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上學路上,經過一個墳場。只見有一塊石碑上刻寫著這樣二個句子: 「今朝吾軀歸故土,明日君體也相同」。幼年時只是慣性地每一次讀這副並不那麼工正的輓聯,熟視無睹,並不知道它所要揭示的乃是人生的一個基本規律。
若用《聖經》的話來表達則是:「人人都有一死」。(《聖經|希伯來書》9:27)
如果說人的未來有一件事可以百分之百地準確預言,那也只有是「人人都有一死」。
早年曾有這樣一個故事,也許是真的。某城縣官老爺老年得貴子,大喜。眾人異口同聲前去祝賀。一個說:「老爺,你這孩子長得眉目清秀,將來必中狀元!」又一個說:「老爺,你這兒子肥頭大耳,天生富貴相啊!日後不是大官爺也必是大財主!」附近有一個窮阿三,走過來也湊熱鬧,對縣老爺說:「這孩子確實是一個寶貝。可是,他將來也一定會死的!」一語既出,眾人怒目,縣老爺更是氣得目瞪口呆。窮阿三確實也太不分場合說話了。然而,仔細一想,誰的話更準確些呢?誰能保證這孩子將來「必中狀元」或「必發大財」呢?可是,又有誰能保證這孩子將來一定不死呢?
「星月之光長存,人間盛衰變遷」。(《古城之月》)
一個人在無限巨大的宇宙的一個點上只能存在一次。人生猶如在一個落日餘輝的晴朗下午沿著河划船。花不常好,月不常圓。人類生命隨著動植物界的行列永久向前走著。出生、長成、死亡,把空位讓給別人。一代過去,一代又來,花開花謝,更換無常。
在《教義八講》這本書裡,有這樣一個故事。馬其頓的菲利普皇帝分配他的一個僕人每天一項固定的任務。就是每天早晨無論皇帝在幹什麼,他都得站在皇帝面前,認真誠懇地高喊:「菲利普,記住,你一定會死的!」
也許這僅是個寓言,但從中可見皇帝的良苦用心可嘉!人在富貴榮華中容易沉迷,「死亡」是對活著之人的警鐘。這個寓言故事事實上是準對著每一個人而說的。無論是皇權貴族,還是販夫走卒,有耳的都當聽一聽!
古龍在他的《楚留香傳奇:畫眉鳥》中,有這樣一句話:
「死亡,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最偉大的人也會變得平凡」。
「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苟免,貪者不可以苟得」。(歐陽修《唐華陽頌》)
文壇巨星莎士比亞曾作詩道:
「那時,烈日嚴冬已逝,人們畏懼全消。
世務完畢,工價已得。
金童玉女和衣衫襤褸的乞丐同歸塵土,
權杖、學問和健美的體格同歸於塵土,
熱戀的青年男女也要一同歸於塵土。」
世界上有太多的事因為環境條件以及主觀因素的不同,而使人的遭遇不同。而面對死亡,沒有人能夠創造一個奇蹟,使他與「死亡」的關係得以改善得與眾不同。
「智慧人死亡,與愚昧人無異」。
「這個怎樣死,那個也怎樣死,氣息都是一樣。」
(《聖經|傳道書》2:16,3:19)
在已故以色列的第一任總統的家裡,存放著一隻停止擺動的鐘。鐘面上指針指的時刻就是總統死的那一刻。前去吊念參觀的人,看到這隻鍾,心裡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因為他們看到了時鐘後面還有那隻人的「心鍾」。當心跳停止時,時鐘也就應該停了。因為人生命的終止,就是他時間的終止。對於每一個人而言,不論你曾經是那麼叱吒風雲,牆上時鐘指針所指向的任何時刻,都有可能而且必然有一個時刻是你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刻。
死是「世人必走的路」(《聖經|列王記上》2 :2)
美國紐約曾有一位所謂的「玄學大師」,名叫克弗爾。他主持「美國玄學學院」,專門傳授「長生不老」的玄學。門生約有五千。然而,這位聲稱自己永遠不死的大師,享年五十九歲就撒手塵世,不能不說是個諷刺。
「太陽縱然還很美麗,但最後都總要西沉——不管他願不願意」。(海涅《詩歌集》)
在中國乃至世界文學的典籍中,長生不老、羽化成仙的傳說多而又多,而且都十分精彩紛呈,美妙得引人入勝。直到今日,中國許多兒童的精神食糧中還不乏神仙的身影,不乏成仙的說教,其影響之深遠可見一斑。然而,不管你文學小說如何喧鬧折騰,嚴肅的史書告訴人們:長生只是一種企望、一種夢想、一種潛意識的自然嚮往,甚至只是一種本能的追求。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尤其是帝王貴族、高官名士,生活優裕、乘龍馭鳳,春風得意,當然企盼「幸福生活萬年長」,巴不得這自由享樂的生存環境像今日電視裡的畫面永遠「定格」。
為求長生,秦始皇幾次親赴蓬萊,並揮兵於海上射姣求仙。結果,仙不得見,轉而大興土木,修造陵墓。
為求長生,漢武帝召見方士,禮遇有加,並習練長生之術,卻仍然無法不死。
為求長生,唐太宗堅持服丹,不僅自己中毒身亡,五十三歲就告別人間。唐憲宗、唐穆宗、唐武宗、唐宣宗,個個也都步了他的後塵。
「有養生之道,無長生之方」。
看來,這句俗語是在一個又一個死亡事實的面前所得出的一個並不情願的歸納!
還有一個很有趣味的故事:
楚王到處求仙訪道,欲求不死之藥。某日,有人來楚宮獻「不死之藥」。不巧迎面遇到一個王宮衛隊的射手。射手問:「這是什麼?」答:「不死之藥」。射手想,既然是不死之藥,吃則永遠不死,就一把奪過來把藥給吞下了。楚王自然怒不可制,下令斬殺射手。射手有些辨白本領,就說:「皇上,這人說那藥是不死之藥,我剛下肚,你就要殺我,說明這是『死藥』,因而這人分明是在欺騙國王。要是今日殺了我這無罪亡人,無異讓天下人皆知,國王寧願聽憑別人欺騙……」
毫無疑問,死是無法改變的結局。死寓於生,生趨於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活著,也就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接近死亡。
「我們每個人的面前都晃動著一個小黑點,待看清楚時,才知道那原來是自己的一個墳墓」。(契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