用手往上按鞋底。高溫下,手指排排起泡,要過十天——這十天裡連筷子也沒法拿——等上面一層皮脫完,起了老繭,他們才算是過關了,是個合格的螺絲釘了。

有次李博從福建的鞋廠離開,左手拎個桶,右手提個食品袋,再背了幾件衣服。他到樓下便利店買瓶水,當地老闆衝他冷笑,這就是你全部家當吧?

深圳不一樣。以前,人們叫他打工仔,來到深圳,人們叫他靚仔。他是深圳的兒子。深圳人人都是外地人,於是人人平等了。

「不要歧視任何一個來『愛愛樂』的客人」,李博教育店員們,「從他下樓的那一刻開始,我的煙已經遞上去了,我的眼睛是看著他,不是假裝的和藹,不是強顏歡笑的和藹,是眼神都要給他的和藹。」李博看著來「愛愛樂」的男人們,像臨水照見年輕時的自己。

「愛愛樂」來過一個瘸腿的男人。李博將他扶上樓梯,進房間享受屬於你的東西吧,李博說。下了樓,男人握住了李博的手,說,我這半輩子沒找到過這種尊嚴。他後來又來了一次。

顧客離開以後,員工重新整理房間

浪漫的權利

來「愛愛樂體驗館」之前,生性害羞的卞小飛其實用過三四個交友軟體,都得充錢才能開啟聊天。聊上了,對面也是一上來就要錢,裸聊200塊,上門1400。他那時還不知道,聊天框另一側的「小姐姐」多為敲詐團隊,他們播放下載好的色情視頻,誘導男人們脫下褲子,同時悄悄錄像——敲詐男人交更多錢,或者將錄像傳至網際網路。卞小飛退卻的理由是,「她」只願發來精修圖,「照片都是照騙,都P圖的」,他稀裡糊塗地逃過一劫。

沒要錢的,他只撞上過一次。凌晨兩點,他給女孩發去自己的照片,正索要她的,女孩說,不如我們現在見一面?起初卞小飛擔心是仙人跳,但他想到「自己什麼也沒有,死就死了」,橫下心,電動車騎了十幾公裡到她家。

進門前,卞小飛特地給女孩買了一瓶水。他記得她家有大片大片的粉色,挺漂亮。

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他右手點菸,左手慢慢搭到她肩上,小臂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你緊張嗎?」女孩問。

「我緊張。」他如實回答。

「我有點胖。」女孩說。

「我不覺得你胖。」他連忙說,這話是真心實意。

如同愛情片的老套橋段,兩人躺到了床上,先是親吻,卞小飛將手伸進女孩襯衫裡時,她也沒有反對。可等他想再進一步時,女孩說,如果說我們今晚一定要發生關係,那你可以走了。卞小飛心有不甘,嘴上卻說,不勉強。

他在女孩的床上躺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走時,他挫敗地留下一句,真搞不懂你們女人怎麼想的。女孩沒回答,只是迅速刪了他的微信。他翻來覆去地想,明明去之前,他還問她,套子有沒有?她說有。明明女孩接過他的水時,還誇他體貼。

也許是進門不久,他腦袋一片空白,沒話找話地說,我還是第一次約這個。他記得女孩垮了一下臉。他想這句話也許冒犯到了女孩,「那個什麼反蕩婦(羞辱),覺得自己是蕩婦那種嘛,把她想成那麼隨便的人。」如果真的是這樣,他說他也感到抱歉。

「沒有了,自從那一次沒有過了。」卞小飛擔心自己患上了某種心理障礙。曾經,他認定自慰傷身,如今也不得不用手解決。只是每次自慰過後,他看著空蕩的房間,「覺得自己越來越沒用了」。

