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水藍色
世界上,如果有一種寧靜的溫柔,我認為,那一定是水藍色的;世界上,如果有一種淡雅的芬芳,我認為,那必定是水藍色的;世界上,如果有一種柔軟到極致的深情,那一定就是水藍色的;世界上,如果有一掬清澈見底、可以倒映出晴空的溪水,那麼,它必定也是水藍色的;世界上,如果有一種無言的,卻也是浩渺的遼遠,我想,那,除了水藍色,便沒有了別的顏色可以替換了。藍色是夢,是愛,是塵世間,可以釋放思念、寄託眷戀、凝結歡樂、融化憂傷的顏色,只要有一方水藍的天空或海洋,亦或是別的什麼,就是我的靈魂可以棲居的地方。
在我的生命中,第一片亮起來的藍,是童年時代,母親的一方水藍色紗巾,那時候,母親上班圍著它,幹活圍著它,起風的時候圍著它,飄雨的時候,還會圍著它。有一次,我放學回家,母親站在門口等我,那方水藍色紗巾在風裡飄呀飄,在那一瞬間,我的眼淚沒來由地在眼眶裡打轉,從此,那一抹水藍開始在我的童年世界裡蔓延開來,如同春日裡,泛濫瘋長的綿綿青草。第二片水藍,是我在斜陽落日下看到的村頭水庫裡的一片倒映出晴空的水光,水庫周圍,是碧綠碧綠的垂柳,遠遠地,我看到那藍綠相間的水波瀲灩,我以為那就是濃縮起來的一片海,——海,那是我這一生從未間斷的希冀,是一直澎湃在夢裡的嚮往。再後來,我愛上了一個穿著水藍色襯衣的男孩,最奇妙的是,他說,他最痴迷的顏色也是天空和海洋的顏色,從此以後,我堅決地相信,藍色,那是愛的顏色,是思念的顏色,也是我這一生,理不清、剪不斷的白首不相離。
在人生這架輕舟上,飄過千山萬水,我讚美過青山疊翠,層巒疊嶂,也迷戀過花光柳影,草木蒼蒼,也吟詠過蜂飛蝶舞,百鳥爭鳴,而最令我痴心沉醉的,就是那樣一些日子,那樣一些時光,在一片明晃晃的陽光下,在一次自由自在的俯仰之間,看到那萬裡無雲、一碧如洗的晴空,看到那波浪起伏,綿延到天邊的海浪,我的心,我的喜悅,還有我浩浩蕩蕩的、交雜著激動的幸福,就會溢滿胸膛。啊!我的一望無際的水藍色,你就是我生命中,毫不退讓的主宰。
有那樣一些日子,我和我的水藍走入了一種對面不相識的尷尬境地。我看不到它了,儘管我的面前是秋水長天,海天一色,儘管,那草原上的馬蘭花還依舊豐美茂盛的開放,儘管,那原野上的藍色矢車菊還依舊爛漫地無知無謂。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它了,它如同一片死去的荒草,沉寂在我無邊的記憶裡,無論風吹雨打,無論酷暑嚴寒,都不能讓它發出一點聲息,只在我最深的夢裡,偶爾露出一點裙影,卻也是匆匆而過,毫不理睬我那棵饑渴的靈魂對它日以繼夜的想念。
於是,我的心,因為想念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我的手臂因為尋找而舒張成一把烈日下的花傘。我想要抓住它,我想要徹底擁有它,於是,我一條接一條地買來各種樣式的水藍色紗巾,我一件接一件地買來各種款式的水藍色衣裙,我把那些晶瑩的藍、剔透的藍、冰涼的藍、水潤的藍和蕩漾的藍通通抱在懷裡,擁入夢裡,我想用水做肌膚藍坐骨,我想讓我的生命和美麗的藍、壯觀的藍、風起雲湧的藍,還有奔流不息的藍水乳交融、生死相依。我希望,中有那樣一天,我就是藍,而藍就是我。
然而,我終究還是不能完全地擁有全世界的藍,因為,在歷盡千帆之後,生活讓我懂得,塵世間,無論是哪一種藍,都是雋永的疏離,都是舒緩的飄散,它如同一縷水邊嫋繞地青煙,又如同湖面上蕩漾的漣漪,你若遠觀靜守,它會安然相伴,而當你想要將它們據為己有的時候,它便悄然隱去,無聲退場,於是,你與它們之間,必得相隔著不遠不近地距離,最好,你不要驚擾它的安詳,打破它的寧靜,給彼此留幾許空間,留幾許微涼,就如同夏夜裡經過田邊的一縷清風、一片月光,輕輕撫過它的眉頭,卻不能驚醒它的甜夢。
最美的藍色,是少女那透徹的眼神,是晨風裡肅靜的相思,
是時光裡慢慢書寫的想念;
是最深的夢裡,一處不聲不響的留白。最純的藍色,是蜿蜒的田埂上,一朵微沾清露的野花,是午夜深處,一次無眠中的回憶,是街角處,一次默默無語的回眸,是靜靜的午後,輕輕鋪開的一張宣紙。最憂傷的藍色,是暮春時節,飛在橋邊的幾點落花,是天涯路上,發出的一紙信箋,是瑟瑟的秋風中,一次略帶傷感的別離,是在那悠久悠久的歲月裡,輕輕灑下的一串情人的眼淚。
柔媚的水藍,優雅的水藍,安靜的水藍,還有在遼闊的海面上,逐浪滔天的水藍, 在我的眼中,那是夢的象徵,是愛的象徵,是自由的理想和幸福的嚮往展翅飛翔的地方,是在生命中萬裡迢迢,要奔赴的地方。
2020年8月25日午後
作者 ——熹言若雪,熱愛文學,擅長詩歌、散文等,酷愛《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