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是個遊戲家。
在《亞人》的世界裡，可以不斷復生的亞人類出現，佐藤是其中之一。
頭戴鴨舌帽，標誌性的眯眯眼微笑，愉愉快快地開槍殺戮。
©《亞人》中的反派佐藤
這個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大叔，卻是將整個世界作遊戲盤的瘋狂玩家。
他策劃犯罪，和人類宣戰，才不是為了幫亞人爭取權利，就只是「好玩」而已。
像「小丑」一樣，「有的人，就是喜歡看這個世界燃燒」，他要的，是嘲弄這個世界。
櫻井畫門的《亞人》是當下最成功的漫畫/動畫之一，現在還有了真人版。
©[亞人]真人版中，綾野剛飾演的佐藤也十分出彩
但要說《亞人》一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塑造了這樣一個充滿別樣魅力的反派，一如整個日漫史——
但凡成功的作品，總離不了一個極具魅力的反派。
反派，站在主角的對立面，或惡得純粹，或亦正亦邪，或邪魅狂狷，展示著他們反派的正義、惡的美學。
01.
樂趣使然的
「變態」
要說，現在日漫反派的主流派系，無疑是因樂趣而生的「變態」者，人氣最高。
私以為，在日漫語境裡，形容一個人「變態」(へんたい)無疑是一種褒賞。
這意味著，這個人必定依感性而活，或惡得很本質，又或是真正「自由主義」的瘋子。
他們作惡，一般沒有明確的目的，不為錢、不為權、不為毀滅或統治世界，就為了樂趣。
《亞人》中，遊戲人間的佐藤算得上是此中代表。
比之更病嬌系的，是《無頭騎士異聞錄》中的折原臨也，人稱「臨娘」。
©《無頭騎士異聞錄》中的折原臨也
「無頭」系列以輕小說起家，「臨娘」的暗黑病嬌體質也曾以病毒擴散式影響，波及甚廣。
「臨娘」自言熱愛觀察人類，所以他是個熱衷搞事的瘋子。
在池袋這條街，日光所見之下的派系爭鬥，暗夜裡對無頭騎士的爭奪，背後推手都是「臨娘」。
©《無頭騎士異聞錄》「臨娘」和「靜靜」的相愛相殺也為人津津樂道
他從不親自出馬，只是在棋盤上，輕輕一推，就此等著觀察各類人等的行動和反應。
表面上的弱氣小男生，實際上的「新宿最惡」。
《皇家國教騎士團》裡，熱愛戰爭的少校，就像是《火影忍者》裡熱愛爆破的迪達拉一樣——
將破壞玩成藝術和執念。
©《皇家國教騎士團》裡，熱愛戰爭的少校
諸君，我喜歡戰爭！諸君，我很喜歡戰爭！諸君，我最喜歡戰爭了！
狂熱的吶喊，伴隨著迪達拉以獻身爆破藝術的結局，真正悚然又變態。
《東京喰種》第一季的人氣角色月山習，外表紳士，卻是個對「人類料理」講究至極的美食家。
©《東京喰種》的美食家月山習
他對金木小天使執著狂熱的養成系熱愛，不禁讓人想起《獵人》裡的「變態」西索。
就像他的念能力的名字一樣，「伸縮自如的愛」和「輕薄的假象」，也是西索本人給人的感覺。
©《獵人》裡的西索
西索是獵人世界真正的強者，因為很少有對手，所以尋找獵物就成了他的一大樂趣。
為了與幻影旅團團長一戰，他可以長期潛伏在他身邊，為他進入遊戲戰鬥等等；
遇到「青澀的小蘋果」小傑，會邊挑逗他，邊等他長成，付出心血等待摘取熟透的果實。
©《獵人》裡西索和主角小傑
他無意稱霸或是走上巔峰，就只是享受與強者戰鬥帶來的快感。
他冷靜、大膽、強大、高智商，又邪惡魅惑，對獵物的養成愛好，對欲望的不加掩飾——
讓這個角色在一開始，就與傳統反派劃清了界限。
富堅義博開始畫《獵人》時，是世紀末的98年，《海賊王》連載開始，在反派風格上承繼的是鳥山明的《龍珠》。
©《海賊王》黑鬍子是簡單粗暴型的反派
和月伸宏《浪客劍心》裡，「惡之美學集大成者」志志雄真實也正紅火一時。
但西索不同，他雖然擁有反派的強大，但沒有反派的野心。
追求隨性的自由，純粹的感官快感，讓他成為「正在成為現在主流」的樂趣「變態」者反派的起始。
02.