卞小飛剛過30歲生日,他認定22歲才是戀愛的黃金時代,當年他也有過一次戀愛,「嘴巴會說一點,膽子大一點,基本都找得到」。如今在他常刷的短視頻裡,他被告知,男人30歲以後,談不上戀愛都是因為生活失敗。「什麼要有房啊,什麼要有車啊」, 30歲沒房沒車、還在送外賣的他,似乎被剝奪了浪漫的權利。

沒有其他路走了,深秋的這天晚上,卞小飛出現在「愛愛樂」的門口。

「愛愛樂」從下午2點營業到凌晨3點,天色剛擦黑,男人們如循火光而來。在深圳工廠區,夜晚是男性荷爾蒙最旺盛的時候。富士康門口,還沒脫下制服的工人坐在臺階上玩手機,無處安放的雙腿摺疊起來,屏幕照亮一排排年輕男孩的臉。奶茶店也坐滿男生,循環播放一首叫做《廝守天涯》的歌:「姑娘你可願與我/一起浪跡天涯/姑娘天真無暇/他的承諾太假」。宿舍樓挨著宿舍樓,在某些路段,手機會被擠到沒有信號。籃球場的照明燈未開,一旁廠房和宿舍的燈光遙遙地投過來,9個男孩在暗影裡爭奪同一個籃球架。

「網絡徵婚交友對象提出投資,小心是詐騙;視頻裸聊風險大,偷拍錄屏真可怕」,禱告般的廣播男聲盤旋在工廠的上空。

夜間的富士康集體宿舍樓

好幾個來「愛愛樂」的男人都說起,深圳有個「光棍之城」的別名,年輕光棍們有時就會困惑,女孩們都去哪了?當然,如果願意承認的話,女孩並非沒有,只是沒有選擇他們。一個男孩在的公司有近百號員工,只有三四個女孩,名花皆有主,他聽說她們嫁的人家都不錯。

一位來到「愛愛樂」的模切工人說,當他終於在輪休那天走出工廠,走在姑娘們玉腿林立的路上,他會在頭腦裡「一件件脫掉她們的衣服」。他危險的念頭旋即被「愛愛樂」掐滅,從面孔和身材的角度說,他承認,娃娃是某種終極的幻想。這位小臂爬滿唬人紋身的工人說,現實中不會有這樣的女人愛上他。

「愛愛樂」的房間貼著標牌:「娃娃雖好 建議五分飽」。李博會告訴常來的熟客,不要對娃娃產生情感寄託。一個小伙頭天來玩了3個娃娃,第二天一早又來,被李博拒絕,說至少半個月後再來。小夥掐準了日子,半個月後準時打電話,我今天可以來了吧?

李博回覆:你應該去找個女朋友。

「那我圖什麼呢」

在卞小飛到達「愛愛樂」的5小時前,左鑫也走進了「愛愛樂」。他目標明確,一上去就選中了胸最大的娃娃,25分鐘後便輕快地下了樓。「是不是可以弄一些鐵架子,把娃娃放上面——架子一轉動,娃娃多靈活啊。」左鑫留著長指甲,戴副眼鏡,白白淨淨的,卻持一種老成的口吻。「我們已經在這麼做了,」李博眼睛亮了起來,「你是很愛動腦的人。」

我以為左鑫久經情場,後來才知道,「愛愛樂」那25分鐘對他意義重大——倘若我們不那麼原教旨主義,承認矽膠娃娃只是一類稍稍特殊的性愛對象——那麼,這就是這個25歲男孩的「第一次」了。

在「愛愛樂」初次見面的3天後,我在30公裡外的華強北又一次見到左鑫。他領我進了一座人聲鼎沸的大廈,我們繞著一圈又一圈的扶梯上上下下。這是全國最大的手機市場,左鑫介紹說,不過我的公司不在這兒。

從大廈出來,繞進「某某村」的牌坊,再拐兩次彎,這才到了左鑫的公司。說是公司,就是個6平米的小檔口。這裡是手機維修店的下遊,鮮有人光顧。它和另外1萬多個檔口一起,共同組裝起華強北的格子間世界。人聲很遠,「財源廣進」的掛畫下,三個男人座位相依,老闆、左鑫和一位學徒,各自對著一臺顯微鏡,伏於桌前。

