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在竹裡丨
隱於鬧市,詩意棲居
可清談,可飲茶,可讀書
不定期舉辦小型展覽、課程、講座
遊於藝,至於道
霜降那日,翻看王羲之的《奉橘帖》: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
聊聊數字,令人回味無窮。時令的流轉也蘊含其間,以前不曾細緻感受、觀察,原來橘子的成熟要在霜降後。
霜降時節的東山
那段時間,恰巧見友人遊東山,摘新橘。印象中的東山,一直與物產豐富掛鈎,清明前的碧螺春,端午前後的枇杷,夏至的楊梅,秋天的湖鮮、太湖蟹、板慄、銀杏……以及此時隨處可見的橘子。但是,其他時令之物儘管也具清嘉之味,卻沒有像橘子這般,能撩撥心頭的那根弦,想必一切都因為青春時期看的《橘子紅了》罷。記憶中弱化了情節,只記得耀輝(黃磊)彼時青澀的面龐,秀禾(周迅)的纖細與敏感、大太太的隱忍與付出、老爺的沉穩與成熟、老宅中梳妝的日常、橘園的豐收、背景樂的悽迷、晚清民國的女性衣物、白色的衣服、披散的黑髮……
東山,她就像一層顏色沉著的紗幔,輕盈、飄渺,卻也厚重。在蘇州認識一戶陸巷人家,住著老宅子,收著古董、明清老家具,家風樸素傳統,每每去陸巷古村,四處走走轉轉,那種熟悉極了的親切感油然而生,這裡仿佛還在民國……而《橘子紅了》那部電視劇當年正是取景於此。
彼時的橘林,橘子還略青
看著這一組水汽迷濛、色調清冷的照片,又重溫了一遍《橘子紅了》————飄搖的蘆葦蕩,船槳緩緩劃著,太湖裡的水清泠泠的,大太太睡在雕花架子床上,做了一個夢:一個穿著紅嫁衣的新娘追著她的新郎,希望他留下,可是拿著手提箱的新郎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只留下一句:等橘子紅了,才回來。於是,橘子成了正部劇的「文眼」,而大太太一直在鄉下守護著這片橘園,直到容顏已逝。而「等待」,也成了貫穿始終的主題。等待的原因之一,也在於她沒能夠為自己所愛的男人生一個孩子。
片子的開頭有幾分鬼魅的色彩,這也是導演李少紅一貫的風格。該劇的原著作者是兒時就很喜歡的琦君。記得她寫自己母親的髮髻,父親娶了姨太太后母親的委屈與忍耐;寫惹人鄉愁的桂花雨,花香與父親點燃的嫋嫋檀香交織在一起。
女作家琦君舊照
曾有一段這樣的話語:「看琦君的文章就好像翻閱一本舊相簿,一張張泛了黃的相片都承載著如許沉厚的記憶與懷念,時間是這個世紀的前半段,地點是作者魂牽夢縈的江南。」
看電視劇《橘子紅了》也是這樣的細微感覺,把自己放在那個年代,看著劇中人的性格、選擇,也就明白了人世間的種種無奈,溫馨中透著幽幽的愴痛。
老爺在城裡娶了交際花做二太太,在想打贏這場仗之際,大太太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秀禾。一個長得極像她年輕時候的姑娘。以前總是不太明白,女人為什麼總要通過一個更年輕的女子來留住男人,也許隨著年紀的漸長,才慢慢明白。正如這裡的大太太通過秀禾,想挽留住老爺的人與心。
劇情並不驚心動魄,人與人之間的對話也是緩慢。但不知怎麼就時常因為一些鏡頭、一些對白而汩汩流淚。劇中的女性,都各有各的悲哀。深受封建禮教的大太太深愛著她的丈夫,總是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權衡事宜,為了讓他有子嗣,不惜尋一個年輕姑娘。而秀禾則為了報答對大太太的恩情壓抑著自己對容耀輝的喜愛;二太太和她們兩位都不一樣,她面對老爺,會撒嬌,有脾氣……最後,兩個女人都懷孕了,而老爺也得知自己並沒有生育能力。
《橘子紅了》中的橘園
只見成堆的桔子堆在桔林間的草坪上。工人們正搭著梯子,抬著筐子,在鬱鬱蔥蔥的桔林裡採摘著桔子。
大太太伸手從一枝垂下來的枝頭上摘下一個桔子,剝開嘗了瓣,隨即滿臉喜悅地對宛晴說:「今年的桔子真甜,你大伯回來肯定高興。」
