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兩個伯父

2021-02-16 往事餘味
  
      我的大伯父,約生於1903年左右,二伯父屬馬,生於1906年,而我父親生於1914年。可能在二伯父和父親之間有孩子夭折的原因吧,父親比二伯小了8歲多。

       在父親較小的時候,兩個伯父已長大成人了。那時還沒分家,三弟兄都住在下地窯裡。
        大伯名叫左心智,個子較高,有一米七八左右,是三弟兄中最高的,隨了我爺爺(我的五個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個子)。我婆個子小,父親和二伯隨了我婆,個都不高,沒上一米七。大伯在一次事故中,殘了一腿,從此就終生沒離開過拐子。殘腿後,大伯潛心學醫,稍有名氣。說到這,有必要說點我的家史。
        我們左家原在湖北,在當地是個大家族。在清朝光緒年間,用這樣一首詩來起名:「國正天心順,官清民自安。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起名只用了前兩句。在「國」字輩時,家族已有五房之眾。
       在清光緒年間,中日「馬關條約」籤訂,南方一帶民不聊生。約在1895年前後,我們這一支,在「正」字輩手裡開始逃避戰亂,舉家北遷。北遷時我老爺左正國攜五子(途中二爺走失)三女落戶到後來這個叫做五裡墩的地方。
       我的老爺左正國是個能行人,他不但精通陰陽命理,會給人算卦,且精通中醫,是一名醫生。「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是過去讀書人的信條。雖然我的老爺是個名醫,但他的五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傳承他的衣缽。因大爺二爺無𠻸,我大伯便成了長孫,老爺便把他的醫術傳給了長孫和次孫,也就是我的二位伯父(我父親當時年幼,無緣涉及)。但倆位伯父,靜不下心來,故學藝都不太精,只掌握了一些皮毛而已,出息都不甚大。
        大伯父成年後,娶了一個湖北姑娘,是為我的大媽。大媽個很高,生有一女後,再也沒有生養孩子。堂弟左毅剛(他沒按「順」字輩起名)告訴我:他父親告訴他,大媽之所以兒女少,是近親結婚之故。原來我婆是河南湖北陝西交界處的人,是她把自已娘家侄女嫁給了自已的大兒子,(也就是我大伯),屬姑表親,是血緣最近的,造成的惡果是兒女稀少。大伯唯一女兒成人後,嫁給了我們六隊一戶孫姓人家,年輕輕的就死了,沒留下一兒半女。大伯一看大媽生育無望,就想抱養一子,於是就有了我堂兄左順喜的到來。
       大伯養子姓劉,原是高陵人。此前堂兄有一大姐嫁到了二隊黎家。後來因饑荒全家人在高陵過不下去了,父已死,母親攜帶一家數口往北邊一帶逃慌,一路沿門乞討,來到了我們這,在女兒處落腳。女兒嫁的也是一個窮人,沒法多待,多日後,一家人又逃慌去了。在臨走前,大姐聽人說我大伯想收養兒子,便將自己的一個弟弟介紹來作了我大伯養子,大伯給起名叫左順喜,當時只有八歲,我們叫他喜哥。
       大伯養子在我們家族「順」字輩中排行老大。大伯後來又收養了一個女兒。說起這個女兒,頗有點來歷。
         我老爺親弟兄兩個,當年他們都已各自成家,一塊北上逃難。我老爺落戶到五裡墩,弟弟落腳到富平北地一個山溝裡,地名已無法查考。老爺這個弟弟,我們應叫他二老爺。他家人丁不旺,有一孫子,名叫左心成,應是父親的堂兄。堂兄沒有兒子,生有一女。在女兒7歲的時候,堂兄夫妻倆雙雙過世。噩耗傳來,年長的倆位伯父,前往北山搬回了他們的靈柩,埋在西頭楊家南邊我五爺的地裡。大伯正缺一女,一見堂兄女兒長得漂亮可愛,就收養了堂兄的孤女,起名叫水仙,我們叫她水仙姐。至此,大伯大媽算是兒女雙全了。
       大伯脾氣不好,性子比較暴躁,但心底卻很良善。大媽為人,性子溫和,說話從不高聲。在我童年記憶中,二老相處和睦,這與大媽處處讓著大伯有很大關係。
