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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籤約作者:圓規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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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丁家老三瘋了。據說,他把自己關在穀倉三天三夜,出來的時候人瘦了一圈,眼睛卻閃閃發光。
「見了玉皇大帝還不下跪?王母,還不叫人把他拿下!」他對攙他出來的母親說。
丁家老三發瘋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村頭村尾,大家帶著憐憫和些微的幸災樂禍談論著。
「平時就五迷三道的,一喝酒就發瘋,這果然真瘋了。」
「喝酒就打老婆老媽的,瘋了倒是也好了,就可憐他媳婦……」
丁家老三的媳婦叫什麼誰也不知道,只是有人依稀記得她姓林。老林家窮,她爹為了貪點彩禮錢把她舍給了老三這個老混混。
一開始,老三媳婦不願意,據說是和一個叫毛哥的人私定了終生。老林打聽到對方是個沒依沒靠的孤兒,覺得沒賺頭,便和老三合計,帶了幾個人把那毛哥打了一頓,然後二話不說把老三媳婦綁了送到了丁家來。
因為這事,老三總覺得沒面子,但媳婦的相好已經沒音訊了,只好從媳婦自己身上找補回來。
老三媳婦雖然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兒,可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尤其是她三年前懷孕被他老三打流產並落下個習慣性流產後,更是走路都發顫了,生怕一不小心拳頭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丁家老三也不客氣,白天黑夜地鬧騰,一邊打還一邊鬧:「你他媽的這肚子金貴的,碰你你沒了,不碰你也沒,叫你下個蛋怎麼就這麼難呢?」
一開始,村裡還有人說幾句,日子長了,大家見怪不怪,也沒人勸阻了。
丁家老三瘋了半個月,老三舅舅從隔壁縣裡請來個人,眼歪嘴斜,一臉橫七豎八的疤痕,長得不像個人樣,但據說是拜過師的能人,有祖傳藥方可以治好丁家老三的瘋病,一口價,六千塊。
老三瘋了,丁家是丁母當家,她看了看涎水直流的老三,心裡盤算著,自己是還偷偷藏了個存摺,不過那是她的棺材本,她也知道這老三的脾性,即便救過來也未必會給自己養老送終,不把她氣死也就不錯了。
一旁給丁老三餵飯的老三媳婦看出了丁母的憂慮,「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承諾只要丁母答應救老三,自己一定會想辦法瞞著老三把丁母的棺材本補上。
當著眾人的面,丁母臉上掛不住了,「啪」給了媳婦一耳光,說:「我的兒子,我不救,還指望你個掃把星!」
丁母當即給了三千,剩下三千,說好了等老三好了後再給。
2
半個月後,丁家老三真慢慢好轉過來了。
能人聽得風聲,也就不請自來地上門討帳,丁母捨不得,扭扭捏捏地只是拖延時間,恰好此時老三遛彎回來,問怎麼回事。能人一五一十說了,老三沉默半晌,去了裡屋。
能人只當老三要自己兌現諾言,感激自己救命之恩,就老老實實在前屋等著,沒成想幾秒鐘之後,丁家老三拎著把柴刀就出來了,能人一見勢頭不對,轉身拔腿就跑。
丁家老三在後面狂笑:「喂,咋地了?錢不要了?你個沒長眼的,敢來你丁爺爺家要錢?」
能人跑得遠了,在田埂上與老三對罵:「你個賴皮王八,當初你老娘答應的時候可是有人看著的,不給錢,小心瘋病再犯,到時候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丁家老三咯咯地笑:「老子自己好的,跟你有屁關係!要錢,有本事自己來拿!」
丁家老三逼退了能人,回到裡屋,丁母慌慌張張地把什麼東西藏到床墊底下,整個人都發抖。
丁家老三放了柴刀,堆出一臉笑對他母親說:「娘啊,你看我幫你把人趕走了,省下的錢就給我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丁母稍一掙扎,被丁家老三一巴掌掀翻,媳婦聽到聲音,哆哆嗦嗦地來攙扶婆婆,老三看到她就煩,罵罵咧咧地一腳踢過去。
「不會下蛋就算了,讓你看個老婆子都不會,好好的錢餵了外面的白眼狼!」丁家老三從床底下抽出存摺,食指沾了口水把存摺翻開,笑哈哈地又給了媳婦一腳,走了。
丁母坐了半天才哼哼唧唧地站起來,也不扶媳婦,自己先去喝了碗水,回頭發現媳婦還倒在地上不起來,定睛一看,血流了一地。
壞了,又流產了。
3
過了半年,丁家老三真的又瘋了。這回消息傳得更快,不到半天就傳遍了整個村子,甚至鄰村的人也有所耳聞了。村裡村外,凡是聽說此事的人都只有一個反應,啐一口,罵一句:「呸,沒良心的東西,現世報!」
丁母匆匆讓老三舅舅再去請能人,老三舅舅覺得沒臉,死都不願。媳婦又被娘家人接回家了,沒辦法,丁母只好自己去,可她剛進門,那能人就一口把話說死了。
「我當初就說過,剩下的錢不給齊,這藥方也就只有一半,瘋病要是再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能人臉上的傷疤跳動著,推推搡搡地把丁母往門外送,丁母一個不小心,腳下一踉蹌跌坐在地。
「哎呦喂,摔死我老婆子了。」丁母嚷嚷,指望著能人出來扶她一把。哪知道他只看了一眼「啪」一聲就合上了大門。
沒來由的,丁母覺得那眼神很是相熟。
