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蟋蟀分三個階段:收、養、鬥。60歲的林為說:「到我現在這個年齡,特別喜歡的就是養這一塊。」蟋蟀宜靜養,養它的那段時間,人也跟著養性,走路、搬東西都輕輕的。怪不得著名收藏家、被稱為 「京城第一大玩家」的王世襄稱:「怡情養性應當是養蛐蛐的正當目的和最高境界。」
挑自己喜歡的東西怎麼會累
黃梅天一過,林為就開始為迎接今年的蟋蟀做準備了。他把一百多個蟋蟀盆從車庫裡拿出來,先要用加了茶葉的開水煮,消毒、去味,然後再在大伏天裡放到太陽底下曝曬、去潮。為了安置這些蟋蟀盆,他特意在客廳的電視櫃旁闢出一大塊空間,放了兩個架子。每個盆放上去前都被小心擦拭了一番,還開了一條縫透氣。
對於玩蟋蟀的人來說,秋天分成三個部分:早秋、中秋和晚秋。這和氣象意義上的秋天關係不大,倒是和節氣有點關係,分別對應了玩蟋蟀的「三部曲」:收、養、鬥。
「從8月7日立秋,到9月7日前後的白露,主要是收蛐蛐;從白露到9月23日左右的秋分,主要是養蛐蛐。」林為說,「蛐蛐有個成長變化的過程,要到秋分以後顏色才會定下來。等它的品種定型後,你才能確定它是不是可以出去打仗。所以按照老法,鬥蛐蛐要到秋分以後,一直鬥到入冬」。王世襄在《秋蟲六憶》裡寫道:「北京稱蟋蟀曰"蛐蛐"。不這樣叫,覺得怪彆扭的。」林為說普通話時,也愛叫蟋蟀為「蛐蛐」。
他不僅在上海的花鳥市場裡找蟋蟀,每年立秋一過,還要到外地去收蟋蟀。上周採訪他時,他剛買好去河南的火車票,準備8日出發。「現在上海本地基本不出蛐蛐了,大都來自山東、河南等地。」他說,「到外地去收可以接觸到第一手的蛐蛐,有成千上萬隻供你挑選,收蛐蛐的樂趣全在這個挑選的過程中。」
收蟋蟀的工具是一個編織筐,一堆竹管筒。竹管筒細細長長,一個筒放一隻蟋蟀,口用棉花塞住,放進四四方方的編織筐裡,每年總要帶幾百隻蟋蟀回來。「從8月初開始,你只要在火車站看到這種編織筐就知道:噢,他是跟我一樣去收蛐蛐的。」林為說。
在外地的一些蟋蟀市場,是由買主租攤位。「5塊錢租個小凳子、小桌子,兩塊錢一杯茶,你就坐在那裡等著。農民抓了蛐蛐會送過來,一包一包放在你桌上,你就挑吧。」他說,「挑好了跟他們談價錢,3塊、5塊、10塊,隨便說。」
林為每次去收蟋蟀,總要待上一個星期到十來天。來回車票、住宿加上買蟋蟀,花費大概在3000元左右。問他看那麼多蟋蟀累不累,他說:「你挑選自己喜歡的東西怎麼會累啊?這個不可能累的。」
養蛐蛐時,電視都不敢看
收回來的蟋蟀,林為會再挑選一番,特別喜歡的留下,其餘的送朋友。他說:「到我現在這個年齡,特別喜歡的就是養這一塊。在這個過程中,你可以觀察蛐蛐,它有各種變化,就像一個小孩長大一樣,太有樂趣了。」
養蟋蟀,這個「養」字前面要加一個「靜」。蟋蟀宜靜養,人也跟著養性。「如果蛐蛐老是處在焦躁不安的情緒下,到秋分的時候,它的顏色就定不好。」林為說,「養蛐蛐的那段時間,要很靜、很投入地為它服務,生怕驚動它。所以我連電視都不看,走路、搬東西都是輕輕的。」
養蟋蟀要餵它吃喝,給它打掃衛生,晚上還要放母蟋蟀進去陪它。伺候一百多隻蟋蟀,林為每天要花上5小時。「其實換水、換飯很快的,兩樣東西,每個蛐蛐盆幾十秒就換好了。但是換的時候,你總是想要趁機看看蛐蛐。」他說,「平時你不能老去看它,看它一次,就驚動它一次。老去看的話,再好的蛐蛐也要被你搞壞了。所以一天也就看個一兩次,趁餵食的時候看看。」