        大伯人到中年,才收養了一個兒子,對其還是十分喜愛的,但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的了。成人後,聽父母給我講過大伯攆走養子的故事。
        大約是喜哥長到十二三時,做錯了一件什麼事,大伯大發脾氣,一怒之下竟打了喜哥幾拐杖,讓喜哥滾,喜哥不走,大伯用拐子把喜哥趕出了家門。見喜哥淚流滿面地跑出去了,年幼的水仙姐嚇壞了,忙去把此事報告了我父親。父親一聽吃了一驚,著急忙慌地去見大伯,問明了原委,美美說了大伯幾句。大伯氣也消了,有點後悔,但苦於腿疾,不能去追。父親便急匆匆走出家門,沿著喜哥出走的方向追趕。孩子腳底下快,父親直追了十多裡地,方才趕上。連哄帶勸把孩子拉了回來。要不是父親,喜哥這一出走,還不知流落到何地去乞討求生,可能會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因此,喜哥一生對父親十分尊敬,十分感恩。喜哥比父親小不了十歲,父親去世時,年近七旬的老大哥,硬是在父親靈前跪坐守靈,堅持了幾天幾夜,那場景真是感人。
       大伯從老爺手裡,學的是中醫知識,略懂一些「望、聞、問、切」之術,雖說學藝不精吧,但一般的小災小病,是難不住大伯的,還是能夠手到病除的。舊社會不像現在,行醫是要有證的。那時只要你醫術好,有點名氣,就會有人來請的。大伯能騎馬,有人請時就會騎著馬去。大伯除了能治一般病外,對當年兒童出天花這種病還有一套治療方法。這種病在毛澤東時代已被徹㡳消滅了,但在舊中國,卻是一種難治的病,是病毒性傳染病,弄不好會死人的,如果防治不及時,臉上還會留下麻子窩。大伯當年就給很多孩子看過這種病。解放後,伯父不大出門了,就在家裡給人看些小病。一些人家孩子出天花,還會來找大伯。大伯配有一種藥,給未出天花的孩子點痘:在孩子胳膊上端用針劃個「十」字,破後抺上藥水,那時把這叫「點花花」。我們小時候,大伯常給我們點花花。不過那是沒上學前的事情。上學後,學校每年都要給小學生點痘的。大伯在舊中國是救了不少孩子的。
       你吃過活蠍子嗎?我孩提時,曾目睹了大伯怎樣吃活蠍子。
      小時候,我家孩子多,住房緊張,常住大伯家,曾多次見大伯吃蠍子。  大伯吃時會把蠍子放在鹽水裡浸泡,洗塵殺菌一番,取出空幹,放在一個碗裡。吃時用鑷子夾住,用剪刀剪掉尾部毒針,就開始食用。大伯先吃的是蠍子腿,他撕下來放進嘴裡,吃得很香的樣子。我很好奇,問曰:「伯!那能吃嗎?」大伯笑了:「能吃,吃生的能冶病。」說著,大伯撕下一隻蠍子腿往我口裡送。我忙把頭偏向一邊,直往後退,連連擺手曰:「我可不敢吃!」大伯就把那條腿放進自已嘴裡……
       長大後,我才知道,蠍子確實有較高的藥用價值:可治風溼、半身不遂、口眼歪斜及耳聾語澀等怪疾,還有解毒止痛作用。不過一般都是熟吃或製成藥吃,還可泡酒吃,都能治病。雖然生吃也能治病,但很少有人有此膽量。這些中藥藥理知識,大伯都是從老爺那傳承的。
       大伯唯一的女兒死後,雖抱養了一子一女,但終因沒有親生的而為憾事。故大伯對我們弟兄夥是十分喜歡,十分疼愛的。我們大點的幾個,大都在大伯炕上的睡過 ,睡在大伯身邊,大伯待我們就像自已的孩子一樣。
         大伯是老爺的長孫,因此,家族的族譜就由大伯往下傳承。識字後,我見大伯把先人神軸掛在中堂上,中堂前有一供桌。見神軸上從上到下寫滿了一溜溜的文字,感到好奇,看不清,趁大伯不在,就偷偷地爬上了供桌,站起來看那一長溜的先祖名諱:最上邊的是「國」字輩,再往下依次是「正」字輩、「心」字輩,好像還沒有填一個「順」字輩吧。正看時,被大伯發現了,因桌子一腿有毛病,不穩,大伯怕我摔下來,並沒罵我,拐子一放,靠近桌子,輕輕把我從桌上抱了下來,放到地上後,才對我板起了臉,訓了一頓,讓我以後再不要上桌子了。大伯對我的關愛,可見一斑。大伯家的這個先祖傳下來的神軸子,我對其印象很深,可惜在破四舊的時候被燒掉了,真是一大憾事,致使先祖的各個「字輩」   的名諱無法查證了。 

