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對女人來說更是如此,尤其是天生愛美的女人。武則天就是一個極愛沐浴的女人,不管在什麼條件下,她都能夠讓潔白的水花,蕩起她女人的欲望和自信。所以就有學者透過沐浴,從武則天身上看到純潔與汙濁、愛情與誘惑、宗教與藝術的變化情況。
武則天自十四歲入宮那年,就養成了一個愛好沐浴的習慣,這一方面是以水為風骨的武則天對水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依戀,另一方面是她將似水柔情源源不斷地傾注於自己所愛,喚起並激發自己對自身、對所愛的人的愛的欲望,從而引起權勢和愛情對自己的關注,以期改變命運。因此,在宮中做才人那十二年,武則天一有空當,總是將自己扒得一絲不掛,泡進洗澡盆中,痛痛快快地舒展自身,洗去不屬於自身的塵世汙濁、煩惱和憂愁,還自己一個冰清玉潔。遺憾的是,儘管每次都把水撩逗得譁譁響,儘管每次都洗得令人陶醉,但始終沒能引起她心目中那個男人的關注。
但武則天一直不甘心,唐太宗不給機會,就瞄向唐太子。每次沐浴時依然把水撩逗得譁譁響,依然洗得令人陶醉。一般來說,沐浴有三層境界:第一層是洗得乾淨。把身體弄乾淨,這是最原始的洗澡,每個人都在做,每個人都能做到;第二層是洗得聰明。要能夠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洗出一種心境;第三層是洗得滋潤,洗出美態,洗出一種生活質量。武則天的沐浴,追求的就是這麼一種精緻的境界。所以,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修飾自我、展示自我的機會,她要把自己沐浴得精緻無比、精靈剔透、無以倫比。
終於,在青燈孤影的苦行僧生活裡,在任何人都不在對她有絲毫想法的時候,她總算心想事成,在那座空寂無比的感業寺裡,迎來了當朝天子唐高宗李治。
永徽二年(公元651年),李治來到感業寺進香。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她修的佛緣,在那個不前不後的時間,在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點,在她剛剛把自己跑進澡盆裡的那一時刻。她的生命中閃現出那個決定她一生命運的男人。她當時的法號叫慧文,成了慧文的武則天依然不改愛好沐浴的習慣。
李治好似漫不經心,隨口問起她,感業寺的住持趕緊傳喚讓她來見皇上。李治說不必了,你退下。說著就推開了她的那扇木門。很快,泡在澡盆裡的武則天就聽見空氣中浸入的男人的喘息聲,她對這聲音是非常敏感的。這是一種有力量的穿破皮膚的喘息,在沉重、急促的喘息聲中,武則天的胴體終於如一條魚一樣破水而出。那包裹了十幾年的玉肌滑膚,那裝飾了十幾年的美豔嫵媚,終於可以淋漓盡致、無拘無束地完全展現在那個男人的視野裡。那個男人只是輕輕的叫了一聲「武媚」,武則天便觸電似地一頭栽進他的懷裡。
歷史倒退六百多年,漢成帝劉驁也是這樣窺探到愛妃趙合德沐浴的。而且自從那次無意間從門窗縫隙中窺見了趙合德的胴體後,「看澡」就成為了劉驁一種從未有過的刺激。從趙合德寬褪羅衣,玉骨冰肌,蘭湯瀲灩,到自我欣賞,顧影自憐,關窗鎖戶,輕蘸細拭,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畫面,有景象、有動作、有表情、更有聲音,是漢成帝的經驗裡最為新鮮的。於是,漢成帝專門為趙合德修了宮殿,用藍田玉鑲嵌了一個大澡盆,注入豆蔻之湯,更顯水光瀲灩,讓其盡情沐浴。
和趙合德相比,武則天的洗澡盆要簡陋得多。但武則天顯然要比趙合德更懂得「沐浴文化」,更懂得如何沐浴、如何鋪排無限的媟豔風光能讓那個男人神魂顛倒。因此,第一次「出鏡」,第一次把千嬌百媚的胴體獻給李治,就懷上了龍種。一年後,便在那個清心寡欲的感業寺裡生下了皇子李弘。這樣,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當多了。
其實,整個感業寺就是武則天的一個大洗澡盆。聰明的女人知道自己應該珍惜什麼,應該看淡什麼。所以,即便是在「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感業寺,武則天也一樣有機會展示自己作為女人的魅力。在感業寺裡,在那單調乏味的木魚聲中,好像只有武則天能夠做到:放一盆清水,把身體款款浸入水中,讓每一寸肌膚感受水的滋養,然後閉上眼睛,讓水與靈魂深處的那一泓柔水充分融匯。然後輕抬玉手,讓纖縴手指輕輕撫過肌膚,細細清洗,在柔美之中感受單調的生活,安慰浮躁的心靈。
一年後,武則天就告別了為期三年多的感業寺尼姑生涯,入主皇宮。僅僅兩年時間,便由昭儀升為皇后,然後是皇太后、則天大聖皇帝。試問,在中國歷史上,有哪個女人能夠擁有如此豐富的、挫折的、輝煌的人生經歷!