左鑫留的長指甲,其實是用來扣屏和拆屏。18歲後,他的指甲長度就沒變過。那年他沒考上大學,大專一學期1萬5,他交不起。59人的家族群裡,他是唯一一個沒念到大專的。他到上海做換屏的上門維修,定價120塊,常有老頭老太甩下一張百元鈔,操著上海話講,就這麼多了。修一單掙30塊,但一旦公司認定某一單有問題,就要罰五六百。他接過奉賢的一單,來迴路程花了7個小時。為了犒勞一下自己,他順道去了上海中產度假勝地「碧海金沙」,見到的那一刻就失望了,「看湖也是一樣的,有的湖夠大你一眼也是看不到邊的」。

全國電子產品市場的中心在華強北,左鑫朝聖一般地過來。沒來多久,訂單因疫情銳減,為了爭奪生意、搶在第二天一早將手機交還顧客,他被安排上夜班。他沒和父母說夜班的事,白天睡覺時,媽媽打來的電話總是接不到,只能輪番用「手機壞了」「手機沒電了」搪塞過去。他早上9點下班,昏昏沉沉地走進地鐵口,看到衣著簇新的、上班的人潮從地下升上來。人潮很快淹沒他,他獨自逆流而下。

在富士康周邊生活區散步的打工者

一個從工廠出來的男人,在「愛愛樂」說起那段打工經歷,用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語氣,「你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知道做了為什麼,你就知道要這樣做,就知道一定要重複這個工作。」

忙起來,有同事連續上了24小時班。加班費自然多,可「掙那麼多沒命花啊」,很快,左鑫感到胸悶、頭疼。兩個月後,他辭了職,降薪來到這個小檔口。

維修有維修的規矩,左鑫有點不好意思地告訴我,他修過最高檔的機子是iPhone 8p,更貴的屬於老闆。他是個腦袋裡裝滿奇妙念頭的年輕人,卻對這份工作的未來茫無頭緒。「職業目標?修上一臺iPhone X吧。」

在左鑫獨居的20平米單間裡,廚衛割據半壁江山,雙人床又侵佔了剩下的一半。有天他想在家做幾個伏地挺身,發現身體沒地方展開。有時候,他會想起自己在安徽農村度過的青春期,家裡沒裝電腦,少年左鑫的性幻想素材來自國產劇裡隱晦的對話。他一邊想像一邊自慰,為自己的「創作」沾沾自喜。如今他熟稔通往黃色網站的條條大道,但那種壓抑的快樂,和快樂過後的失落,和14歲的時候是一樣的。

他當然有過喜歡的人,高中前桌,他在她身上覺察到一種和他相似的東西——那時他父母在上海打工,班上組織收費的集體補課,他是唯一沒報名的那個——女孩呢,也不愛說話,調侃她兩句、臉一下就紅了的那種。他們都是被擯除的人。

他拖到高考前一天才向她表白,送她一條手鍊和一盒心形巧克力,女孩收下手鍊,退回了巧克力,安慰他說,謝謝你,但我這輩子都不會戀愛了。左鑫被這句話嚇壞了,以為她受過天大的情傷。直到兩年前加上微信,見她發和男朋友的甜蜜合照,他才明白過來:也許人家當年那句話,只是為了不讓他難受而編出的理由。

有朋友靠王者榮耀談了三個女朋友,左鑫不為所動,每晚11:45到家後,他在電腦上打兩個小時「硬核的動作遊戲」。有個大怪他打了整整一周,並未在中途沮喪。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贏。

「要不然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感覺人生太沒意思了,心裡就沒個念想了,那我圖什麼呢?」