       還有一件事,父母在世時時常提起,這件事體現了大伯對我們的骨肉情深。

       那是1957年農曆的正月,六弟出生了。一心想再要個女孩的父親,一看又是個男孩,大失所望,頓時愁眉不展。男孩多了娶媳婦難,父親思前想後,最終作出了一個決定:送給人吧!恰恰小惠公社有一戶人家,連生六女無有一男,不知六弟要送人的消息咋讓這家人知道了,忙找人說事,想抱養孩子。原來這家的女主人,是我們一隊的姑娘,名叫六女,或者可寫作「綠女」吧,誰知道。六女生了六個女,名副其實。怪道她知道得這麼快,原來她娘家離我家只有二三百米。聽媽媽說,沒過幾天,抱養孩子的就到了我家。你說懸不懸!要不是父母的猶豫,要不是大伯來的及時,六弟就可能被抱走了。原來父母雖說要把孩子送人,但當要娃的人真地來了,卻有點捨不得,特別是媽媽,母子連心,抱在懷裡一直不丟手。正當此時,大伯不知咋知道了,拄著拐杖怒衝衝地闖進了家門。原來此前父親曾和他說過把娃送人的事,大伯當即就表態,娃沒有多餘的,堅決不要給人!大伯進門後,把拐子在地上戳得「咚咚咚」的響,大聲說:「老三!孩子不能送人!」說著人就進了小房子,不客氣地對來人說:「娃決不給人!你們走吧!」大伯的強硬態度,弄得要娃的人很是尷尬,可憐巴巴地看著父母,意思是說:你們家到底誰拿事?父親本有點動搖,一見大伯這個態度,就堅定了主意,對來人說:「對不起,不是我不給,是我大哥不同意!沒辦法,你們走吧!」來人極不情願地看了看媽媽懷裡的孩子,很無奈地從大伯的身邊退了出去。
       事後有人問我父親,你咋說話不算數?說送人哩,人來了咋又不給了!父親不願把責任往大伯身上推,你猜我父親說了怎樣一句話?他說:「我留下這個兒子將來給我做棺材後檔哩!」父親的話裡包含有一個故事。說是古時侯有一戶人家,生有五子。父親去世了,做棺材時五子商議,棺有六個面,一人一個面。結果做好後,棺材的小頭後檔沒人做,都不願吃虧,於是經五人決議:後檔用紙一糊。怕白天抬埋有人笑話,就晚上偷偷抬出去埋了。回來的路上被一物絆倒,一看是個死人,就紛紛笑話說:你看!還有人不如咱們,父親死了不埋還扔在路上,羞先人哩,良心餵了狗了!豈不知此屍體正是從紙糊的小檔口溜出來的自已的父親。這當然是一個笑話。父親的意思是,我剛好六子,送走一個不是缺一面沒人做嗎?聽話的人當然都知道這個典故,不由的被父親的幽默追笑了。
        自從知道了這件事,我對大伯不由充滿了敬意。要不是大伯這一擋,我們弟兄會骨肉分離的。
        大伯是最先從下地窯裡搬上來的,那時弟兄三已經分家。搬出下地窯,大伯蓋了三間拱脊子草房,在草房門右邊的土牆上掏了個很深的窯窩,裡邊放的是土地爺,土地爺前邊還放有一個小香爐。那時人都迷信,小時侯我感到好奇,和幾個小夥伴常對著土地爺磕頭作揖,乞求老天保佑,怪好笑的。大伯家的土地爺,破四舊時被砸得上了地。腿殘之故吧,大伯在此草房裡終其一生,再也沒能蓋上幾間當年人人羨慕的瓦房來。
      大伯的三間草房是我童年生活的樂園,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草房是下地式的,冬暖夏涼,缺點是隔幾年就要重新用麥桔苫一回。大伯苫房時,我常會參與,幫一些倒忙。大伯睡在草房的東間,由於我們弟兄夥的加入,很大的土炕上常常睡四五個人。大伯給我們講他年輕時經歷的一些故事。大媽在漫長的冬夜,在熱炕上會用道地的湖北腔給我們講古經、說童謠。我記得大伯有一個長長的菸袋,菸嘴是玉石的,很漂亮。大伯睡在炕的西邊,靠西牆有一背牆,背牆上放一油燈,大伯常常靠在西牆上抽菸。他抽時把煙鍋塞進煙荷包裡揎半天,出來時煙鍋就揎滿了菸葉沫子,他用手按實,然後抬起上身,把長長的煙鍋伸到小燈火苗上吸,一吸,房子就暗了,火苗進了煙鍋,一鬆口屋裡又亮了,再一吸又暗了,如是幾下,煙就著旺了,一吸菸鍋裡還紅紅的放光。這時大伯就坐直了,嘴裡「吧嘰吧嘰」地抽,很舒服,很愜意又極悠閒的樣子,多年後還不能忘記。
       大約六十年代初,大伯在自己蓋的草房裡咽了最後一口氣。
      幾十年過去了,我還常常想起大伯,想起和大伯一塊睡了多年的茅草房,想起大伯窯窩裡的土地爺,想起大伯家的先人軸子,想起大伯吃蠍子,想起大伯抽菸時的樣子……想起這些,大伯的音容笑貌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久久揮之不去……
              