入主皇宮的武則天對沐浴更是情有獨鍾。當然,隨著身份的改變,地位的飆升,她已不可能再在洗澡盆裡泡澡了,而是有專門沐浴池,洗的是瀰漫著清香奇味的溫泉浴,泉中一年四季根據不同的季節變化,鋪灑著不同的花瓣,整個一處溫泉就是她的洗澡盆。
幾十年後,那個叫楊玉環的大唐女子也喜愛沐浴。「高高驪山上有宮,朱樓紫殿三四重」。唐玄宗李隆基依山面渭,為她造了一個名為「華清池」的洗澡盆。「長安回望繡城堆,山頂千門次第開」,那規模不能說不大,氣勢不能說不壯觀,然而由於其本人的內涵不夠,加之缺乏政治文化的支撐,華麗的華清池竟然還不如武則天感業寺的木製洗澡盆結實,被安祿山和史思明兩個叛賊輕輕一搗,就搗了個底翻天。不僅使楊玉環再也沐浴不到那冒著熱氣的溫泉水,而且還香魂消散,命喪馬嵬坡。
而武則天的洗澡盆則愈來愈厚重,越來越牢固,
1986年,洛陽市準備修建市公交公司的辦公大樓,地址選在了中州路和定鼎路交叉口的一塊地方。一天,建築隊在施工中,突然挖到一處房子的地基。往下一挖,發現深埋土中的是一塊矮矮的古磚,順著這塊古磚使勁一扒拉,便扒出一段磚牆來。洛陽城是中國千年古都,是龍脈所在之地,隨便一鍬下去可能就會挖出稀世國寶。所以,人們馬上圍攏過來,審視著這段有些弧度的古磚牆,議論紛紛。突然,一個人高聲叫道:這會不會是武則天的洗澡盆呀?沒想到,此言一出,竟博得了周圍不少人的認可。
後來,經過專業發掘,整個建築遺蹟終於清晰地顯露在世了人面前,丈量它的尺寸,竟有一萬平方米!如果這是武則天的洗澡盆的話,那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洗澡盆」。因為這處遺址距離唐朝的天堂遺址不遠,所以看到弧形磚牆,人們便自然地也將這處遺址想成了武則天的洗澡池。後來通過查閱史料和一系列的分析,考古專家得出結論,這處被老百姓戲稱為武則天澡盆的遺蹟,正是唐朝赫赫有名的建築——明堂。
明堂是唐代盛極一時的大型建築,高91米,周長93米,相當於今天的23層樓房的高度。整個建築由上中下三部分組成,造型十分奇特。修建此建築正是武則天為自己登基準備的,武則天對此可謂鍾愛有加。後來一直作為武周王朝的政治中心,每年在此布政,舉行祭天地的儀式,同時迎接各地使節。自古帝王,皆以布政明堂為美事,然而或因明堂制度不明無從下手,或因國家貧窮財力不濟,真正能在明堂布政的皇帝寥寥無幾。
其實,對愛好沐浴的武則天來說,這座擔負著政治活動中心和心理支撐點的明堂,又何嘗不是她的一個洗澡盆呢?在這裡,她專門設置控鶴府,與男寵交歡,以性養生;在這裡,她瀟灑自如地撩撥著從永徽年到長安年長達五十年大唐政壇人們常說,政壇是一潭渾水,可武則天卻能化不朽為神奇,變渾水為清水,隨心所「浴」,把自己沐浴得愈加老成和練達。尤其是到了晚年,有了侍寢有術的薛懷義、沈南璆、張易之、張昌宗等幾個異性按摩師侍奉著,更是心寬體胖,滋潤無比,竟有了「返老還童」的奇異現象。69歲那年,她重新長出兩顆牙齒;73歲那年,脫落的眉毛也重新長了出來。當皇帝本是一個短命的職業。中國歷史上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都有據可查的帝王共209人,其中不滿50歲便死去的有142人,佔68%,而武則天卻硬是活到82歲高齡。
看來,武則天不僅喜歡沐浴,還善於沐浴,更能體味出中國博大精深的沐浴文化的真諦。以小木盆為洗澡盆,武則天能夠沐浴出滿臉的清純和渾身的睿智;以感業寺為洗澡盆,武則天能夠沐浴出佛教的緣分和涅槃解脫的機會;以整個溫泉為洗澡盆,武則天能夠沐浴出男人也很難達到的豁達和沉穩;以明堂為洗澡盆,武則天能夠沐浴出政壇的收放自如和養生之道。
2008年7月,國家文物局批覆了包括明堂遺址在內的隋唐洛陽城遺址保護展示方案。不久,投入巨資在隋唐洛陽城遺址內修建的以明堂、天堂、應天門、定鼎門和定鼎門城牆、隋唐城植物園、洛陽博物館新館為核心的面積達5000畝的一個大型考古遺址公園,將走進洛陽人的生活中。當遺址公園越建越大、越建越漂亮時,恐怕人們就開始遺忘武則天的洗澡盆了。如今的社會,洗浴服務業越來越發達,但人們往往沐的是疲憊,浴的是金錢,有幾人能達到隨心所「浴」?提起武則天,人們想到的只是她的「殘忍」和「暴政」,只是她的「淫亂」,有幾人能真正走進她的心中,體會她的人生況味?!