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兒子的物品,紅領巾就佔了第一,整整16條。
加上丟了的,找不見的,借出去的,20多條不在話下。
我惆悵的坐在床邊,看著那些紅領巾,琢磨等兒子小學畢業,我就可以開一個紅領巾專賣店。
16條紅領巾,把兩頭扎個結,就是一個美麗的大紅花。
和家長同行,問起紅領巾的事,她回答,不多,我家有一紙箱。以後小學畢業了,一起開店啊。
送兒子,走過窄窄的小巷,兒子忽然問我,媽媽,「上裡外暖」啥意思。
我一下子就懵了,我也不知道啥意思啊,這也不是個成語,也不符合用詞準確的原則。
但是我不能透露自己也不知道,這不是誠心讓兒子看不上他娘麼,於是不動聲色問兒子,這幾個字咋寫,在哪看到的。
在剛才路過的房子外面寫的。
噢,我明白了,一定是出租房子的人家。
我籲一口氣,告訴兒子,就是樓上,有個裡外間,有暖氣。
哦,要是樓下有房子,就是下裡外暖?
嗯嗯,兒子聰明,我趕緊誇,這家房主為了把房子租出去,在冬天自然會特別提醒有暖氣,就像夏天會特別提醒通風涼爽一樣。
是來,兒子頻頻點頭,人都是想享受唄。
我忽然笑了,這孩子,腦袋轉的可快。
媽媽,你喜歡享受不。
喜歡啊,我也喜歡像別的媽媽一樣,不用管孩子,每天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按時得給小兔崽子做飯,也可以回娘家想住幾天就住幾天。
兒子樂了,意思是我拖了你的後腿了?
那你以為,我忽然覺得自己太委屈了,終於找到了傾述對象,不拉不拉和兒子倒起了苦水。
兒子抱著我的腰,緊了緊。
不過,我也在享受啊,享受和兒子呆的每一寸時光,這些,別的自由的媽媽已經望塵莫及啦。
兒子笑,就是,不過,媽媽,我也喜歡享受,我喜歡放學回家看動畫片,那時光,也是享受。
我忽然有點慚愧,兒子的享受不過是看個動畫片,而我,卻天南地北在腦子裡轉了一遍大中華。
還是小孩子好啊。
拉著兒子的小手,走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已是深秋,綠化帶的綠色渲染出春天的氣息。
我指著那片綠色,和兒子說,這一片韭菜真茂盛啊。
兒子愣了,嗯,這是韭菜?不是小草?
當然是韭菜了?種小草又不能吃,沒價值。我煞有其事的強詞奪理。
兒子掙開我的手,爬草坪跟前,他需要聞一下有沒有香氣。
我笑而不語。
一分鐘後,兒子靠近我,媽媽,這絕對不是韭菜,姥姥家韭菜有香氣。
那就是麥苗,我繼續和兒子顛三倒四。
兒子握著我的雙臂,盯著我的眼睛,讓我直視他。說,現在測謊。
我樂了,真的是麥苗,明年,麥子就出來了。
兒子氣急敗壞,不再理我。
不一會,他就對著前方另一片草坪,快樂的喊起來,哇,碧綠的韭菜田,綠的像地毯啊。無法形容的美麗啊,就像媽媽撒個謊。
我笑的眼淚滑呀滑,兒子長大了,蒙他不容易啦。
晚上兒子看著電視,忽然對我說,媽媽,人活著真沒意思啊。
這話可把我嚇壞了,回頭看看兒子,一臉的生無可戀,趕緊放下手中的十字繡,坐兒子旁邊,咋了,咋就沒意思了。
天天不是大米就是麵條,活著真沒意思。
那,今天明天中午吃餃子?吃餅?吃調和飯?
兒子均搖頭。
那一瞬間,我竟然想拍兒子一巴掌,忍了,問他,你想吃啥。
姥姥家那邊的豬湯。
長治縣的人都知道的豬湯,用豬肝,豬腸子,豬耳朵,豬心等做原料,精心熬的湯。
我嘆口氣,你娘笨,不會做。你就沒意思下去吧。
早上在被窩琢磨給兒子做啥飯。
想起昨晚鄰居家吃的卷白饃,於是馬上跳起來去做。
切好土豆絲,淘好綠豆芽,我還剁了一點肉末,炒好以後,做薄餅子。
調面的時候,我腦子短路了一下,竟然放了一點蘇打粉,想的早上吃,好消化。
剩下的不好意思說了,餅子都是一截一截的,還包餡,提都提不起來。
我悵然的看著碎成一塊一塊的餅子,再看看香噴噴的土豆絲,心裡交叉著兩個小人,一個是真笨,一個是好廚師。
卷白饃是不能吃了,爬起來就去外面買油角,回來叫醒兒子洗臉吃飯。
兒子一坐下,就盯著碟子裡的碎餅子,媽媽,這是啥。
餅子,我都不好意思看兒子。
兒子拿筷子夾一塊餅子,這是餅子?碎成這?