       二伯從下地窯裡搬出,比我家早,和大伯一樣,也是三間草房,也是下地式的,好像門前也有一個窯窩,窯窩裡也有一個土地爺。和大伯一樣,也在三間草房裡終其一生。
       從先祖時開始,左氏家族都十分重視孩子的讀書,再窮也要讓孩子讀書。我們家族男性沒有一個文盲。我的三個父輩,全都識文斷字。二伯也識字不少,除了鑽研一些醫書,還看了不少文學書。據我知道二看過《五虎平南》,《薛仁貴徵東》等,其中《徵東》一書至少看了兩三遍。大伯和父親沒說過書,二伯卻喜歡說書,說的就是《薛仁貴徵東》。我小時侯,是聽著二伯的評書長大的。
        那時候,每當到了除夕夜,家家熬夜的大樹根點燃後,我們家族中的七八個孩子,會不約而同的相聚於二伯家,在不太寬展的茅草房裡,去聽二伯說書。二伯說書的水平儘管不高,但在那沒有電視的年月裡,我們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我們聽了好多年,老是聽的開頭部分,後邊的故事情節還沒來得及展開,我們就困得不行了,沒等薛仁貴從72丈深的地穴裡,吃完九牛二虎幾個麵團上到地面,我們就上下眼皮打起架來了。來年再聽時,二伯又會從頭開始。年年如是,直到我們長大了,才離開了二伯的茅草屋。
       二伯會騎馬,那時人好像都能騎馬。聽父親說,二伯當年養過高腳牲口,有騾子有馬。在一次別人設局的賭博中,輸了不少錢。設局的人是當地一個大惡霸,解放初被政府槍斃了。二伯輸了錢,惡霸索要時拿不出錢,高腳牲口就讓人拉走了。這是一次血的教訓,二伯此後不大進賭場了。
       二伯成年後,娶鄰村西李家(臧村一隊)一姑娘為妻,是為我二媽,娘家姓楊。二媽有一特點,她不怕蠍子,卻十分害怕小螞蟻。蠍子蜇了不感到有多疼,而小螞蟻一叮,卻皮膚紅腫紅腫的,疼得受不了。你說怪不?二媽坐了十幾個月子,只活了三個孩子。孩子大多都得的是「四六風」。三個孩子是兩女一兒。大女兒叫臘娃,後來嫁給了一營級軍官,臘姐隨軍成了城市戶口。二伯二媽,跟臘姐享了不少福。第二個孩子是個男孩,因此前幾個男孩沒保住,二伯就給這個娃起了個賤名,叫「獅子」,二伯二媽呼曰:「獅子娃」。你還別說,賤名一起,孩子還真沒事,順利長大了,不過個子有點矮。念書後起名叫「左順成」在我們「順」字輩中排行老二。小女兒給了人,聽人說小女兒後邊還是一男孩,二媽奶水不夠,就把小女給了人,想保住男孩。給人的小女叫「迎春」。後來二兒子還是沒保住,二媽直哭,二伯直嘆氣。
     由於順成哥是獨子,是好不容易在二媽坐了十幾個月子中唯一存活下來的男孩,故二伯對其十分溺愛,「十畝地裡一棵苗」,真真視若掌上明珠。我大哥為三,他給我講過一個故事,體現了二伯對獨子的溺愛。
       那是在順成哥十七八時,縣劇團招生,順成哥去考劇團。同去者三人,還有我大哥和牛升民。考試完畢,三人聲都不錯,順成哥個子太低,升民哥個子太高,我大哥一切都好,聲能差點,都沒考上。招收的人沒直說你們沒考上,而是說:回去等通知。順成哥回到家,二伯問考上沒有,他哄二伯二媽曰:考上了!過幾天就讓我到團裡去報到。二伯信以為真,讓二媽趕緊給打雞蛋吃。二媽高興地不知說什麼好,顛著小腳忙去打了五六個荷包蛋端給愛子。這些雞蛋他們自己都捨不得吃,都是給兒子攢的。二伯一邊疼愛的看著兒子吃,一邊還不忘給未來的富平縣劇團演員進行一番入劇團前的諄諄訓誡:「這下我娃考上了,就要好好給人家幹,要聽領導的話,不要像在家裡一樣,想咋就咋!……」恰巧我大哥這時進來了,聽了二伯的話,知道他這個堂兄為騙吃喝,說了假話,也沒戳穿他,只是心中暗笑。順成哥呢,臉挺得平平的,心安理得地騙吃了五六個雞蛋。