這一點,王世襄在《秋蟲六憶》裡倒是也有描寫:「……以上雖可以在一兩分鐘內完成,但方才開蓋時,蛐蛐躲進了過籠,所以它是什麼模樣還沒有看見呢。愛蛐蛐的人,忍得住不借餵蛐蛐看它一眼嗎?要看它,需要打開過籠蓋,怕它蹦,又怕折斷須,必須小心翼翼,仔細行事,這就費工夫了。」
觀察的時間久了,蟲主對每隻蟋蟀的特徵、脾氣性格都了如指掌。林為說:「從這一百隻蛐蛐裡,你拿一個出來,再丟進去,我馬上把它找出來。你養的孩子,會認不出來嗎?不可能認不出來。它們每個都不一樣,有各自的特點。」
對於他來說,最享受的是在晚上十一二點的時候,把最偏愛的那十幾隻蟋蟀攤在地板上,盆蓋全部打開,客廳燈關掉,只戴一個頭燈,細細觀察。
這時的蟋蟀也不亂跑,一般不會從盆裡逃出來,「因為它處在比較安逸的環境裡」。林為說:「這個時候氣溫降下來了,吃的東西都添足了,又有母的相伴,應該是最舒服的時候。要是它還不安定,到處亂爬,那有可能就是本身體質的問題了。這樣的蛐蛐鬥不好,要把它剔除掉。」
蟋蟀宜靜養,反過來,養得好的蟋蟀也是不大叫的。「蟋蟀叫有時是要尋找配偶。當什麼條件都滿足它了,它是不叫的。要是一個人養一百隻蛐蛐全部在叫,那說明他不會養,水平很差。」
好蛐蛐,寧願戰死也不投降
秋分過後,到了蟋蟀開鬥的季節。古人贊蟋蟀有五德:「鳴不失時,是其信也;遇敵必鬥,是其勇也;寒則歸宇,識時務也;傷重致死,是其忠也;敗則不鳴,知恥辱也。」在蟋蟀愛好者眼裡,一個好蛐蛐就像英勇善戰的將士一樣,懂得「精忠報國」。
「去年我有一個蛐蛐,天天鬥,連贏了八場。等到再要鬥,跑去一看,它在盆裡一動不動地死了。這樣去世是最好的。它的精力已經用盡了,要是還堅持上場的話,那是會輸掉的。」林為說,「還有一個蛐蛐也是類似的情況。它場場贏,贏到我看它已經不行了,準備拿回來養老。沒想到跟我一起玩的幾個人又悄悄拿去鬥了。那一場它怎麼鬥呢?它已經不會走路了,就撐著站在原地不動,一直頂著。打到最後,它發力一口,把對方打敗了。回到家一看,它已經死了。」說到這裡,林為忍不住贊道:「我的蛐蛐,真好!」
鬥蛐蛐的什麼形式都有,朋友間相約鬥著玩的,參加友誼比賽的,甚至還有一些賭博性質的。林為說,有一群60多歲的「老工人」群體,主要以娛樂為主,不鬥錢,只鬥著玩。「叫他們"老工人"是因為(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或者更早些時候,玩蛐蛐的主體階層是工人。後來改革開放後,玩蛐蛐的個體戶多了,工人反而少了。因為那時蛐蛐貴了,他們玩不起了。但還是有老工人玩,這個時候我們說起他們就有點尊敬的口吻了。因為他們經濟情況跟玩蛐蛐已經有落差了,還在玩,說明是真喜歡。我們小區就有一個,每年買幾百塊錢的蛐蛐,鬥著玩。」
甚至還有光養不鬥的。林為說:「我有一個同學,他每年買一千塊錢蛐蛐,連鬥著玩都不鬥,就是養蛐蛐,一直養到它老死。一千塊錢現在不算什麼,但他從(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了,每年買一千塊,那時還是個大數字。他就是喜歡養。」
抓蛐蛐的過程,你在跟大自然交流
星期日周刊記者 韓小妮
聽到知了的那一聲叫,心情真是好
星期日周刊 (以下簡稱 「星期日」):在外地收蛐蛐,除了到市場上挑,你會到地裡看農民抓嗎?