能人這邊是沒辦法了,丁母只得灰溜溜地回家去。可還沒進家門,她遠遠地就看到自家穀倉後門洞開著,呼呼的大風正往裡面灌,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丁母記得,她走的時候不放心,是把老三關在樓上穀倉裡,放了半碗飯菜,鎖了穀倉前門才走的。不過她沒想過鎖後門,因為後門離地面十來米呢,跌出來,不是個死也是半殘,反正是不能打人了。可是你看著四周,別說丁家老三人了,連磕破嘴皮的血滴都沒有。
丁母抖著身子四處張望,沒人。幾個想法在腦子裡打了個轉,她立刻奔向臥室,收拾了點藏好的細軟物什就想走。腳還沒邁出門檻,丁老三聲音傳來:「老娘,去哪呢?」丁母抬頭一看,丁家老三兩眼亮晶晶的,手裡的斧頭也亮晶晶地閃著光。
4
丁家老三殺人了,而且一殺就三個——丁家老母,隔壁老秦,和村裡另一個獨居老漢老郭頭。丁母和老秦是當夜殺的,老郭頭是第二天,那時他已經聽到了消息,把個前門緊閉了,只開著個後門活動。
聽說,他第一刀下去的時候就沒力氣了,躺在地板上任憑老三砍,前前後後共被砍了十三斧。不過他也是個能撐的,上救護車的時候還有氣,是死在手術室的。
老三殺人的那兩天,村裡是人心惶惶,小孩不敢上學,大人也不敢下地了,三個五個的都鎖在家裡打牌。
「誒,你說這丁老三是真瘋嗎?怎麼這麼會挑人?」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媽說。
「挑啥人?」三十來歲的媳婦雖然八卦,但畢竟來得晚,知道的不多。
「嘖,你不知道?這丁老三老爹死得早,老娘一個人拉拔他,你以為那麼容易的?暗地裡沒幾個男人接濟,前些年日子怎麼過來的?而且你看老三這樣,八成啊是給刺激的……
」大媽欲言又止,丟給了中年媳婦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哦,我說呢……」中年媳婦抽了一張麻將,「那他媳婦呢,可算是解脫了?」
大媽剛想回答,她旁邊的大叔搶答道:「啥呀,回娘家了,你以為她爹是個好東西?」
「也是,要不然也嫁不成老三。」中年媳婦又摸了張麻將,搖了搖頭。
「這事啊,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當年老三和老林啊,不僅是把人打了一頓,而且……」大媽似乎抓了張好牌,一遍說話一遍得意洋洋地出牌。突然,旁邊的大叔冷不防地把牌一推,哈哈大笑起來:「清一色,胡!」
「而且啥?」中年媳婦對牌局都沒興趣了,巴巴地看著大媽。大媽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但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只能不情不願地附在她耳邊說:「我也隨口這麼一說,也是聽別人說的,他們說……」
「什麼?」才剛聽到一個「死」字,中年媳婦就嚇得捂住了嘴巴。所以說世道循環,因果報應,也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5
老林家。
「過來。」喝得微醺的老林朝老三媳婦招了招手,嚇得她渾身一僵,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其實在娘家的時候,老林也沒少揍過她,只不過那時候身子硬,沒現在這麼扛不住。
「英子,你過來。」老林看到女兒這樣,也生了一絲惻隱之心,招呼她在自己對面坐下,沖天的酒氣噴灑在女兒臉上。
「英子,以前是爹爹不對,是爹爹眼瞎,把你給了老三這個畜生,爹爹對不起你。」老林給自己倒了杯酒,又顫著手給女兒倒了一杯,「不過身為女兒家,也不能總是待在娘家,爹爹已經給你找了個新的歸宿,你也認識,就隔壁王伯的大兒子……」
王伯家的大兒子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傻子。老三媳婦聽到這話,原本就低垂著的頭低得更深了。
「怎麼?不同意?」老林見女兒沒表態,語氣頓時重了幾分。
老三媳婦搖搖頭,聲音有氣無力的,「都聽爹爹的。」
總算是聽到滿意的答案了,老林鬆了一口氣。
「哎,當年爹爹也不知道那孩子這麼不經打,要是他還在,怕是也能掙出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總比這瘋子傻子的強。」
老林囉囉嗦嗦地下炕去廁所,又招呼在廚房吃飯的自家媳婦:「死老婆子,死哪去了?給我照著燈!」
老三媳婦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掏出兜裡一早準備好的紙包,顫著手把粉末抖進了老林的酒杯。
夜深了,皎潔的月光給鄉間小路鍍了一層銀色的光輝。一條黑影進了村子,飄飄蕩蕩地鑽進了老三媳婦的房門。
「誰?」
「是我。」
老三媳婦放鬆了警惕,嚶嚶地哭了起來。
「放心吧,沒事了。」
「真的?」
「真的。我給他們家放了一把火,這會估計都燒光了,就算大羅神仙也查不出毛病來。」
老三媳婦重重地點頭,和男人久久地抱在了一起。
東方漸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勾勒出男人的臉——眼歪嘴斜,臉頰兩邊布滿可怖的傷痕,可眼睛卻清澈如水,亮得驚人。
「走吧,毛哥。」老三媳婦收拾好行李,上前拽了拽他的手。
「嗯。」男人收回了目光,二人一前一後走入了濃厚的夜色中。
6
天亮了,老三媳婦的爹搖搖晃晃地從臥房裡跌出來。
「我是玉皇大帝,你是誰?怎麼,見了玉皇大帝還不下跪?」(原標題:瓜田雜記:瘋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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