      二伯略懂醫理,解放前也曾懸壺濟世,出外行醫。有一件事,是大伯給我說的。

        有一次,大伯二伯他們一行四五個人不知到北山一帶去幹什麼事,在路過一個村莊時,同行中一人把我二伯叫了幾聲左先生,惹下了麻煩,被一家人擋住,死活也不讓走。怎麼回事呢?過去「先生」有兩個含義:一是老師,二是醫生。這家人把我二伯當成了名醫,想叫他治病。
        原來這戶人家有人害紅眼病,快兩個月了不見好轉。一聽有人把我二伯叫先生,就攔住了先生,死活不讓走,非讓二伯給他家人看病不可。二伯雖能看點小病,但從來沒給人看過眼睛。就說:我不是醫生,唔些人胡叫哩!但這家人不信,本身山溝偏闢,很難碰到一個醫生,現在先生從家門過,咋能放過呢?拉住二伯硬往家裡拖。二伯一看實在不行就進了屋,一看病人睡臥炕上,雙眼紅腫,畏光怕亮的,很是可憐。二伯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走出屋孑,見院子裡有小山一樣的一堆柴火,就對主人胡謅曰:「家裡這堆柴沒放在向上,你們把這堆柴從這邊搬到那邊,轉一個向,眼睛就好了。」要挪一下這一大堆柴,可不是個小工程,但主人為了治好眼病,就連連答應,並傳茶遞水,招待二伯一行吃了飯才放行。路上有人問二伯,你那辦法行嗎?二伯曰:不行有啥辦法?人家拉住不放木!
         幾天後,他們一行人辦完事回來,又路過此村,二伯對大家說:悄悄過,不敢讓這家人知覺,找咱們的麻煩,快走!快走!誰知馬蹄聲還是驚動了主人,這家的人果然攆出來了,攔住二伯的馬頭,把二伯嚇得不輕,認為大事不好,肯定柴挪了眼還沒好。誰知主人曰:「哎呀!你真是活神仙!兩個月不得好的眼病,柴火一挪,三兩天就好了!我今天要好好謝呈你!」二伯一聽不是尋事哩,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了,暗自慶幸:「瞎貓碰上了死老鼠」。一通胡謅竟然給人把病冶好了。主人把二伯一行引到家中,擺了席面,盛情待之。從此,在北山一帶,二伯就成了名醫。
        有一次,我的喉嚨發炎了,吞咽東西困難,媽說,去找你二伯看看。我就去找二伯,二伯掰開我的嘴,用筷子撐開我的喉嚨,用手電照看了一下,說:「腫實了!」讓我去找一塊瓷瓦碎片。我找來一塊,二伯再敲碎,撿了拇指大的一小塊,在開水碗裡泡了一會,大概殺菌消毒吧。然後讓我張開嘴,二伯用筷子挾住碎碗片,伸進了我喉嚨眼裡,不知怎麼一划,把喉嚨腫塊劃破了,不怎麼疼。不幾天,喉嚨就好了。       二伯後來得了食道癌,發現時,已到晚期。1974年炎炎盛夏之際,二伯快不行了,連流質食物也咽不下去了,卻想吃西瓜。家人買回後,擠成西瓜汁,送進嘴去,不知咽下去多少,嘴角流出了不少紅紅的汁液。一看情況緊急,就急於給二伯照張相,於是請來了流曲老照相館的老牛。大家忙把二伯攙下床,正要照時,二伯卻說:別急,讓我門口看看去。在眾人攙狀下,二伯來到前門外,往南看,當年地裡大量種高梁,二伯看見了一人多高的高梁,再往南,瞅見了公墳,看見了公墳,二伯就支持不住了,要往回走。回到室內,正準備照相時,二伯倒下了,眼睛也閉上了。這個相到底沒照成,留下了無盡的遺憾!大伯父也沒給後人留下遺容。後來有人就說,二伯出門是給自已探路去了,路探好了,二伯就走了。