我督促他吃油角,吃土豆絲,喝雞蛋湯。
然後感嘆,媽媽本來想做卷白饃給你吃,結果做成這,嚴重懷疑自己智商。
兒子樂了,確實,智商為零。
爬半半,吃飯。我佯怒 。
兒子吐吐舌頭,趕緊喝一口湯。
我自己說自己智商低,但別人不能承認啊。
下午,晴好,央兒帶他娘出門,玩。
兒不允。
再求,一而再再而三,兒無奈,穿衣隨他娘出門。
路上,風疾。
他娘喜風度缺了溫度,在冷風裡瑟瑟。
兒雙手環娘腰,為他娘暖。
他娘感嘆,老了,一遇風就如寒號鳥。
兒隨口回答,老了,不中用了。
他娘不喜,沉默。
後又問,到底老不老。
兒回答,永遠十八歲。
他娘大悅,此語何來?
兒答,喜羊羊裡老村長經常叨叨老了,不中用了。
大頭兒子的媽媽不想過生日,說自己永遠十八歲。
總之,此兒會哄娘親。
放學路上,兒子很沮喪,媽媽,我們足球隊輸了。
下午有足球比賽,我是知道的,老師發在群裡的視頻,加油聲不絕於耳,那聲音,一度喚起我對學生時代的眷戀和嚮往。
輸就輸了唄,有啥,我滿不在乎回答,輸贏乃兵家常事,難不成輸了就不打球了?
兒子還是提不起勁,關鍵是贏了的二班嘲諷我們了。
嗯?我來勁了,看熱鬧是人之本性,他們怎麼嘲諷你們了?
兒子揚起小腦袋,二班說,你們輸了,有什麼感想呢?
媽媽你說,這多侮辱人呢,是吧,輸了能有什麼感想?能有什麼感想?
兒子憤憤不平的玩起了重複句。
我忍著笑,就是,他們太過分了,不就是贏了一場球,也不至於這麼猖狂吧,這麼侮辱你們失敗者吧。
兒子說,我們全班說,媽媽,你知道電視裡的那種亂七八糟的語言從嘴裡冒出來那種表達不方式不,@¥#,不拉不啦不啦,兒子極力向我表述那種狀況。
好在,我比較聰明,能理解兒子的意思。
後來我說,你們應該努力,下次贏了他們,然後把這個梗懟回去啊。
兒子說,要是贏了咋說。
我回答,贏了你們全班就可以說,哼哼,子彈打出來又被反擊回去砸住自己腦袋是啥滋味,現在嘗到了吧?
兒子樂了,小眼睛眯的。
不過,你們還沒贏,這不是浪費媽媽絕頂的才華麼?我恬不知恥的衝兒子笑。
兒子哈哈大笑,媽媽你真壞啊,你太壞了,世界上哪有這麼壞的媽媽。
哈哈,我也覺得自己臉皮真厚啊。
笑著就到家了。
兒子自覺的寫作業去了。
昨天,照例拿一次性口罩的時候,發現,我所有的口罩都沒了套耳朵的那兩根繩子。
那些沒了零件的口罩整整齊齊的排著隊,安靜的躺在包裡,似乎在向我展示它們缺胳膊短腿的坎坷人生,疼痛之後的悲慘命運。
我窒息了一分鐘,然後就用腳趾頭一猜,也能猜到知道誰是罪魁禍首。
我把兒子叫過來,不說話,把那些擺他面前。
他不敢說話,手裡還拿著用我的口罩繩子做的流星錘。
難怪一直翻箱倒櫃找小珠子,還得有把兒可以穿孔的。
我把他提到門外,告訴他,給我站半個時辰,反省了再敲門進來。
我也是嚇唬他,不夠幾分鐘,他爹就把他像拎布娃娃一樣把他拎進來了。
早上,吃早飯,兒子說,媽媽,你的口罩一包多少錢。
我沒好氣的回答,五塊。
那一會,我從我錢包裡給你拿五塊啊,你去買口罩吧。
我受寵若驚,兒子這麼好?都要給媽媽錢花了?
兒子打開錢包,拿出一百,帥氣的往桌子上一放,媽媽,給你。
這麼多?我囁嚅著,不用還你了吧?
不用還,買口罩吧。兒子大氣磅礴,瞬間形象在我眼前高大無比。
錢包裡只有200,兒子這是給了我半壁江山啊。
他爹眼紅的都想搶我的一百大鈔。
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