其實,這是一部關於「愛」的劇,大太太對老爺的那種「結髮夫妻」的愛;秀禾看了《覺醒》以後追求自我的愛;老爺對秀禾求而不得的愛;大太太對秀禾如同母女的愛……
在最初的爭奪戰中,大太太總對秀禾說著:「女人一旦嫁了人,自己的心情就退在其次,要跟丈夫的心情保持一致,丈夫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在丈夫面前,要永遠保持一個好的心情,這樣才能籠住他的心,讓他寵愛你。這一切,都是為了喜歡她的男人。」劇的結尾,秀禾難產,老爺、大太太又握著她的手百般疼惜地說:「我們不生了,其實沒有孩子也沒有那麼重要。」
大太太最初的觀念非常男權,極具封建色彩,但她所身處的大時代背景便是如此,所以唯覺可悲可嘆。而且她又不是頑冥不化的,對晚輩包含著愛意。正如琦君文中一貫的母親意象——舊社會中相當典型的賢妻良母,充滿了「母心、佛心」。因此結尾處雖然是悲劇,依舊有人情之暖,就像秋冬熟透了的橘子。
《橘子紅了》中,鄉下和城市是一個強烈對比。城市內總是歌舞昇平,鄉下則是質樸寧靜。大太太和秀禾是屬於這裡的,她們對大都市的洋氣並不動心,穿的永遠是傳統的服飾,盤著繁複的髮髻。
如今的東山,依然保守著這迷人的古舊氣息,不是刻意布置出來的古舊,是那麼自然的、素樸的生活原貌。陸巷古村落裡,有明代重臣王鏊的故居。也有一些不那麼有名的明代宅邸,在風雨飄搖中成了長滿雜樹的斷壁殘垣。
王稼句的《姑蘇食話》中具體寫東西山的橘子,引經據典。可知,在唐代,此地的柑橘便是珍貴的貢品。正所謂「橘非洞庭不香」。宋室南渡後,更是成為了當地人經濟收入的來源之一。
村口即景
橘的品種也極多,《林屋民風》卷十介紹說:「橘之品不一,最貴者名綠橘,皮細多液,比常橘特大,未霜深綠色,臍間一點先黃,味已全,可啖;平橘,比綠橘差小,色純黃,方可啖,其皮入藥;蜜橘,以甘得名;糖囊,舊名塘南,吳文定公以其甘易今名;朱柑,色最紅;染血,似朱柑而小;早紅,皮薄而先熟;漆碟紅,皮鬆而早熟;洪州橘,種自洪州來;福橘,種自閩來;襄橘,種自襄陽來,皮粗,至春味甘,其品稍下。」而味甜、汁多、筋少、色豔的「洞庭紅」更是天下名品。
橘子的紅在秋冬之際,有一股暖意。它的酸甜既能解渴,還可助人食慾,它清新的香氣愉悅人心,橘皮、橘絡、橘核還有藥用價值。橘子,很親民,也惹得詩人墨客的偏愛。最朗朗上口的莫過於那句「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而沈朝初吟來的「蘇州好,朱橘洞庭香。滿樹紅霜甘液冷,一團絳雪玉津涼。酒後倍思量。」讓人想起那熟悉極了的寒冬之夜,橘子、指尖的涼,茶與酒的溫交織著,燭火裡的臉上有著繾綣的深情,心是暖的。
立冬已經過去了一半,橘子更紅了,紅似小燈籠
有了文學的滋養,橘子早已脫離了簡單的水果本身,恰如《項脊軒志》中的那棵枇杷樹。因為一點秋冬的色彩,橘子的成熟,想起《橘子紅了》、琦君、朱自清筆下那個步履蹣跚的父親、黃磊的舊日專輯《等等等等》,想起年輕時候那個多愁善感的自己……很認同黃磊說,喜歡琦君對人的厚道,她的小說人物沒有大惡大壞,只是時局所趨,讓這些人糾結在一起。因為自己欣賞的,也正是琦君內心無盡的溫厚和善良,而屬於她的橘子,則是鄉愁的延續。
時序轉換,橘子從霜降的初熟到如今熟透了的紅,生命的歷程愈發豐盛。又一位友人穿起旗袍,去往那橘林深處,親近那些鄉野之間多了勞作的身影。這裡的老人家沒有安享晚年的想法,一輩子都這麼辛勤。與土地、樹木為伴。夕陽投在他們蒼老的背影和布滿褶皺的面容上,這種平凡而真實的生活的片刻,與錦衣玉食有些遙遠,卻有著生命質樸的溫暖和感動。
文:碧梧
攝影:淑桃,@水叔木兆
遠文閣王敏
叮叮
-
在竹裡·詩意的棲居
小隱於市,大隱於美; 靜謐清幽,自然自在
展覽丨下午茶丨會客廳丨崑曲·京劇丨書畫社
預約電話: 021-62484388
地址:上海市靜安區富民路22弄2號
---
【韻友來,清歌一曲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