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盡禮,祭盡誠。
事死者,如事生。
到家的時候,我把背包往大門口一丟,看見了奶奶和爺爺的兩個妹妹在一起。眼睛瞬間溼潤了,奶奶見我說回到了。我說是,便頭也不回去了孝堂,我不敢再看奶奶一眼,我怕我眼淚會流,又讓奶奶觸淚傷心。我徑直去了孝堂,爺爺已經梳妝打扮好靜靜躺在冰棺裡。我跪下來,喊了句「阿公」,他沒有回我。二姑回我說,爺爺已經不會再回答我了。二姑和寶珠在後面擦眼淚。我心裡難過,但我沒有哭。見爺爺打扮的如此安詳,我甚至以為爺爺只是在那裡休息,他的樣貌跟叔公一樣一樣的。仔細端詳了好久,我轉而給爺爺燒些紙錢,心裡默願爺爺一路走好,兒孫長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不願給爺爺徒增庇佑,讓老人家走得牽腸掛肚。孝堂裡,一大家子都守在爺爺身邊。也許是爺爺言語不多,我們習慣了以此與爺爺相處;也許是看爺爺生前艱苦,晚年臥床病痛折磨,而此刻卻如此安詳在我們面前,再無痛苦;也許是我們經歷了太多悲歡離合······都無從知道,想到爺爺生前磨難,我們難過替他不值,想到如今長眠,再無痛苦,我們又替他欣慰,替他祈福,願他來世投胎和平盛世,享盡安寧。
入殮封棺,我們都在孝堂外面,背過臉去。只有爸爸兄弟姐妹過去給爺爺封棺,並從棺木上扯下子孫線,寓意爺爺祝福子女們子孫滿堂。封棺後,在一旁的八仙桌上給爺爺設了神位,兒孫們給爺爺點燭燒香,香燭欲盡,再點延續直到第二天出殯。師傅在老屋中廳牆壁掛上三幅神像,擺放了三個香爐,和一包封住的紙錢。晚間,請來了師傅給爺爺超度,望老人家能早日抵到極樂世界。超度的第一個環節是在神壇前誦讀經文叩拜。師傅在神壇前安排爺爺的子孫坐下,開始一邊誦讀經文一邊敲打木魚和託缽,我們每聽到一聲缽聲就叩拜一次,直到經文誦讀完畢。經文是一段一段的,大約每15到20分鐘一段,中間給師傅休息,喝水潤喉,前後約莫2小時。神壇誦讀經文完畢,去到大門口誦經跪拜。接著回到孝堂,繞棺拜別。最後,回到神壇前,將鋪路的紙錢燒化給冥官,求冥官給爺爺通關文牒,順利抵達極樂。
紙錢燒完已到第二天凌晨1點,師傅吩咐爸爸找兩個家屬把灰燼送到河邊倒了,整個法事就算成功了。
凌晨1點半左右,爺爺的長女,遠嫁福建的大姑終於到家了。一進孝堂,眼淚便滴落下來,懊惱沒能再見到父親一面。在旁的姐妹們都勸大姑節哀,以後要常常回來看看奶奶。
臨近出殯,姑姑們都傷心落淚,哭喊著爺爺一聲不吭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兒女沒用,不想跟兒女交代什麼;哭喊著爺爺一輩子沒有好好享過福,終於要閒下來了又臥床生病;哭喊著最後一次叫爸爸了,從今往後自己再也不能跟爺爺說「爸、我回來了。」我們這些孫子孫女眼裡噙滿淚水,也有好多話想說,但更多的是回憶,回憶爺爺生前的點點滴滴。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長的夜晚,心情如此的複雜。
9
送走爺爺的前一天晚上,我來到奶奶跟前。奶奶跟我說,孫啊,沒辦法的了,都是命啊!
奶奶說,17日晚上我媽就見爺爺臉上的肌肉開始僵硬,有點喘氣,怕是要不行了,就叮囑奶奶那點錢給爺爺袋著。奶奶就去樓上家裡安了一輩子的觀音面前祈禱,說如果爺爺可以走了,明天就是個好日子!如果還不能走,就保佑爺爺再熬一段時間。
奶奶說觀音也憐憫她和爺爺,果然18日中午給爺爺喝一瓶牛奶,爺爺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10
您,言傳身教三十載。我,兩張車票送一程。
此刻腦海裡就一直想寫有關爺爺的記憶,因為我感激我的爺爺,因為他給我的人生上了一堂無言的課,卻使我畢生難忘。
爺爺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清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