林為:會,我還會自己去抓。在上海,我吃完晚飯要出去跑一個小時的。所以到了外地,抓蛐蛐就當是鍛鍊身體了。吃好飯跟同去的朋友聊聊天,大概八九點鐘出去抓,12點之前回來睡覺。
我去年在河南,有幾個人看著我抓蛐蛐,都說我很神奇。我只要手電筒光一掃,腳輕輕踩兩下,蛐蛐就出來了。哪些值得我抓,哪些不值得,我馬上就看好。我逮蛐蛐,後面有兩個人跟著我往竹管筒裡灌。我用網兜逮好遞給他們,他們兩個人都來不及裝。
星期日:是因為你每年都去外地,所以比較熟練嗎?
林為:也不是,這是從小鍛鍊出來的能力。我這兩年也沒有每年都去抓蛐蛐,大部分時間還是坐在那裡收的。
星期日:小時候是怎麼開始玩蛐蛐的?
林為:那時我有個隔壁鄰居,是個開店做照相框生意的木匠。他不抽香菸、不喝老酒,在舊社會的時候就喜歡鬥蟋蟀。我跟他的兩個兒子一起玩,每年夏天去捉蛐蛐,總歸要抓幾百隻。回來以後,我們三個每人挑上幾十隻,再分頭去養。
星期日:抓蛐蛐的時候多大了?
林為:大概十一二歲。那時沒鈔票,經常早上4點鐘爬起來,走上兩三個鐘頭到田裡去抓。口袋裡有幾分錢,但那要省到回來的時候再坐車子,生怕回來的時候走不動。照理蛐蛐應該半夜裡捉,但是半夜裡我們沒這個膽量,也沒交通工具。
星期日:那時到哪裡抓?
林為:七寶的蛐蛐是最好的,還有浦東三林、楊高路、南匯、南翔、瀏河都去過的。
星期日:到了地裡怎麼找呢?
林為:聽叫聲,觀察地形。它做窩的時候會把一些小顆粒的土咬出來,堆在洞口。所以要是看到一些土圍在洞口,圓圓的很小的顆粒,那洞裡面就有蛐蛐。但是你不能直接抓啊,還要找到它的另外一個出口。這樣你把手指伸進一個洞口,把網罩放在另一個上,它一逃躥就能逮到了。不光這樣,抓蛐蛐分各種情況,有各種抓法。
星期日:這其實也是小時候了解大自然的一種方式。
林為:對。它的主題就是跟自然的一種融洽。那個時候你投入進去,真正感覺自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你跟這些對象在交流。比如抓一個蛐蛐,你再怎麼狡猾,我也要把你抓出來,這就是一種交流。
星期日:跟它鬥智鬥勇的過程。
林為:是的。我們那時不光抓蛐蛐,知了、金龜子、青蟲、蚱蜢,各種蟲都抓。我抓知了也很厲害。揉一個麵團,不斷地在水裡拍打,打成麵筋,它就變得很粘。然後找一根竹竿,把它往上面一粘。看到樹上的知了,把竹竿慢慢升上去,升到知了的位置,一碰它就粘住了。聽到知了的那一聲叫,心情真是好。要是沒抓到,它是一聲響亮的叫聲,由近而遠一下子飛掉了。
我們是在
喜悅和挫折的交替中成長的
星期日:現在的小朋友可能都沒體驗過。
林為:他們享受不到。我們小時候還拿吃冰棍的棍子給知了做籠子。那時的棍子不是寬的、薄的那種,橫截面是正方形的。自己吃的冰棍沒那麼多,馬路上人家丟掉的,趕快撿回來洗一洗,曬曬乾,就這樣一根一根互相疊成十字,然後橡皮筋一扣,卡成一個正方形。
星期日:那個時候的動手能力都是很強的。
林為:對。我們的成長環境和現在不一樣,什麼都要靠自己動腦筋,自己動手,不可能找家長買的。身體也要很靈活。因為我們都是白天抓蛐蛐,白天蛐蛐這一蹦,它是連著跳,第一下攔不住它,它幾下就跳到十幾米以外,往地裡一鑽,找不到了。所以我練就了一個能力:蛐蛐第一跳的時候,我整個人會飛出去,馬上擋在它前面,兩隻手把它攔住。
星期日:這很考驗身手啊!
林為:很好玩。那時不靈活的小孩根本沒法玩。同樣一個蛐蛐,有的小孩手腳沒輕重,一把抓起來或許就死掉了,或者腳斷掉、須斷掉。我抓起來它一點都不會受傷。
星期日:夏天玩蟲,真是全方位考驗一個人的能力啊。
林為:對,還要靠自己去判斷,處理和朋友之間交往的關係。現在的孩子不需要,家裡面他說了算。我們那時候不行啊,夥伴之間要互相謙讓。你不謙讓,誰跟你玩?