「慢慢這樣子老下去」

這天的2號客人滿頭大汗地坐下了。「想玩第二個,」他羞澀地笑了,眼角紋路泛起波瀾,「玩不動。」他把婚戒掏出來,重新戴上。2號客人臧國偉今年38歲,自稱是婚姻制度的忠實擁躉。女兒剛出生那會兒,一家人曾在深圳短暫團聚。等到女兒上了幼兒園,6000多塊一個學期,妻子只能帶女兒回老家廣東湛江,過年他才能見上妻女一面。他和同事住雙人間,上下班同步,想「放鬆一下」也無處容身。

但臧國偉也沒有像他的同事一樣,在深圳隨便找個女人搭夥做「臨時夫妻」。他認為忠貞幾乎是婚姻的全部,複雜的情愛關係一不小心就會逾越他這個老實人的掌控範圍。最逼近紅線的一次,臧國偉說,是和女同事單獨喝了頓茶。不知是茶多酚還是愧疚起了作用,那晚他沒有睡著。

打工者經常光顧的酒吧

今年4月,他看到「愛愛樂」的新聞,經過7個月的心理鬥爭,終於說服自己和矽膠娃娃做愛難以達到出軌的標準。只是他還沒做好準備告知「思想比較封建」的妻子。

臧國偉在一家椰子雞餐廳做廚師,身為廣東人做的卻是海南菜,他自己都覺得怪怪的。「我們最有名的是湛江白切雞」,他講起白切雞比椰子雞還要來勁。每當別人問他你做的椰子雞好吃嗎,他其實不知道答案,他說做得太多了,他的舌頭再也分辨不出椰子雞的好壞。

他的一位同事創業上癮,打兩年工攢夠了本,先後出去開了早茶店、燒雞店、豬腳飯店,每回都灰頭土臉地回來。「講創業好都是騙人的」,國慶節去看創業題材的電影《一點就到家》時,臧國偉差點在影院裡罵了髒話。

和臧國偉的同事一樣,那位容易緊張的外賣騎手卞小飛,也想要逃離一種被馴服的生活。在丘陵環抱的嶺南小鎮,他從16歲起日復一日地做著皮蛋酥——不是因為他拿手,只是因為這是店家的招牌。恐慌是在快30歲的時候追上他的,「再不出來拼一下就老了」。

初到深圳,卞小飛幹勁挺足,在微信籤名裡寫:「不自律,無法逆襲,只能過重複渾噩的日子!」最烈的日頭下,他一天能接四十單,月入七八千。他從原先住的五人一間的青年旅社搬出來,搬進了月租1300塊的一室一廳。他本以為自己將很快找到女朋友,甚至提前買了一雙女士拖鞋,擺在他的那雙的旁邊。

那雙女士拖鞋至今沒人穿過。連工作也開始辜負他。他原想努努力,爭取一年做上站長,直到有天站長跑來問他借1000塊,他意識到生活並不會因為他當上站長而變得更好。前些天,按照城市規定,他給電動車上了牌,綁定個人信息,罰單開到他的手機。平臺要求快,市政要求慢,他覺得騎電動車像踩晃晃悠悠快要跌倒的高蹺。

從專送跳出來做眾包的時候,他原意是接單自由,多勞多得。現在呢,下午他坐在快餐店,刷短視頻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一天送的外賣降到30單,再到20,前些天,第一次出現了個位數。

回家,他一個人喝酒,然後宿醉,「慢慢這樣子老下去」。他始終不能理解那次功敗垂成的約炮,和接下來一連串的打擊是怎麼回事。坐在「愛愛樂」大堂的兩小時裡,卞小飛6次談到「失敗」。他莫名其妙地、宿命般地失敗了。「一個死循環,就好像你走不出來一樣。」他抹了把眼睛,失焦的眼神迎向我,「有什麼辦法呢,真的有神來搭救嗎?」

