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理解也沒有人陪伴的謝憐,走上了白無相給他設定的路。既然天下人負了我,那我也要負天下人。仙樂國滅了,那我就要滅我仙樂國的人償命!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在朝代的更替中,榮華富貴是當權者的事情,普通百姓往往還會繼續以往的生活。當謝憐去到他耗費了太多的法力去運水救援的永安時,其實這裡的人依然繼續著過去的生活,一開始被仇恨所蒙蔽的謝憐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好在,謝憐的心裡,終歸還是保存有一絲對善意,他開啟了一場豪賭。當夜幕快要降臨時,在傾盆的大雨裡,那頂蓋住謝憐臉龐的鬥笠,是他抓住人性美好的一根稻草。恨的緣由需要很多很多,仙樂的破滅,國人的唾罵,父皇母后的離世,風信慕情的離去……可是,愛的緣由卻不需要那麼多,甚至是一個罵罵咧咧的人表現出的一點點善意。
儒家說仁愛,墨家說兼愛,其實不管是什麼愛,都是人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給自己尋找的愛自己的理由,因為愛是一種成全自己的方式,而恨,是毀滅自己的開始。所以,哪怕一點點的愛,也能救贖一個快要失去自我的靈魂。謝憐選擇抓住這一點點的善意,這一點點的愛,又何嘗不是為了成全自己?如果選擇恨,他就會變成白衣禍世,再也不是他自己。而選擇成全自己的代價,是上千充滿仇恨的魂魄的反噬。
一直陪伴他,看他走入歧途,看他仇恨滿腹,看他跌落塵埃的花城,選擇為他承受那份痛徹心扉,魂飛魄散的反噬。謝憐成全了自己,所以他再一次飛升,或者說,再一次超乎了君吾的意料。一個充滿恨意,靠恨意而活,已經失去自我,失去愛的能力的人,是不可能理解謝憐的。
謝憐在塵世收破爛收了幾百年,雖然艱難,但是他的內心卻是富足的,他所有的行為,以愛與善為出發點。他有儒家的仁愛,有墨家的兼愛與非攻,有佛家的眾生平等,還有道家看待世事時那種超然物外的心境。在謝憐於塵世流浪時,花城在銅爐山九死一生。不,他已經死了,只是只鬼,一隻懷揣著愛,也持仗著愛於萬鬼中殺出來的鬼。
書中有句話說:人往上走,是神;往下走,是鬼。後來這句話被改為:其實人不管往上走還是往下走,都是人。所謂神,所謂鬼,不過是一種表象罷了。《金剛經》說佛有三十二相,也就是這個意思。人就是人,只是選擇不同,所著之相便不同罷了。比如花城,他是只鬼嗎?不是,他其實是飛升又選擇跳下來的神,只因為他心愛的那個人,也跳下來了。
他為什麼能成為神?因為在銅爐山中,九死一生,命懸一線需要獻祭之時,他沒有選擇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之人來獻祭,而是選擇挖下了自己的右眼來獻祭。因為他相信,若他心愛的那個人與他一樣遇到同樣的境遇,也會選擇犧牲自己的。這份獻祭,成就了彎刀厄命,他刀的名字,卻是他真實的命運寫照。他求仁復得仁,成全了自己。
在謝憐再次飛升以後,尋找了謝憐幾百年的花城,再也沒有離開過謝憐,以各種方式陪伴著他保護著他。花城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他變得更強,可以保護他心愛的那個人了。他變得更強了,但是他並不霸道,更不豪橫,變得更強,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心愛的那個人,而不是為了控制他。謝憐的每一個選擇,花城都尊重,即便是謝憐捨命去救不知道可不可信的慕情,即便是謝憐去趟師青玄與賀玄的渾水,他都尊重。
「你的勇敢,你的絕望;你的善良,你的痛苦;你的怨恨,你的憎惡;你的聰明,你的愚蠢」,是的,花城都知道,也都包容。
愛一個人,是愛他的全部,而不是選擇愛自己肯定的那一部分。不管是哪一種愛,愛的本質都是一樣的。這樣一份純粹的愛,令人動容,也值得人去學習,去反省,我們對於自己選擇愛的那個人,是否,參雜了太多的東西?是否,有平等?有包容?有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