那個時候能夠把各種蟲都玩完一遍的,人家都很佩服你的。其他玩不過的小孩都願意跟著你。小時候只要我的蛐蛐兒拿出來,後面跟著十幾個人,因為我的蛐蛐厲害嘛。這個時候很有榮譽感,表明在這方面你強過他們。
星期日:那麼抓完以後鬥蛐蛐呢?
林為:那是滿足爭強好勝的一種心理,生物界的雄性都有這種心理。還有呢,小時候玩蛐蛐都是自己去捉,自己付出了一定的勞動。捉回來的蛐蛐如果獲勝了,那有種成就感。要是失敗了也有好處。雖然回來垂頭喪氣,但也考驗了我們的承受能力,對我們心智的發展是有好處的。不像現在的小孩,受到一些挫折馬上就不行了。現在回頭看,我們是在喜悅和挫折的交替中成長的。
雜草叢生的院子也是舒服的
星期日:小時候所積累的對大自然的了解,你覺得對你長大後有什麼幫助嗎?
林為:很實用的幫助也沒有,我覺得就是一種親近。
星期日:跟自然、跟土地的親近?
林為:對,在我身上也是一種本能。你看我的院子,好多人都說,怎麼這麼髒啊,草都長得亂七八糟的。我就喜歡這個,而且草裡面都是蟲,我還不準打藥。我覺得這才是真實的,如果用水泥鋪得很整齊的話,我覺得不舒服。
我養的蛐蛐要是第一場就鬥輸了,我就把它扔在這個草叢裡,讓它在這裡叫叫。
星期日:這些草都是雜草嗎?
林為:對,雜草叢生。有時候小狗在上面跑跑,也很舒服的。你看那裡稀稀拉拉長了兩棵玉米。我是隨便丟了兩顆種子進去,就長成這樣了,現在已經老了。旁邊爬了一點豇豆,另一邊種的是絲瓜。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星期日:田園式的?
林為:鄉村的,我特別喜歡生活在農村。
星期日:你在農村待過嗎?
林為:我以前在雲南西雙版納插隊的時候,先在農場裡搞宣傳工作。後來當地的教育局向農場要人,我就被調到地方上去,在農村的小學裡教了兩年書,接著又到公社裡的中學教了兩年。
那個村裡只有這麼一個學校,學校裡就我一個老師。在我之前,沒有一個漢族人待在那裡超過三個月的。我去的那天特別像電影裡的鏡頭,全村的人都出來站在路邊,年紀最大的跑過來感謝我,很激動地說他們祖祖輩輩沒有文化,我是「毛主席派過來的」。然後就殺豬、宰雞歡迎我。
我去的時候還沒有學校,先是跟他們一起蓋房子,蓋好後,再把他們那些原來讀過兩三年書的人招過來,有的都十七八歲了。開學第一天一下子收到十幾隻雞,他們都抱著雞來上課。
星期日:是從家裡抱過來送給你?
林為:對,所以一開始課都沒法上。學生說,第一節課你先不要上,我們幫你蓋雞窩。大家就去砍木頭幫我搭雞窩,搭好了再上課。
星期日:你說到之前沒有一個漢族人待在那裡超過三個月的,為什麼?
林為:非常孤獨。只有你一個漢族,其他都是少數民族。語言不通你可以學,但是觀念不一樣,你得適應。完全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背景,要融合進去很難。舉一個例子,他請你吃飯,你得有勇氣才能吃得下去。我提到「勇氣」兩個字。那碗雞,腸子是不破開來洗乾淨的,就這樣一段段剪下來,也就是說雞屎也在裡面,那是吃一口就叫你噴的。跟我一起去的人,吃了一口就捂著嘴跑出去了。豬血是生的,豬肝切片拌在裡面,也是生的,撒點鹽讓你吃。這個你做得到嗎?你吃了,就是好,不行的話,他們就另眼相待了。我吃下去了。
星期日:剛才你說你特別喜歡生活在農村,所以後來生活得不錯?
林為:是的。那時候我自己養雞、養豬,帶著學生到山裡面開荒,種了一大片玉米。玉米收回來給豬吃,豬吃得很肥,到了年底殺掉,每個學生都分到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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