              2020年11月21日完稿於家中。
        
      

      左順孝,男,陝西省富平流曲五裡墩人。大學本科學歷,中學高級教師,渭南市臨渭區作協會員。愛好文學,閱讀為趣,以文為樂。常有散文詩歌發表在《蝶語蘭心》《陝西文譚》《西嶽文化》《三賢文苑》《富平人》《一葦浮萍》等網絡文學平臺,《華文月刊》雜誌2020年十一月號推出五萬多字的「左順孝散文專題」,著名文藝評論家仵埂題寫專題名。

徵稿啟事 

1、徵稿:行業故事、心情隨筆、身邊感慨、親身經歷,只為記錄美好生活點滴。

2、來稿要求:個人原創,詩歌、散文、小說、隨筆等,體裁不限,連同個人簡介,以word附件形式發送至郵箱:2390075602@qq.com. 投稿可關注往事餘味後,發送對話框,也可加編輯微信13891419871.

3、稿酬說明:來稿一經錄用,在推送後,所有打賞歸原創作者所有。

閱讀,是心靈的旅行

閱讀可以經歷千百種人生

喜歡閱讀的朋友們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

往事餘味

這裡有纏綿的音樂

貼心的文字

在喧鬧城市的一隅

靜靜滌濯靈魂的塵埃

沏一盞芽色的清茶

你我對坐

在各自忙碌而孤獨的世界裡

在此

片刻

交會

編輯:葉子

聲明:美圖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輕點右下角『在看』讓往事餘味更好看

相關焦點

  • 白石道:和伯父喝酒
    我也總想著回老家。儘管每次也只是三五天。但我老回家陪伴老父母之餘,愛去伯父家喝酒聊天,聽他談談村子的事情。 今年八月回老家,我跟伯父喝酒。伯父講,近五六年來,村子民風比以往強得多;賭錢納牌的少,孝敬老人的多,尤其是社會治安好,也不見偷雞摸狗的現象了。我聽了伯父的話很是開心,一口喝下一碗酒,也不覺得醉。滿嘴醋血鴨的香味,牽出腦殼裡的縷縷思緒。
  • 伯父的圓滿
    八十四歲的良伯父安靜祥和地躺在那裡,宛若一呼一吸就從那微啟的唇間出入,而事實是他不再呼吸這陽世間的空氣。那一刻,我覺得死是一件多麼祥和自然的事情,就像一片樹葉悄然飄落,寂靜、安然。    良伯父沒有兒子,家族中十多個侄兒又仿佛都是他的兒子。其實五個女兒也並非他親生,是我三伯父的女兒。三伯父過世甚早,留下三伯母和五個嗷嗷待哺的女兒,當初還是單身的良伯父一肩扛起了哺育這五個侄女的擔子。
  • 大伯父不用擔心
    目光掃過大伯父空空的手,眼中閃過一抹疑惑。被侄女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葉正德又咳嗽了一聲:「咳,快走吧,這個時辰,鎮外應該還有牛車。」..葉蓁坐在牛車上,身體隨著牛車的顛簸搖晃著,視線時不時掃過大伯父的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分。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大伯父竟說要給他們所有人,出了坐牛車的錢?
  • 六年級第26課《我的伯父魯迅先生》筆記,感受魯迅先生的高尚品質
    【排比】這句話運用了排比的修辭手法,是作者失去伯父時的所想所感,也是文章的情感主線,文章以此為情感軸心,回顧了伯父魯迅先生生前的幾件小事。(二)第二部分「談《水滸傳》」(第2、3自然段),寫伯父借談《水滸傳》教育「我」要認真讀書,並送書給「我」的事。1、「就在伯父去世那一年的正月裡,……到伯父家去團聚。」
  • 堂伯父的風雨人生(下)
    堂伯父參加抗美援朝時的遺物祖父在土黃色的汗褂子前襟上擦了擦手,摸了摸堂伯父腰間別著的配槍,問道:「孩子,你現在是個啥官?」「叔,論級別是副團級。」堂伯父說。正說著話,大祖母扭動著一雙小腳兒,一步三搖地闖了進來。大祖母雙手拍打著堂伯父的後背,嚎啕大哭,把大祖父如何如何上吊自盡的事兒一股腦地傾訴給堂伯父。
  • 【參賽作品】大伯父和殺豬女的愛恨情仇—洛輕塵