在世界上很少被看到的地方

「愛愛樂」屬於這樣一些男人,他們當然要承受「物化女性」的指責,但人人都害怕孤獨、渴望親密,他們可能是沒戀愛的天賦,缺乏必要的運氣,可能是沒錢,也可能是沒錢兼沒膽。在這座生機勃勃之城,他們就像匍匐在地的小動物。

他們抱著體驗「真正的」、「美妙的」性愛的憧憬來到「愛愛樂」,有時因所抱憧憬之大,失望就越大。很多人會在下樓後抱怨,娃娃太笨重,完全比不上真人。有人說他做到一半,觸到娃娃冰涼的皮膚,忽然意識到面對的是個假人,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卞小飛期待娃娃能幫助他克服心理障礙,任務倒是圓滿完成了,只是,他垂頭喪氣地說,「和打飛機一樣的」。他好像比來之前更空虛了。

來「愛愛樂」前,那位和妻子分居的廚師臧國偉看了一部叫《空氣人偶》的電影,日本導演是枝裕和拍的。他能清晰回憶起電影的開頭:前一晚,男人和娃娃做愛,對它說,「你真美。」清晨起來,娃娃看到陽臺上滴下的露水,回想起那句「真美」,它在那一刻變成了人。

在廣州性博覽會上,臧國偉也曾見過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娃娃,個子高挑,長了一張眉目柔和的東方臉。他在櫥窗前看了又看。電影裡的魔法當然沒有發生,他和這個娃娃的結局是,他看到了它的標價——10萬塊。

被反覆使用後,娃娃的手臂出現破損

和左鑫分別前,我和他到一家海鮮粥店吃飯。他正專注和面前的大蝦鬥爭,閒談裡聊到越南,忽然鄭重地落下筷子。我的夢想是去越南,左鑫說。起因是他看央視新聞時發現,「它說美國啊、歐洲啊,有時還說非洲,但它說東南亞嗎?」他被這個「在世界上很少被看到」的地方迷住了,獨自埋頭研究起來。他說東莞本來有世界第一大鞋廠,一下班,整個鎮上都是廠裡的人,最近鞋廠搬去了越南,鎮子一夜之間都空了。他的聲音沾上海鮮粥的熱氣,聽上去有些迷離。

那個鞋廠在越南會變得怎樣呢?他想去看看。今年夏天,他總算下定了決心,為此申請了他的第一本護照。兩天後,工作人員打電話說,疫情去不了,我這邊先給你取消了。

父母勸左鑫回老家。他的高中同學很多都回去了,有關係的都當上了老師或公務員,他呢,在縣城開一家手機店也可以。老家在哪?地鐵坐到深圳東站,火車18個小時,下來坐大巴四五個小時,再轉公交才能到。老家是另一個世界。

眼下左鑫仍在抗爭,但他心裡清楚,人生不是遊戲,現實裡的大怪有的一輩子都死磕不下來。那晚坐公交來「愛愛樂」的路上,他其實想的是,「假如過兩年我回老家了、結婚了,我這輩子可能都體驗不到了」。他的「第一次」沒有想像中完美,他說他也知足了。

11月了,人們還穿著褲衩踩著拖鞋,在深圳的街上遊蕩。有天晚上,卞小飛送餐到商業街旁。行道樹燈光閃爍,綠葉在晚風裡蕩漾,像是永遠都不會枯萎。一個樂隊在樹下彈吉他、打架子鼓,唱一首他沒聽過的粵語歌。他停下來看了好久,錄下視頻。

「美團眾包來新訂單啦」,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

「愛愛樂」鮮有回頭客,某段時間內常來的,會在幾個月後忽然消失。有時候,卞小飛覺得在深圳是做了一場夢,醒來,或許他還是老家那個做皮蛋酥的點心師傅。無論如何,來深圳是個勇敢的決定,雖說沒讓他撈到什麼好處,不過像個膽小鬼停在原地就更差勁了。他看《唐人街探案》,王寶強說,牛逼都已經吹出去了,人家都以為你在外面混得風生水起,其實,牙掉了咽肚裡,苦只有自己知道。「死我也死在外面」,他發了一條朋友圈。

