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興從此愜 悠然不知歲
NO.300
文/ 悠然
這是讀者小憐的傾訴，
為了敘述方便，我用第一人稱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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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7歲了，單身。在我們那個18線小城市，像我這麼大的姑娘都已經當媽了。
我的婚姻大事成了我爸媽的心病，每次過年回去，他們都要嘮叨許久，讓我眼光別太高，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說人總需要成個家，有個伴。
我不是眼光高，是自卑，或者說是心裡有點問題，可是我沒辦法與我父母說這件事，說了，他們也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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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的起因，與我12歲時的經歷有關。
那時候我家住在一棟5層高的舊單元樓裡。爸媽都是普通上班族，我所上的小學離家2站路。上學的時候我爸騎自行車送我，放學就是我自己回。脖子上掛串鑰匙，自己回家邊寫作業邊等父母下班。
那是5月底，我上6年級，快升初中了。那天放學，我跟同學去學校旁邊的文具店買了一些賀卡和筆記本，是打算畢業時寫上祝福語送給同學的。
不知道是不是買東西時將鑰匙丟掉了，等走到家門口我才發現，脖子上掛的鑰匙丟了，翻遍了書包也找不到。
我又跑到樓下。想沿著回來的路一路找。
5月的天，說變就變。我剛走了一二百米，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我將書包舉到頭上又倉促往回跑。
一樓的張爺爺正拿著桶放到院子裡接水，看到我，問我「小憐，你怎麼還不回家？」
得知我丟了鑰匙，他招呼我先去他家，等我爸媽回來了再接我回去。
我出生時我家就住在這棟樓。跟樓下的張爺爺也常見面。他家在一樓，有個花園，種了一顆葡萄樹，每年秋天，都會給我們這些饞嘴的小孩子分一點。
那時候，爸媽從沒給我們說過不要單獨去陌生人家裡，何況，在我眼裡，張爺爺並不是陌生人，當時沒有多想，就去了張爺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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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爺爺的兒子、兒媳都在深圳，一年前添了孫子，他老伴過去照顧孫子了。他去了幾天，住不慣，說是天氣悶熱，去了覺得氣悶，身體不舒服又回來了。現在一個人住著。
張爺爺看我衣服都溼透了，拿了毛巾幫我擦頭髮，邊擦邊說：「你看衣服也都溼了，脫下來晾晾吧，要不會感冒的。」
我初時還覺得張爺爺真是熱心，但是他的手開始往我身上滑去。有意無意碰觸我的胸。我那時剛剛開始發育，似懂非懂，但知道，那是很害羞的地方。
張爺爺的碰觸讓我覺得很不舒服。縮著身子往後退。
「別怕，爺爺喜歡你，讓爺爺看看，小憐是不是長大了。」
他說著，坐在椅子上，一把把我拉進他懷裡，開始脫我的裙子，手在我身上亂摸。
我反抗，叫著爺爺，說我要回家。
張爺爺把我抱得更緊了，臉貼在我胸上，「穿著溼衣服會生病的，爺爺幫你暖一暖。」
張爺爺的撫摸讓我很不舒服，渾身戰慄。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抗，不敢大喊救命。只是往後躲，退縮，退到無路可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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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單元門口的鐵門傳出了聲響。
「我媽回來了。」我像盼來救星，對著門口大喊：「媽。我在張爺爺家。」
張爺爺的手從我身上挪下，將我的裙子整理好。轉身去開門。
「小憐這孩子把鑰匙丟了，我就讓她來我家躲雨，回去別罵孩子，你看把孩子嚇得。」張爺爺一臉淡定地跟我媽說。
我媽向張爺爺道了謝，把我領回家。進家門後第一句就是：「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腦子，怎麼不把你丟了。」
我默默回到房間，在張爺爺家發生的一切都不敢跟媽媽說了。那些委屈，恐懼，原本想在媽媽那裡尋得安慰的，現在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吃了晚飯，媽媽讓我給樓下的張爺爺送兩個甜瓜。我不肯去。我媽又開始罵：「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張爺爺剛幫了你，你給人家送兩甜瓜表示下謝意都不肯。真是個沒良心的。」
怕我媽繼續罵，我硬著頭皮下樓，敲開了張爺爺家的門，張爺爺看到我很高興，伸手要摸我頭髮，我嚇得轉身就跑。
那一晚，我都在做噩夢，夢裡都是張爺爺變形的臉。好可怕。
以後每次回家，經過張爺爺家門口，我就心跳加快，逃也是的跑掉，那裡就像一個魔窟，我怕自己又被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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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畢業，漫長的暑假大部分都是我一個人獨自在家。那時候還沒外賣，我爸媽白天上班，中午給我點錢讓我去樓對面的市場裡自己買點吃的。或者煮方便麵。
每次中午我一個人下樓，張爺爺總在院子裡張望，隔著柵欄說：「小憐，外面的飯不衛生，你來家裡，爺爺給你做好吃的。」
我嚇得加快腳步趕緊逃走。後來寧願在家裡吃泡麵也不肯下樓。就怕再碰到他。
有幾次，那個混蛋居然跑到我家門口，敲門，說是給我送飯。我不敢開門。躲在門後面瑟瑟發抖。
我試著對爸媽說，張爺爺不是好人。媽媽罵了我一頓，「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對老人連個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張爺爺還是經常跟我爸媽打招呼，有時候給幾個他院子裡的黃瓜，有時候摘幾個西紅柿。表現的若無其事。
我拒絕吃張爺爺送的任何蔬果，我爸媽每次都說我不知好歹。