    被大奶奶棒打鴛鴦的大伯父躺在床上一星期沒有下床。自此只要有人上門說親,大伯父就直接轟出去,還立誓一輩子不娶。這麼過了兩年,大伯父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大爺爺從自家房上摔下來,癱瘓在床。家裡本來兄弟姐妹就多,大伯父的工作聽上去好聽,說白了也就是個臨時工,掙不了幾個錢,大奶奶只會圍著鍋臺轉,大爺爺喪失勞動力後,家裡經濟一下就困難了許多。
  • 周貽賡膝下無子女,言傳身教周恩來多年,周總理:伯父視我如己出
    此時,周總理和自己的兩個弟弟失去了基本的生活來源,於是紛紛輟學在家。在1946年時,有一位美國記者李勃曼對他進行採訪,就在採訪時提到可他離家學習的事情,於是他便這樣回答道:「十二歲那年,我離家去東北,這是我生活和思想轉變的關鍵,沒有這一次的離家,我的一生一定也是無所成就,和留在家裡的弟兄輩一樣,走向悲劇的下場。」
  • 伯父去世後,我連續誦經7年仍被噩夢困擾,才明白它們和我的親人並沒有區別啊!
    倒是伯父很看得開,他寬慰奶奶:「沒事,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萬一哪一天又有了呢,何況想想(我小名)就跟我親生女兒一樣,實在不行,將來我把財產留給她,她也會照顧我晚年的,是不是,想想?」爺爺奶奶過世之後,估計伯父覺得自己這輩子真的不可能有孩子了,更是對我加倍的好。我媽不止一次對伯父說:「你不能這麼慣著她,她用這些好東西慣了,養成愛慕虛榮的習慣,將來走上社會很容易出問題。」然而伯父總是不以為然:「這有什麼,將來我們兩家的都是想想的,現在給和以後給不都一樣嗎?」伯父家酒店的生意越做越好,有時候客人需要提前兩天打電話才能預定到包房。
  • 你的奮鬥終將偉大丨伯父的照相館故事
    我的伯父從18歲開始照相,至今已經37年。給我感受最深的是伯父給他的照相館起的三個名字,從這三個名字中,我感受到了時代的變化,社會的發展以及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追求。  有了照相機,伯父來到縣城尋找開照相館的地方。最先在當時還在縣城外的縣醫院西邊租了一間房,經過簡單的布置後,伯父的第一個照相館開張了,那是1981年剛過中秋。伯父給照相館起了個時髦的名字——青春照相館,意思是把青春留住。  伯父的照相館位置偏僻,平常人不多,但臨近春節的時候前來照相的人不少。
  • 蜂蜂故事會「粵講悅享」系列之「西南二伯父」回顧
    蜂蜂姐姐從「大安主義」聊到了「西南二伯父」,到底「西南二伯父」是誰呢?說到這個「西南二伯父」還有段古:話說在清朝晚期,在現在的三水區西南鎮有一家專做手工紙紮神像店鋪。由於該店老闆經營有術,手工製作一流,一時門庭若市,頗負盛名。老闆(雷駟仁)排行第二,街坊都尊稱他為「二伯父」。有一年,該店招收學徒,「二伯父」的好友(秦觜)送他的獨子(秦勝鈞)來學藝。
  • 我問伯父:「我們的土在哪?我要種地」
    我答說:「我都已經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還擔心這個?」然後事情就順延過去,互相問了一下基本情況。我在家呆了一年,他也沒說什麼。我問伯父:「我們的土在哪?我要種地」他的回答讓我驚喜,他說:「土還沒有,你要多少都有。」我一下激動了,於是問他在哪,他指著窗外說:「就在那邊,好多草甘蔗地的上面那一片都是」。
  • 紅色家風故事⑤︱大伯父兩岸家書介紹
    在臺期間,他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思念家鄉的親人,遲遲沒有婚配,年逾五旬才與大伯母成婚,後養育兒女兩個。在臺期間,他多次與家鄉聯繫未果,1988年兩岸關係開放後才通過香港轉寄書信至家鄉,時祖父已經仙逝,祖母及家人激動不已。後寄回家鄉大伯父全家照片,也與祖母通了電話。遺憾的是,等大伯父65歲退休回到家鄉之時,祖母已經先期離世。
  • 伊莉莎白稱了一輩子王,為何記恨厭惡,魅惑伯父讓位的辛普森夫人