「送外賣靠自己的手在吃飯,沒去偷,沒去搶,沒去騙人,」坐在「愛愛樂」大堂,李博安慰卞小飛,「我現在本身就很窮,大不了拼得更窮咯。」李博講起,三年級布置作文《我的理想》,他還沒見過花花世界,只寫「將來我要開車」。出了社會,欲望跟著眼界一點點膨脹起來。這是他來深圳的第15年,不給人打工了,但仍和妻女擠在出租房,「愛愛樂」遭疫情重創,肩上也多了30萬的債務要扛。

暖風沉醉的夜裡,李博給幾位客人各添上一根煙。眾人靜默,屋裡煙火繚繞,他獨自浸泡在舊日的情緒裡頭:

「我出來還是個小孩子,我就想著,這麼高的樓啊,假如有一套我的房子就好了。一直就那麼想,一直就那麼想。到現在這些夢想都沒有磨滅——雖然現在離夢想好像越來越遠了。到老了,我會證明一下我在深圳來過,不是穿個拖鞋來,穿個拖鞋走。」

年輕的聽眾們入定似的點點頭。

◦ 除李博外,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原標題:《孤獨的打工男孩,走進矽膠娃娃體驗館|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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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進的是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伴隨著3個娃娃2斤酒,開啟了他短暫的「半仙」生活。再三確認不會被抓後,19歲的劉致遠走進了「愛愛樂體驗館」。從小性格內向的他沒有性經驗,也不懂得怎麼玩娃娃,店主李博說他的臉上有一種「強忍的坦然」。在深圳,像劉致遠這樣的單身男性還有很多。據調查,在深圳富士康廠區附近,單身男性有12萬左右,男女比例達到了5:1。
  • 市場監管部門高度關注 「矽膠娃娃體驗館」被關停
    近日,有媒體報導「柳州街頭現『矽膠娃娃體驗館』,合法嗎?誰來監管?」柳州市市場監管局對此高度關注,9月30日下午,組織柳南區市場監管局執法人員到這家「矽膠娃娃體驗館」進行了檢查。該體驗館位於航北路民鑫市場,門頭是久潤旗艦體驗店。
  • 成人體驗館開業現場曝光,矽膠娃娃被折磨得斷手斷腳:不用負責的性...
    矽膠娃娃?  體驗館?  這到底是什麼新鮮物種?  戳進去一看,原來是越來越多的地方有了矽膠娃娃店,開始為人服務。  有的來體驗館前,會穿得很有儀式感,像是準備赴一場期待已久的約會。  有人結束了一天的勞累,跑去體驗館獲得滿足,「這是我玩過最好玩的東西。」  有的玩過之後,由衷感嘆,「如果沒有充氣娃娃怎麼辦呢?」  對這些人來說,矽膠娃娃成了一種特殊的存在。
  • 南寧矽膠娃娃體驗館店主:主要客源是打工者,體驗價百元起
    近日,廣西南寧有多家矽膠娃娃成人體驗館引發關注。有網友認為體驗館違背「公序良俗」,也有人認為體驗館並不傷及他人利益。南寧市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的店主趙林(化名)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他的店已開了兩個月,是受到深圳矽膠娃娃體驗館的啟發,也因為他以前在工地打了十幾年工,知道很多農民工背井離鄉,生理需求難以滿足。10月30日,南寧市市場監管局工作人員告訴澎湃新聞,前述娃娃體驗館屬於新型行業,不在負面清單範圍內,從登記上看是合法的。