目標明確的
悲情系
所以，在西索之前，日漫裡的反派主流就是傳統上那些目標明確的悲情系角色。
這一類實在是分布廣泛，又影響深遠，事實上，也是少年漫反派的絕對統治者。
岸本齊史就極喜歡塑造這一類反派：
《火影忍者》裡，宇智波鼬起初是屠殺族人的罪人，是主角要復仇的對象；
©《火影忍者》裡的宇智波鼬
後來發展到後面，劇情轉折，隱情漸出，鼬成了獨自一人對抗政治陰謀、背負家族罪惡的悲情角色。
宇智波帶土走上反派是因為喜歡的女孩死去，自己又被利用的黑暗往事；
漩渦長門成為反派是因為經歷戰爭成為孤兒，又失去唯一好友的過往...
《浪客劍心》裡的反派志志雄真實，本是一名維新志士，卻因為不受信任，被維新派擊斃焚屍。
©《浪客劍心》裡的志志雄真實
勉強活下來的他，復仇就成了唯一目的。
這類反派其實正好和上面那些樂趣「變態」者形成反面——
和追求感官樂趣相反，他們深具傳統武士道精神：堅忍、忠誠、服從和獻身。
1972年，在舉目都是「簡單粗暴型」反派的氛圍裡，永井豪的《惡魔人》橫空出世了。
©《惡魔人》飛鳥了
飛鳥了，以主角不動明的好基友身份出場，卻在後面的劇情裡與之越走越遠。
惡魔和人類的不同立場，讓他們走向了不同的陣營，為之一戰，相愛相殺。
飛鳥了也是要毀滅世界的那類反派，但這個人物又深刻地多。
這種深刻，源於他和主角間的情感聯繫、彼此所做的不同選擇，以及因此所要承受的悲情結局。
©《惡魔人》飛鳥了和不動明相愛相殺
《惡魔人》對反派形象內涵的豐富，是跨時代的。
89年，三浦建太郎開始畫《劍風傳奇》，反派格裡菲斯基本上就是飛鳥了的重生。
©《劍風傳奇》裡的格裡菲斯
格裡菲斯和飛鳥了一樣，美貌，目標明確，極具野心，有著領袖氣質，個人目的高於一切。
所以，和主角的友愛基情，某種意義上，又成了他們追求路上的絆腳石。
於是，反派和主角要由「愛情」走向敵對(包括《火影》鳴人和佐助)。
也成了最具有張力的一種設置。
©《劍風傳奇》裡的格裡菲斯和主角格斯
這類極具野心的反派，並非真正善惡不分，他們只是有著自己的立場，奉行著自己的道義，有著自己的規則。
無論是為復仇，為本族人，為政治理想，為重建世界...
他們都是代表著「公眾理想」的主角的對立面，以逾越和背離為本能行動，卻有著令人哀嘆的另類魅力。
03.
簡單粗暴的
典型反派
和《惡魔人》幾乎同時的，超級機器人系的《魔神Z》(1972)也開始在電視臺播放。
和魔神Z對打的反派，是意圖侵略地球的地獄博士和他的邪惡機器軍團。
©《魔神Z》中的地獄博士
基本上代表了那個時候對反派的認知。
像地獄博士一樣，反派的作用，基本上就是提供一個和主角戰鬥力差不多的「對手」。
而且，沿襲《奧特曼》裡的小怪獸反派，或是《假面騎士》的邪惡組織——
這時候的敵人多來自外星球。
到了84年，鳥山明的《龍珠》開始連載時，首選的反派都是企圖稱霸世界的外星大魔王。
©《龍珠》的比克大魔王
但《龍珠》裡的反派，已經開始有些稍微複雜的人性設置了。
比如，最早的反派比克大魔王是孫悟空一開始最大的敵人，後來，隨著和悟空等人的接觸，他慢慢改變了想法。
直到最後和大家一起保衛地球。
和《龍珠》差不多同時的《北鬥神拳》，拉奧本來也就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典型反派。
但隨著連載時間的推移，作者對這個角色的感情越來越深了。
©《北鬥神拳》的拉奧
於是，在後來的刻畫裡，拉奧便具有了有情有義、鐵漢梟雄的另一面。
前後的塑造反差讓他的性格裡充滿了矛盾，和複雜的層次：
他珍視手足情義，熱愛故鄉，但又殘忍好殺；他為了達到目標，不惜犧牲一切。
他死前「吾之生涯，一片無悔」打動了無數觀眾，還有了一場在現實生活的葬禮。
87年連載至今的《JOJO的奇妙冒險》，又將「純粹的惡」詮釋到極致。
©《JOJO的奇妙冒險》的DIO
沒有什麼悲情過往，沒有什麼感人涕零的身世，DIO生來就是那種惡人，非常純粹。
「惡人也要有惡人的救世主」，荒木飛呂彥將純粹的惡畫成了另一種美學。
榮格有個「人格面具」理論，說的是潛藏在人的無意識心理層面的「陰影」。
「陰影」裡有著人最原始的動物性，但也儲存著創造力、情感和生命力。
如果說，我們為什麼這麼熱愛反派，我想，大概就是，反派們總是能輕易釋放出每個人「陰影」的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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