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笑道:「什麼要緊的事,小孩子家年輕,饞嘴貓兒似的,那裡保得不這麼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麼過的。都是我的不是,她多吃了兩口酒,又吃起醋來。」說的眾人都笑了。
王熙鳳的生日,本來賈府中一團歡欣愉悅的氣氛,大家一起吃酒聽戲,快活至極。只因王熙鳳被眾人多灌了幾杯酒,想要回家去歇一會兒,就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賈璉在家裡和鮑二媳婦私會,兩人還肆無忌憚地議論王熙鳳,一個說什麼時候王熙鳳死了就好了,一個說死了再娶一個可能還是這樣,我命裡犯了夜叉星。
本來就爭強好勝,不允許丈夫拈花惹草的王熙鳳,聽了這話自然氣不過,一腳踹開房門,幾個人就廝打在一處。方才歡欣愉悅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大家都只得趕忙過來勸架。而作為賈府中的老祖宗,賈母就是這樣勸孫媳婦的。
賈璉是個「饞嘴貓兒」,這話一點都沒錯。賈璉那些不著邊際的「緋聞」,貫穿《紅樓夢》的首尾。巧姐兒生病出痘疹的時候,賈璉搬到外書房暫時住幾天,就惹上了多姑娘;王熙鳳生日的時候,又惹上了鮑二媳婦,賈敬賓天的時候,又看上了東府中珍大奶奶的妹子尤二姐,瞞著家裡偷娶在外……
其實,賈璉做的那些事,遠不止這些。王熙鳳對丈夫的這種品行,十分了解。賈璉從外書房搬回來的時候,王熙鳳就和平兒說過:「這半個月難保乾淨,或許有什麼相厚的,丟下的東西,戒指,汗巾,香袋,再至於頭髮,指甲都是東西。」一番話嚇得賈璉望著平兒殺雞抹脖使眼色。
賈璉往蘇州去的時候,中間派自己的小廝昭兒回來了一趟,王熙鳳在關心丈夫路途中的起居飲食之餘,也沒忘了交代昭兒:「好生服侍,別惹你二爺生氣。別叫他認識混帳女人,回來打折你的腿!」
王熙鳳對賈璉很了解,作為賈璉的祖母,賈母對孫子的這種品行也非常了解,而且,她還知道,這不僅僅是賈璉身上的問題,也是賈府中歷代男人身上所存在的問題。「饞嘴貓」賈璉,只要看到有漂亮的女子,就有些走不動路。
然而,雖然明知道孫子有這個毛病,但是賈母還是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交給賈璉來辦理——送林黛玉回揚州,處理林如海的喪事。
林黛玉才是《紅樓夢》中最漂亮的女子。她究竟有多漂亮?從外貌上來說,是「似蹙非蹙罥煙眉,是喜非喜含露目,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第二十六回,因為黛玉被晴雯拒之門外,黛玉心中傷痛,便在華陰下傷心落淚,嗚咽起來。「原來林黛玉具稀世俊美,秉絕代姿容,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局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
黛玉的美,堪比古代的「四大美女」,昭君有落雁之容,貂蟬有羞月之貌,西施有沉魚之姿,玉環有羞花之態。林黛玉之美,則足以讓飛鳥憐愛。
賈璉是個「饞嘴貓兒」,林黛玉是個絕世佳人,賈母為什麼就放心將黛玉交給賈璉去照顧呢?其實,這是因為,賈璉身上有兩個賈府中其他男人都比不了的優點。
第一個,與世路上好機變,言談去的。這是冷子興在揚州城外和賈雨村說起榮國府的那些事兒時,所提到的賈璉身上的特點。賈府中的男人們,大都只喜歡飲酒作樂,不問家事。賈政雖然不像哥哥那樣喜歡飲酒作樂,但是他在閒暇之餘,也不過是看書著棋,對家務事不管不問。
但是,偌大的賈府必須要運行下去啊!那麼多的親朋之間的來往,人際關係需要處理啊!這些事,其實並不是完全靠王熙鳳的,因為王熙鳳終歸只是個女子,她只能處理內宅的那些事,不可能跑到外面去應酬。所以,這些賈府的外部事務,其實都是在靠「世路上好機變」的賈璉處理。
正是因為有了賈璉,賈府中才能順利運轉下去。賈母對於孫子的這個特徵,無疑也是非常清楚的。
林如海四十多歲捐館揚州城,膝下又沒有兒子,身後必定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這些事情,派賈府中哪一個去,只怕都難以處理的乾淨利索,只有「與世路上好機變」的賈璉,才能妥妥噹噹地將這些事,都完美地處理好了。
事實上,賈璉也確實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得很好,也很順利地將林黛玉又帶回了賈府。
第二個,賈璉是一個有底線的人。賈璉做了很多不靠譜的事,但是他終歸還是一個有底線的男人。說到底,他那些「緋聞」,終歸是因為時代賦予了那個事情的男人的特權。但是,不符合原則的事,賈璉並不會去做。
最明顯的石呆子的那二十把古扇。因為賈赦看中了,就逼著賈璉去買,人家不肯賣,賈赦就不依。賈雨村生了個法子,說石呆子拖欠官銀,硬是把人家的扇子奪了過來。賈璉心裡很看不起賈雨村做的這件事,還因此被賈赦打了一頓。
王夫人身邊的丫頭彩霞,被王熙鳳的陪房旺兒家的小子看中了,賈璉本來準備派人去說媒的,但是聽林之孝說起旺兒家的小子不成器,每天吃酒不做正事,立刻就改變了主意,不再派人去提親,還讓林之孝好好管教這個小子。只可惜,這件事被王熙鳳先下手為強,賈璉也沒有辦法,只能依了,但還是堅持要派人去管教他。
賈璉是一個性格非常明顯的人,他有富貴公子那些毛病,但也有做人的最基本的底線。他很真實,也具有別人替代不了的優點。
對於賈母來說,派賈璉護送林黛玉往揚州去,也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賈璉雖然有自身的毛病,但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優點,他絕對不會對親表妹林黛玉做出不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