  • 暗訪矽膠娃娃體驗館:換顧客不消毒
    近期全國多地出現大量「成人體驗館」,大都不設門頭,通過網絡拉客後,利用矽膠娃娃提供經營性服務。記者暗訪發現娃娃會被「共享」,不消毒,衛生狀況觸目驚心。看準了廠兄廠弟們的生理需求,李博(化名)在深圳龍華區富士康廠區附近開了一家名為「愛愛樂」矽膠娃娃體驗館,在網上走紅。其經營模式引發人們關注。有網友質疑,這家店合法嗎?
  • 富士康門前開矽膠娃娃體驗館:道德的淪喪還是欲望的怒放?
    一個叫做李博的中年男子在深圳富士康旁邊開了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爭議很大,但是依然需求旺盛。1有這樣一群人需要被照顧2018年,屢敗屢戰的李博在深圳最後一搏,就在富士康廠區不遠的地方開出了我國第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
  • 鎖進道德枷鎖中的生理需求:矽膠娃娃體驗館數量暴漲
    80%的農民工都處於性生活缺乏狀態"我2013年在外打工時,發覺很多民工背井離鄉,賺了一點錢就去找女人,有人受騙,有人得病,家庭也受到影響。這些事情讓我很難受。"趙林是南寧市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的店主,他的店已開了兩個月。"
  • 北京矽膠娃娃成人體驗館店主:我看到了被壓抑又真實的他們
    在北京三裡屯經營著一家成人體驗館的劉政(化名)告訴健康時報記者,從半年前開業至今,劉政的店已接待服務了500多位客人。在某網際網路搜索平臺上,北京同城區域範圍內,記者以「成人體驗館」為關鍵詞共搜索出242家。這種經營模式被稱為「共享矽膠娃娃」或「用機器人給顧客有償提供性體驗」的成人體驗館正在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人了解、熟知。
  • 「矽膠娃娃體驗館」走紅,記者暗訪發現……
    近期全國多地出現大量「成人體驗館」,大都不設門頭,通過網絡拉客後,利用矽膠娃娃提供經營性服務。深圳龍華區富士康廠區附近名為「愛愛樂」的矽膠娃娃體驗館就是其中一家。有網友對這家體驗館的經營模式表示支持,既解決生理問題,又解決了社會問題,挺好的。不過要注意衛生及客人隱私。然而也有網友質疑,這合法嗎?
  • 廣西南寧矽膠娃娃體驗館店主:主要客源是打工者,體驗價百元起
    「基本上都是80、90後的打工者,」趙林說,「我們去房間消毒時,看到過有娃娃斷手斷腳,從中能判斷出來這些客人平時非常壓抑。」近日,廣西南寧有多家矽膠娃娃成人體驗館引發關注。有網友認為體驗館違背「公序良俗」,也有人認為體驗館並不傷及他人利益。
  • 淮北矽膠娃娃體驗館衛生嗎
    淮北矽膠娃娃體驗館衛生嗎通過以上這些娃友的分享,你認為實體矽膠娃娃感覺怎麼樣?相信你已經大概清楚了,不過還是那句話,箇中滋味只能是你親身去體驗的,如果想好了,那就直接購買一個實體矽膠娃娃吧。實體矽膠娃娃使用方法
  • 國內首家矽膠娃娃體驗館,開業2年,已服務上千人
    01中國首家矽膠娃娃體驗館:在很多人看來,矽膠娃娃這種產品是「見不得」人的產品,是一種讓大家難以啟齒的東西正所謂有需求就有市場,所以別看矽膠娃娃很少有人談論,但是矽膠娃娃在網上的銷量一直不少。對於單身漢來說,矽膠娃娃無疑就是最好的「精神伴侶」,雖然娃娃沒有生命,不過它卻能滿足一些人的需求。矽膠娃娃的材質特殊,所以價格也不便宜,對於工人或者農民工來說,他們很難會下定決心去買。沒有老婆、想買娃娃又捨得花錢,最關鍵的是生理需求還無法得到釋放。