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無恥的人。用偽裝騙過我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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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時，我們開始學生理衛生。我終於知道，張爺爺對我做了什麼。
憤怒和羞愧讓我變得更加敏感自卑，我不願意跟男生說話，坐公交車時，如果旁邊是男人，我寧願站著也不肯坐。
對於我表現出的各種別捏、古怪，我爸媽都以為是青春期的表現，以為過了青春期自然就好了。那個時候，沒現在這麼重視家庭教育，爸媽也根本不懂得該如何跟我溝通，如何引導我說出心中的秘密。
我害怕、恐懼、羞愧，但又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連最要好的朋友我也不敢說，我怕會被別人看不起，害怕會被別人稱為蕩婦。
慢慢的，同學也都覺得我古怪，以為我性格孤僻，不合群，也慢慢疏遠我，一起出去玩也很少叫我，我龜縮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越來越孤單，越來越古怪。
因為承受著巨大的心裡壓力，我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爸媽對我各種不滿，恨鐵不成鋼，覺得是我分心了。
高中畢業，我沒能考上大學，爸媽說我成績太差，復讀也是浪費時間，乾脆託人找關係找個輕鬆點的工作。
我不想再生活在這個城市，不想再看到樓下那個變態爺爺。求爸媽讓我再復讀一次，重讀一年後，我終於考上了大學，雖然只是一個三本，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用見樓下那個變態爺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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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學，看不到那個變.態爺爺，也很少再做那些噩夢了。
我想，我會慢慢好起來。擺脫那次不堪經歷帶給我的傷害。
到了大二，有男生對我展開追求，約我看電影。我想，我必須克服心裡障礙，過正常的生活，就答應了。
他是溫柔開朗的男生，對我很好，讓我有了心跳的感覺。
我們像其他校園情侶一樣，開始一起吃飯，一起上自習，一起在學校後面的梧桐林裡散步。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但當他的手滑進我的內衣時，所有不堪的過往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
我憤怒地推開他，逃跑了。
跑到拐角處，我回頭看時，他還愣在那裡。
我知道這在大學情侶裡是正常的，是情到濃時的自然流露。可是，那一刻，我的皮膚起滿雞皮疙瘩，整個身體呈現抗拒狀態，尤其是我心裡，有一種難以明說的憤怒和羞愧。我做不到。
他向我道歉，說是不是他太心急。
我們重新和好，直到大學畢業，他都很克制自己，尊重我的感受。
畢業後，我選擇去了他所在的城市，我想給自己過正常生活的權利。
但是我的身體不配合。每一次都異常尷尬。
漸漸地，他失去了耐心，他覺得是我不愛他，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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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歲，爸媽看我還是單身，開始著急了，拖親戚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
但同樣的遭遇再次發生，最終男人像看怪物一樣離開了我，臨走時，說我心裡有病。
我也覺得自己是心裡問題。我不敢去找心理諮詢師，開始偷偷看心裡學方面的書，想醫治自己。
在網上，看到跟我有相似經歷的林奕含自殺，我失眠了很久。
為什麼明明受傷害的是我們，那些犯罪的人沒事，我們卻要承受如此的心理壓力。這世界好不公平。
前兩年很火的me too 運動，有很多勇敢的姑娘寫曝光性騷擾自己的那些人，但是我不敢。我是一個懦弱的人，一個人獨自承受著壓力和痛苦。活的窩囊而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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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過年回家，爸媽提及樓下的那個爺爺，說：「真不敢相信，樓下那老頭兒看起來挺溫和一個人，居然是個變態，聽說欺負了3樓一個小姑娘，被人家爸媽告了，一大把年紀坐牢了。把老伴兒活活氣死了，兒子覺得丟人跟他斷絕父子關係。
你說這是什麼事啊。小憐，你還記得不，那老頭還給咱家送過他院裡的葡萄，他以前對你挺好的。」
一聽到父母提他，我就開始坐立不安，我尖叫一聲，別再提他。爸媽瞬間愣住了。
我轉身回到房間。趴在床上哭起來。這麼多年，我多麼希望他能被關進監獄，多希望他能受到懲罰，終於，我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我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我身後：「小憐，你以前那麼討厭他，難道你也被……」
我媽說不下去了。跟著我一起哭了起來。我爸氣的直跺腳，說是早知道這事，一定殺了那個傢伙。
我哭的泣不成聲，無法止住，這麼多年的屈辱終於有了一個宣洩口，另外一點，我也恨自己的懦弱，如果當時我勇敢一點，或許這個壞蛋早就進了監獄，如果我當時勇敢一點，這個小姑娘就能免於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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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15年，壓在我心中的巨石終於毀掉了。餘生，我只希望自己能走出陰影，能正常地去愛，去享受被愛。
也希望跟我有過相似經歷的姑娘們都能勇敢地趟過這段黑暗，遇到那個溫柔的，耐心的，能包容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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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 曾經的媒體人，正面管教認證講師。寫情感，寫育兒也寫故事。用文字記錄生活，在故事裡看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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