    其實,當大伯父和大伯母戀情正濃的時候,伊莉莎白女王還是個一問三不知的懵懂女孩,根本談不上恨,這份怨恨主要來自於她的父母。 當大伯父為愛讓出王位時,當時的英國正處於內憂外患,而女王的父親,一位內向患有嚴重口吃的男人,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的王位,那份壓力和焦慮,女兒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 高岐命斷父親、伯父、堂兄弟刀下:是大義滅親還是滅絕人性?
    而手刃高岐的兇手,竟然他是親生父親與他的伯父及堂兄弟。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這得犯多大的過錯,才能讓父親不顧血濃於水的親情,手刃兒子?原來,高岐被牽連到了一起謀反案中。這事得先從一起謀殺案說起。皇后武則天很信任法師明崇儼,此人多次建議廢掉太子李賢。
  • 《知否》做人當如大伯父盛維「待己以嚴,待人以寬」
    盛維就是老太公育有三子中老大的兒子——盛宏的堂哥,明蘭喊他大伯父。初次見明蘭盛維掏出一團紅綢子包的東西,遞給明蘭道:「這是你堂伯祖母給你的,你幾個姐姐都有,就差你一份了。」品蘭一聽有人侮辱自家父親,立刻大聲道:「我爹爹前日裡剛給三嬸嬸家送去幾大車柴米,至於銀兩那是月月不斷的,這也是做樣子的?」三房不濟吃喝嫖賭佔盡,盛維不僅要養著叔叔,連叔叔的孩子都得養。這事攤到誰身上估計都挺憋屈吧。
  • 女友為他生下大胖小子 二哥薩納西斯:我當伯父了
    字母哥曾經在自己的籤名鞋問世時深情地說:「我想要我的父親被記住。我想要人們知道他留下了什麼。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他的孩子們,我們是他的遺產,他的遺產就是我和我的兄弟們。我們對此感到自豪。當鞋子出來的時候,我知道他在天上看著,並且對此非常高興。」
  • 侄女與伯父一家微信群內對罵,法院判決「參戰」人員道歉賠錢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新聞記者 蔣子文據湖北宜昌長安網12月18日消息,因多年積怨,侄女與伯父一家在微信群中對罵;逞一時之快,「參戰」人員均構成名譽侵權。2020年5月4日上午,大家在微信群聊天時,侄女趙一與伯父趙乙、伯母陳某發生激烈言詞衝突,隨後演變為侮辱謾罵。在群內他人幾次勸解後,雙方才沒有繼續互罵。當時微信群成員102人,雙方的言詞在當地造成了不好的影響。2020年5月25日,趙二、陳某、趙乙訴至夷陵區人民法院,要求趙一賠禮道歉,消除影響、恢復名譽並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審理中,趙一提起反訴。
  • 彭老總有兩個弟弟,如果沒有被害,可能都會是開國將軍
    提起彭老總,大家肯定都不陌生,其實,彭老總還有兩個弟弟,也都是革命烈士,名叫彭金華、彭榮華。彭老總1898年出生於湖南湘潭縣彭家圍子,小時候讀過兩年書,但很快就輟學了,去煤礦裡掙錢養家。(圖:彭金華、彭榮華烈士墓)此時的彭老總,正在百團大戰的最前線,對兩個弟弟的犧牲尚不知曉。直到1942年,彭榮華的兒子彭啟超歷盡千辛萬苦來到太行山,找到了彭老總,彭老總這才知道了兩個弟弟犧牲的消息。
  • 豆瓣9.2《人性的枷鎖》:毛姆的半自傳中,隱藏了成長的兩個啟示
    一你還記得幼時寫的作文《我的夢想》嗎?近日,一個號稱史上最坦誠的小學生演講視頻刷屏網絡。視頻中的五年級小男孩,在家長和同學的注視下,發表了兩分多鐘的《我的夢想》主題演講。在演講中,他直言不諱,宣稱:「我的夢想就是發財」。
  • 請為中國好人榜我區上榜好人雷興平點讚
    網上「我推薦我評議身邊好人」活動2020年12 月點讚評議通道開啟網上「我推薦我評議身邊好人」活動,由中央文明辦依託中國文明網開展,已連續舉辦12年,然而兩個孩子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的爸爸去世一個月之後的一天早上他們的媽媽竟拋下他們倆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兩個孩子在家裡放聲大哭,哭聲驚動了住在隔壁的大伯雷興平和大媽張俏麗,他們跑進家裡一問方知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