  • 柳州街頭現「矽膠娃娃體驗館」,形如真人!合法嗎?誰來監管?
    01共享「矽膠娃娃」現柳州「矽膠娃娃新體驗,首創一次性通道,全身清洗消毒,一次性床單,一次性浴巾,乾淨衛生,盡情釋放內心壓力。」商家在微信朋友圈發布的攬客廣告,一時引發了熱議。該體驗店像一家旅社,店內有數間房間,每個房間內都有一個矽膠娃娃,有的高挑豐滿,有的呆萌可愛,穿著都很性感,任由挑選。工作人員介紹,矽膠娃娃由於材質不同,價格也不同。一代矽膠娃娃168元/小時,二代的198元/小時。
  • 矽膠娃娃成人體驗館99元起步,老漢蒙上口罩奔二樓,店主:他們太壓抑了
    一天晚上,太陽剛落山,一家矽膠體驗館二樓還顯得有些清冷而寂靜,10個敞著門的房間充滿了溫馨,每個房間裡頭各自坐著一個矽膠娃娃,床邊坐著一個個和真人一模一樣的「女子」,兩條細膩的長腿和飄飄的長髮散發著一絲絲淡淡的清香。  老闆剛整理好房間,突然一個老漢戴著口罩直奔二樓,打破了這裡的寂靜。
  • 官方再回應「富士康廠區旁矽膠娃娃體驗館」:不涉黃
    深圳市龍華區富士康廠區附近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在網上走紅。其經營模式引發人們關注。有網友在支持之餘,擔憂其合法性。涉事體驗館的店招牌是「愛愛樂體驗館」,其工商登記的名字是「深圳市龍華區愛愛樂成人用品店」。
  • 專家談「深圳富士康廠旁的矽膠娃娃體驗館」:需加強規範引導
    深圳市龍華區富士康廠區附近一家名為「愛愛樂」矽膠娃娃體驗館在網上走紅,同時也引發合法性等爭議。有網友表示,「避免犯罪,值得推廣。」矽膠娃娃體驗館是一種新嘗試,肯定有不足的地方,但是它不違反法理跟道德。「他們有性需求,怎麼辦?」彭曉輝認為,從社會穩定角度來說,矽膠娃娃體驗館的存在,其實避免了很多不確定因素,比如因性而產生的人際關係衝突、意外懷孕、傳染性疾病甚至刑事案件。「有人說我神經病,有人說我想錢想瘋了。
  • 醫生談「共享矽膠娃娃體驗館」:有積極意義,應做好消毒防護
    多地出現的矽膠娃娃「成人體驗館」引發人們關注。其經營模式被稱為「共享矽膠娃娃」或「用機器人給顧客有償提供性體驗」。據澎湃新聞此前曝光,蘇州與等地的部分體驗館被曝衛生狀況較差;店家將同一矽膠娃娃提供給不同顧客體驗前,未進行清洗、消毒,甚至連床單都未進行更換。
  • 欲望的生意:中國首家矽膠娃娃體驗館營業中……
    在這個足夠開放的時代,即便很多人高呼「性是剛需」,但仍然,「談性色變」的大有人在,深圳最大的廉租房區,一家名叫「愛愛樂」的矽膠情趣娃娃體驗館「悄悄」營業中。館主李博,湖北人,15歲開始就外出打拼,在北京擺地攤賣羊肉串,開飯館,又輾轉到深圳賣豆腐,開披薩店,做中介,一個經驗豐富的生意人,最終將「寶」押在了矽膠娃娃上,做起了欲望的生意。顯然,在中國情趣用品市場急速擴張的今天,李博此舉並不算冒險。
  • 深圳富士康附近的矽膠娃娃體驗館,老闆:廠裡的兄弟需要我
    李博,來自湖北恩施的農村小夥,現在是深圳龍華的富士康廠區附近的老闆,經營著全國第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2018年8月,李博不顧身邊的人反對,毅然決定從事成人用品行業,在深圳富士康附近開了一家矽膠娃娃體驗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